吃過早餐,風寂遠帶著風雅頌來到了她本該熟悉到心裡邊去的孤兒院前,今天有些奇怪,這兒並沒有開門,不管他怎麼敲門還是沒人理睬,風雅靜靜地站在那兒,仰望著這棟破舊的院落,總感覺很熟悉很懷念,可是不管她怎麼努力,她還是沒辦法想起點什麼來.
「不知道怎麼了,沒人。」風寂遠懊惱地往回走。
風雅無所謂地笑著,笑容真摯,「沒事,我從外面看就可以了。」
風寂遠無奈地看著她,心裡都是說不出的苦,從外面看又怎麼算得上可以呢?即使他把她帶到院子裡去,她也不一定能夠記起點什麼,更何況是在門外呢?
她壓根就沒有努力的心,他還能說些什麼…廓…
看了看腕上的手錶,微笑著說:「那回去罷。」
風雅突然覺得他的笑容扎眼,「嗯?現在就回去?」
「嗯。」他低著頭,額前的碎發恰好把他那雙銳利的眸給遮住了,讓人看不出情緒來傑。
風雅天生就敏感,覺得他心裡有事沒說出來,眼看他就要坐回車裡去了,便大聲地從後邊呵住他,「風寂遠!」
風寂遠一愣,淡淡地回頭,不吭聲。
「再帶我去別的地方走走吧,隨便哪兒都行。」
她嘴邊的笑意和眼底的真誠觸動了他,心下一喜,他又飛快地折了回來,拖著她的手上車,車子很快就駛入了離孤兒院不願的一座山前,風雅並沒有作過多的抗拒,一切都順著他的。
原來這彆扭的男人以為她在敷衍他,鬧彆扭呢。
她能感受到他的遷就和努力,她知道這個男人很努力的想讓她恢復記憶,心意告訴她,不要毀了他的用心,否則,說不定哪一天她就後悔了。
兩人肩並肩站在半山上,同樣的位置,卻因為不一樣的年份不一樣的季節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指著對面一片墨綠色的梧桐和樺林,風寂遠的眼睛染上了陳舊的氣息,「你十二歲之前一直在剛才那家孤兒院裡生活,照顧你的院長後來因為身體不好,中風了,就葬在那個地方。」
風雅的心裡頓時一個咯登,問:「那個人對我來說像什麼?」
「母親。」
風雅驚訝地看向風寂遠,他卻格外的鎮定和篤定,重複地說:「你告訴我的,她就像你的母親,從小帶著你長大,對你好,疼你。」
眼角有些淚濕,她抬手抹了抹,「那時候這裡又是怎樣一副景象?」
「那一年的邊城遲遲不肯下雪,當日卻下了很大一場雪,把滿山的梧桐和樺林都染成了白色,你就站在這個位置,凍紅了臉,凍紅了手,指著對面的山間告訴我那是院長安葬的地方。」
「然後呢?」
風寂遠仔細地回想,突然想到了什麼溫暖的事情,嘴角染上笑意,「那時候你還很怕我,天氣冷,你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給我披上了,我當時很生氣,立刻就把你圈在懷裡,讓你把衣服給穿回去。」
風雅看著他微笑的臉,知道他是心疼的,因為他的笑容不夠他眼底的心疼來得更讓她刻骨銘心。
「那我那時候肯定很愛你……」她突然說。
風雅沒有發現,她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接受了一個事實,他口中的風雅和妻子就是她本人,儘管她想不起來,可是這個事實她接受了。
「嗯,很愛。」
「那我為什麼要離開你呢?」
風寂遠陷入了沉思,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風雅走近他一步,表情認真,問:「風寂遠,如果我現在重新接納你了,但是我依然沒有想起以前的我們,你會覺得心安理得麼?」
他一愣,眼神變得不知所措,「我會覺得遺憾。」
他的回答出乎她的所料,「為什麼?」
「因為只有當你想起過去的我們了,我才能把以前犯下的錯誤一個個地給你彌補,直到你心甘情願地點頭說原諒我了,我才能心安理得地讓你呆在我的身邊。」
風雅迎風看著他,眼睛裡的光芒在陽光底線也都是那麼的耀眼。
這個男人,真傻!
