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病房內,風寂遠從來沒這樣慌張與不確定過.
他坐在病床邊定定地看著那張沉睡的容顏,看了好久,接著像傻瓜般緊張地用手去探視她的頸動脈,那跳動的力量好微弱,卻證明她還活著。
他深深吸了口氣,撫著前額強逼自己冷靜下來,接著移動椅子更靠近她,本想緊緊握住她的小手,但她的手卻吊著點滴,他頹喪得不知怎麼辦才好,緊澀的喉像被人勒住了一樣,不管他怎麼努力,終究沒辦法張嘴說話。
很久以後,病床上的人終於有了動靜,風寂遠立刻就察覺了,心下頓時大喜,語氣緊張而興奮,道:「風雅……」
「嗯……」她嚶嚀了一聲,睜開眼睛,茫茫然地注視著眼前的男子,又迷迷糊糊的打量週遭環境,眼眸再度閉起。
「風雅?瞳」
她有沒了反應,再度陷入昏迷不醒的狀態,風寂遠不放心,只好去把醫生叫來了,給她做了一番詳細的檢查。
「別擔心,輕微腦震盪患者在昏迷期間都會出現這種情況。」醫生細心地安撫著他激動的情緒,卻怎也不敢怠慢,雖然來人沒向醫院表明身份,可這風家的人,在曼城誰人不識,誰不不知。
「風總,您還是先去換身衣服吧,病人會好的,再過一兩個小時,大概就能醒了,不必太過緊張。」
「謝謝了。」風寂遠猶豫地點頭,把人給送走了。
回到她的身邊,看著她滿身的傷痕,雙手情不自禁地撫上她柔順的發,「快點醒過來吧,風雅,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
一個小時過去,兩個小時過去…餒…
風寂遠靜靜陪在風雅身邊,思緒處在一種空白的狀態,窗外的黑暗漸漸地深了,依舊能聽見小鳥吱吱喳喳的叫聲,他一刻也不願意離開,只是派人送了套乾淨的衣服過來,換上了。
風雅醒過來的時候,風寂遠正半趴在病床上,露出了半張憔悴的臉,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了,很乾淨,也很整潔。
他好像睡著了,伸出無力的手,她輕輕撥開他額前的黑髮。
那是張冷峻帥氣的臉龐,兩道濃利的眉,挺直的鼻樑下是兩片十分有型的唇瓣,沉睡的他睫毛微微翹著,有些孩子氣,也緩合了過於凌厲的線條。
她愛他,她深知自己的內心,對他的感情甚至已經不能用這個字來形容了。
早在他們重逢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喪失了與之平等的地位,她的愛說不出口,只能卑微地在他畫出的格子裡靜靜等待。
風寂遠沉靜的雙眉動了動,忽然被夢中那場車禍的撞擊力道嚇醒,在英國的那場車禍差點奪取他的生命,他很久沒做這個夢了,更不知道是什麼讓他想起了那場車禍,只是,那份恐懼已深深烙印在心田,這輩子恐怕難以抹滅。
起身,他伸伸腰,並沒有發現風雅已經醒了,悄悄地踱到窗前觀望窗外的景色,重重地歎了口氣。
「阿遠……」風雅輕輕喚他。
風寂遠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回頭看見她溫柔的笑臉,心一疼,飛快的衝到床前傾身端詳。
經過一夜,她的雙頰已不像起初那麼蒼白,眸光似乎從深夜裡亮了起來,平靜又迷濛的看著他,額上和臉上的紗布格外能夠刺痛他的心。
「你怎麼了,為什麼緊盯著我?」她的語氣柔軟,甚至臉帶笑意,似乎那一場傷害重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說不出話,喉結上下移動,暗暗壓抑澎湃的情緒。
風雅往四周觀望,訥訥地喃著,「我怎麼會在這裡?出了什麼事?」
風寂遠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避開她額上的傷口,小心翼翼地撥開她散在額前的發,黝黑的眼睜得大大的,滿臉疑惑地看著她很久,問:「你不記得了?」
風雅咬著唇思索了一下,道:「我記得我還在家裡給你煮飯啊……」
那是唐詩言來拜訪前所發生的事情,之後的呢?
風寂遠摸摸她的臉,心裡七上八下的,問:「後來的事你都沒印象了?」
「嗯。」她搖頭,感到整個頭部都十分的沉重,左腿痛得沒辦法自由移動。
看來,她是選擇性地遺忘了那段記憶。
這就是醫生口中所可能有的後遺症?
風寂遠輕柔地按住她的上身,聲音低啞,「別亂動,額頭縫針了,左膝蓋是開放性骨折,不好好休息是無法痊癒的。」
風雅心頭顫動,享受著他給予的溫柔,兔子般無辜的眼睛定定的看著他,一抹柔情在眼裡發酵,可在他無法窺探的心底,那一抹傷,她並沒有忘,她只是在假裝,如果不這麼做,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你一直在這裡陪我嗎?」風雅微笑地看著他,柔柔道。
風寂遠每每看見她這樣的表情總會感到無比的幸福,可如今,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她忘記那段傷人的記憶,可他的心裡清晰地記得她嘴邊苦澀的笑容,還有躺在樓梯口時,奄奄一息的模樣。
看到她的笑容,他只會更自責。
如果可以選,他希望她能把那段記憶永遠忘記,再也不要想起,或許這樣她會快樂一些。
「嗯,我怕你醒過來的時候見不到人會怕。」他緊緊抓住她的小手,忍不住在頰上磨蹭。
她靦腆地笑著,不敢看他充滿哀傷的雙眼,輕聲道:「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