她不知道他們從前是怎麼樣的,但是她為他而感動,輕輕地說:「風寂遠,我會回來的,回到這個地方來,等你喚醒我的記憶,到時候我會告訴你,現在的我到底還愛不愛你……」
「真的?」風寂遠感到無比的激動,她這個承諾對他來說太重要了。
「真的。」風雅淡淡地笑,下一秒整個人都被扯進了一個懷抱。
她被他強行抱了幾次,才幾次而已,她就已經習慣了他身上的味道了,她是討厭煙味的,可是他身上那淡淡的煙草的氣息卻讓她陶醉。
「你一定要回來,回來我身邊,讓我愛你……」他依然難掩激動的情緒,埋首在她馨香的頸項之間,沉聲說。
她以為她會馬上把他推開,可是最終順了自己的心意,輕輕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她感覺這個男人的肩膀太重,連腰板都快要直不起來了,這樣,或許他能好過一些。
「那麼言川呢?」這是他最擔心的問題,因為他能感覺到,她在乎他。
風雅一愣,道:「我想你並沒有真的懂我的意思,我跟言川現在是男女朋友的關係,我會隨著你出這趟門全因為我答應你了,而我剛才所說的並不是說我等著你來感動我,讓我心甘情願地回到你的身邊去,我等的只是你的一個證明,證明我們曾經相愛,證明你說的一切都曾在我的記憶裡,至於那時候我愛不愛你,全由我的心意說了算。」
風寂遠懂她的意思,可眼裡還是很迷惘,風雅推開他高大的身軀,「簡單點來說吧,當我恢復了記憶,我可能不會像當初那樣愛你。」
這下,他徹底懂了,反而比面對失去記憶時的她更慌了。
她失憶了,不再愛他,他能理解,甚至可以去努力,可是如果她恢復記憶了,卻不再愛他了,那他就絕望了。
「你嘴巴厲害了。」良久,他才用這句話打破了兩人間的緘默。
風雅聳聳肩,道:「走吧,我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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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自然地伸手想要握上她的,卻教她飛快地躲過了.
風寂遠臉色微怔,有些尷尬,風雅回頭溫柔地喊了聲,「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地下山,傍晚時分回到了曼城市區。
風雅下榻的酒店門外,風寂遠緩緩地把車停下,正要下車去給她開門,風雅立刻就制止了他的動作,道:「不用了,連續開了那麼長時間的車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自己上去就好。」
當她下了車,把車門關上後,風寂遠立刻叫住她,問:「什麼時候回紐約?」
她回頭,脫下鴨舌帽,讓一頭黑頭自然散開,重逢以來第一次笑得燦爛,兩頰的梨渦深深地印在她的臉上,更刻在了他的心裡。
「大概就這兩天了,不會很久。」
「什麼時候回來?」
風雅明白他的意思,自然也記住了自己的承諾,調侃道:「我回來後,你是不是保我生活無憂?」
語畢,她還偷偷笑了個。
風寂遠難得的心情愉快,「回來吧,我保你永世無憂。」
「切……吹牛!」她不屑地轉身,大步往酒店裡走去,剛轉身眼睛就紅了。
風寂遠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身旁的作為上似乎還留著她的氣息,一頓幸福的感覺湧上心頭。
風雅頌,你一定要回來,回來讓我疼,讓我愛。
……
風雅回到房間後,想查看一下電話記錄才發現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疑惑地開機,然後收到了十幾個未接電話,全是言川的,然後又兩則短信,她想著是言川責怪她沒準時回來,沒來得及看短信的內容就跑了過去,在他的房間外徘徊了會兒,摁了門鈴。
久久的,裡邊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奇怪了,難道他又出去了?風雅這麼想著,可是已經快要六點了,這個時候他出門去幹什麼?
「鈴鈴……」此時,她的手機鈴聲響了。
她以為是言川,看也沒看就接通了,「喂,言川,你哪兒去了?」
那邊的人頓了頓,沒吱聲,很快的便喘著粗氣,焦急道:「風雅,我是風寂遠,你聽我說,小晉被綁架了,對方是什麼人還不清楚,但是我父親在那個島上,我現在必須立刻趕過去!」
風雅渾身一顫,挨著牆壁的身子整個都軟了,腳下一踉蹌,整個人跌倒地上,旁邊剛好經過一位酒店的服務生看,看見她這模樣馬上過來扶起,「小姐,您沒事吧?」
風雅腦袋空白,推開那個服務生,茫然地坐上電梯下樓去了,連電話漏在地上也不知道。
怎麼辦,那孩子平時飛揚跋扈,可是才兩歲半,怎麼受得住那樣的驚嚇……
越想她就越慌,走到樓下時,風寂遠因為她突然的斷線焦急地來到酒店的門外,剛下車就看見她流著淚從酒店裡跑出來,一下子就認出他來,一個勁地跑過去抱住他,在他的懷裡沒命地哭。
「怎麼辦?風寂遠,怎麼辦?小晉是我的命,我不能沒有他,他肯定嚇壞了……」她抱著風寂遠的腰,埋在他懷裡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地張著嘴巴哽咽。
風寂遠同樣焦急萬分,可是如果他也亂了陣腳,恐怕孩子就救不回來了,「你先冷靜一些,我不是說了嗎?我的父親在那邊,我剛收到的消息,他已經在那邊部署著營救了,我們現在立刻趕過去!」
她整個人都處於驚慌失措的狀態下,雙腿無力,風寂遠乾脆把她哭得厲害的身子抱起來,直接塞進車裡,然後坐上私人飛機往風連成派人來匯報的那個島飛去。
起碼要十個小時的飛行時間,風雅一點兒胃口也沒有,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想著想著又哭,風寂遠心裡本來就慌,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已經沒了,這孩子陪著她兩年半,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恐怕她真的會瘋掉。
「沒事的,我會把小晉救回來的,他不會有事的。」他拍打著趴在自己胸前的女人的背,安慰著。
風雅不知所措地搖頭,把他看作是最後一株救命稻草,緊緊地抓住,生怕一鬆手,他就跑了。
「小晉好好的,我們也沒得罪什麼人,為什麼會遭人綁架?!」
風寂遠這才想起來,從小到大風連成就因為要防著一股勢力才在風家組建了保鏢訓練營,還把他送到英國去進修和管理英國的組織,如今看來,這事跟這股勢力絕對脫不了干係。
「別亂想了,估計是要錢,錢我多了去。」風寂遠哄著她,不敢把實話跟她說。
風雅哭得眼淚也干了,心裡無比沉重,每每想起小傢伙調皮的小臉心裡就發疼,呢喃著:「小壞小壞,你別嚇媽媽……」
風寂遠心疼地吻著她的發頂,哄著她入睡,可是她怎麼也睡不著,坐在他懷裡十多個小時沒動,一直到飛機到達目的地才從風寂遠的懷裡跳出來,直接往飛機下奔去。
風寂遠攔不住她,只能飛快地跟上,跑下飛機後,風連成的人已經來接人了,風雅茫然地站在原地四處張望,風寂遠跑過去把她抱著,指揮那些人把車開到這邊來,然後扶著她上車。
從她抓著他雙手的力度就能感覺她的心裡有多焦急,秀氣的額上全是冷汗,車速很快,他把她發白的臉龐抱入懷裡,在她的額上輕輕地吻著,讓她依靠著他。
「別擔心,會沒事的,嗯?」
「……」
久久的,她才用力地深呼吸,然後把臉埋入他的頸項裡用力地喘息,「嗯……」
去到風連成入住的地方,小島上已經到了入夜的時候,風寂遠扶著風雅頌走進門,風連成吃驚地從沙發上站起,目瞪口呆地看著風雅。
風雅卻用陌生的目光看著眼前的老人,心裡有些害怕地抓緊了風寂遠的衣袖,他把她抱進些,道:「這是我爸爸,也是他把你從孤兒院領回來收養的。」
風雅一愣,小心翼翼地抬頭去看他。
風連成因為心頭緊張一時間沒發現風寂遠居然簡介地叫了他一聲爸爸,斂住了臉上的驚訝和一陣莫名其妙的驚慌,道:「消息確切,我打算今晚就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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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小晉的存在?」按道理說他根本就沒跟風連成提起過風樂晉的事情,他怎麼可能會知道呢?.
風連成說:「我都到美國好幾天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你別想再瞞著我!現在最重要的是救人,不重要的事情以後再說!」
「你有辦法救小晉?」風雅聽出來了,他話裡有話。
「你跟著去或許勝算會大一些。」
「為什麼?」這事跟她有什麼關係麼?
風寂遠的雙眸突然陷入了龍捲風版的黑漩渦了,抱著她的手突然發力太重,把她勒痛了,哼哼地掙扎著,當他發現時風雅已經掙脫了他的懷抱,奇怪地看著他,「你抱疼我了。」
「對不起。」
「你是不是有心事?」
「沒,沒事。」他把她重新納入懷裡。
風雅忐忑地在他懷裡鑽了鑽,風連成用危險的目光與風寂遠對視,空氣裡暗藏著殺機。
依照風連成所說,這事果真跟那股勢力脫不了干係,可如果與風雅有關,那麼肯定跟言川還有她的家庭背景相關,他現在最怕的是孩子救不回來,她還有受到第二重更重的打擊。
當地時間八點半,風連成和風寂遠帶著一行人風風火火地來到跟那個人越好的地方,這是一座小山,四處荒蕪,樹林從木眾多,如果有人要埋伏於此,要找出來的確不容易,加之這種地方最容易裝機關,恐怕那人已經部署妥當了。
風雅藏在身體深處的防禦意識告訴她,這座小山丘不簡單,風寂遠拖著她的手走在風連成的身旁,後面緊隨著一百來人,沒一會兒就來到了一間大型倉庫前,門是關著的,裡面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
在小島的另一端,一架私人飛機急速降落,裡面走出來已挺拔剛強的男子,面容熟悉,較三年前卻多了幾分滄桑。
歲月磨人,疲憊的心胸更把他折磨得厲害,為了找那個女孩,他這三年來已經走遍了世界各地,可依然還沒沒有半點消息。
「路先生。」在島上等候多時的人看見他來了,立刻恭敬地跟他打招呼。
路非易把手裡的行李扔給他,問:「老爺找我這麼急幹什麼?」
「老爺說您必須回來一趟,有些事沒了您不成!」
「具體的呢?」
那人有些猶豫,道:「具體的老爺沒說明,路先生還是親自問一問吧。」
「嗯。」說罷,他跨著長腿隨著那人的帶領走了。
……
倉庫裡,言川正與郭正弘爭吵,兩父子難得會吵得那麼厲害。
「爸,你為什麼藥這麼做?小晉是你的外孫,是你女兒的兒子,你怎麼可以拿他的命來開玩笑?!」言川還在酒店的時候就接到手裡人的通知,說郭正弘在密謀著利用風樂晉把他仇視多年的風連成引過來。
他以為他跟風雅相認了以後就已經打消了報復的念頭,沒想到他會這麼偏執,居然把外孫的性命都拿出來做賭注了。
「把少爺給我壓下去,沒我的命令誰也不得放人!」這一次,他一定要讓風連成死。
言川看了兩名男子走過去就要拖他的手,他身上的槍早就被郭正弘沒收了,要打絕對能夠打得過這兩人,可是四周還有好幾十雙人,他只能無奈地做垂死掙扎,「爸,你現在放棄還來得及,難道你想失去風雅這個女兒?你才跟她相認了多久?為了一個死去的女人,值得嗎?」
郭正弘本來還心軟,可是聽見他後邊那句話,立刻想起了三十年前那個躺在血泊裡的女人,眼裡透著殺意,大吼一聲:「把少爺拖下去,關起來!」
言川不住地回頭大喊:「爸!爸……」
郭正弘心中積藏多年的怨恨在一瞬間爆發,門外走進來一人,「老爺,人到了。」
郭正弘立刻斂住情緒,道:「讓他們進來!」
風連成派頭,風寂遠扶著風雅頌緊隨其後,三人用走了進來,看見坐在倉庫中央的男人時,風連成一雙銳利渾濁的眼睛頓時迸出無限敵意,風寂遠疑惑地盯著眼前的老人,跟風連成的年紀相當,可身上的霸氣卻比他還重。
風雅頌身子一軟,眼前一黑,緊緊地扶著風寂遠的手臂才得以站穩,猶豫又驚慌地加了一聲,「爸爸。」
倉庫裡,所有人的臉色自如,唯獨風寂遠的整張臉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