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公孫宇的名字,聽到他要來北國,我愣了好久好久,整個人的魂魄似乎都被勾走了一般。
「大小姐,你怎麼了?」直到看到羅音那不停晃動的手,我才清醒過來,羅音說她的手已經晃了好久,她已經叫了我很多聲。
「我沒事。」我說,但整個人,還沒完全從狂喜中走出來。這次公孫宇過來是為他姐姐嗎?
我記得公孫宇的姐姐,公孫鳳,被封為飛鳳公主下嫁給北天離,剛開始倒是夫妻恩愛,只是後來北天離納了兩個如花似玉,千嬌白媚的側夫人,夫妻感情淡了些,但也總算相敬如賓,不過後來又聽人說北天離的側妃有身孕,公孫鳳妒忌,下藥導致孩子沒了,這次之後公孫鳳算是真正失了寵。
以前公孫宇在西凌,我在涼州,離得十萬八千里,我從沒想過去找他,也不知道用什麼理由去找到,後來我入了皇宮,宮牆深深,更是斷了見他的念頭,只是放任自己去想他,但如今他在三王爺的府邸,離我咫尺,尤其我知道古小柔的寢宮,有那麼一條地道通往宮外,我的心不安分了,我整個人蠢蠢欲動。
有地道又怎樣?他是三王爺府中的客人,我如何才能見到他?就算見到又如何?他愛的是小姐,而我又不能跟他走,更何況北天帆在宮中,我出一趟宮不容易,萬一這地道被發現,日後我再想離開這皇宮就難以凳天了。
為見他一面,這代價太大了,我思前想後,我反覆權衡,最後還是決定不出去。但公孫宇來了北國,就在三王爺府中這一消息,如一塊大石砸在平靜的湖面,擊起了千層浪,我的心再也平靜不下來。
羅音跟我說什麼,我都聽見,她在我面前,將那把件揮舞得蛇走龍騰,但我眼前只有一團白光,我的心早已經飛走了。
我想見他,我很想很想見他,即使遠遠見一面也好,即使見了不曾說一句話也可以,平日我隻身來到菜園子,我心都會變寧靜,但今天滿眼的綠色,都無法讓我躁動的心稍稍安分。晚上躺在舒適的大床,我徹夜無眠,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心裡似乎有一把火烘烤著,整個人焦躁煩躁,一刻不得安寧。
早上宮妃問安說了些什麼,我忘記了。中午吃了些什麼,我也忘記了,自己去了哪裡不知道?拔草卻拔了一大片菜,也渾然不覺,這段時間,我放任自己去想他,我自己幻想了無數甜蜜的相遇,纏綿的相處,如今他近在咫尺,我如何淡然?我如何裝作不知道?
自從離開涼州,自從那天他過來懇求小姐做他的妾,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他還記得我嗎?他還記得那大眼睛、貪吃的丫頭小葉嗎?
錯過了這次,我也許跟他錯過這一生,這一次見不著面,許這輩子,我都無法再見到他了,如果盡了力,還是沒能見著他,那我也死心了,要不我估計我會遺憾一輩子,無論如何,我都要出宮一趟。
打定主意,我跟羅音說,羅音並不顯得很驚訝,估計她隱約能猜出點什麼來,但我最害怕的是北天帆來找我,他剛狩獵回來,這段時間又沒有外國使者過來,他似乎閒得很,雖然他已經有段時間不過來,但我還是擔心。
探子已經將公孫宇這幾天的行程告訴了我,我以為他大老遠從西凌來到北國,起碼也會待一段時間,至少也五六天吧,不曾想他只是來兩天,第三天啟程回去了,聽到這消息,我有點慌了。
我不可能去北天離的府邸,那只能在公孫宇回程的路上等他,他如今已經待了兩天,明天一早就會起程回西凌,那今晚無論如何,我都要經由地道去找他。
「大小姐,還是讓我跟你一起去。」羅音擔心地說。
「羅音,你必須留在皇宮,你得幫我將求見的人都擋在門外,包括北天帆。平日你我形影不離,你在這裡,北天帆不會起疑心。地道我們走了一次,很安全,只要出了地道,會有人來接應我,更何況以我的武功,只要不暴露身份,自保是沒有問題的。」聽到我這樣說,羅音放寬了心。
晚上我找了些名目,在碧水宮設宴招待宮中各妃嬪,除了羅蘊稱身體不好沒有來,大家都來齊了,大家一起比詩猜謎,彈琴作樂,也很是熱鬧,古小柔看我高興,為我獻舞,但寬大的衣袖拂翻桌子旁的茶水,滾燙的茶水潑濕了我華貴衣裳,我大怒呵斥,古小柔嚇得跪地求饒。
宮妃有些冷眼旁觀,有些徉裝好心前來求情,但內裡個個都是幸災樂禍,最後還是皇后前來求情,我臉色才好看點,而我因為被茶水澆了一身,也沒了興致,於是宣佈宴會結束。古小柔自知有錯,忙跟我進去侍侯,其他宮妃相繼離開。
等所有人離開之後,我立刻與古小柔的貼身宮女交換了衣服,而古小柔則麻利地替我梳發,為出宮一次還真得大費周章,好在現在月掛中空,夜已深,北天帆估計也不會再來,明日他上早朝,我已經命朝中官員盡量多點事情啟奏,拖延下朝的時間。
如果早朝下了,我依然沒能趕回來,就得看玄木和軒兒了,盡量在御書房耗他時間,只要不是北天帆,其他人求見,羅音都能打發。
「羅音,明天就靠你了,萬一皇上硬闖沒發現我,你就說打了一個盹,估計我去了永壽宮,只要不給他抓一個現場,只要不讓他發現地道,一切都不怕。」羅音朝我重重點了點頭,這次之後,他就是懷疑,只要我不再出宮,他也尋不到任何蛛絲馬跡,更何況他北天帆又不是神,怎能猜得到這宮中還有一條地道?
一切準備妥當,我就跟隨古小柔回到了落華宮,因為不是第一次進地道,所以我沒有任何顧慮,加上心情緊迫,進了落華宮,我二話沒說,就下了地道。
地道很黑,即使有火折子,也不甚光明,我一直不是一個膽子大的人,但那一刻,我腦海只浮現公孫宇那溫柔的笑,那含情的眸子,竟一點都不慌。
我這一生就愛過他這麼一個男子,一愛就十幾年,這次有可能是今生最後一次見他了,我如果能大著膽子說一句,我喜歡你,估計這生就無憾了。
但我這樣會不會嚇怕他?他喜歡的是小姐,我怎能對他說這話呢?更何況都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畢竟我們已經好些年不見了。我就跟他說一句,其實你長得很好看的,我挺喜歡你這模樣。
這樣不鹹不淡,表達不了我熾熱的情感,我要不要說得熱烈激昂一點,就說我小葉覺得西凌的人都瞎了眼,居然封秦三少為西凌第一美男,就我看來,公孫少爺才當之無愧是西凌第一美男。
但轉念一想,這是不是有太過直接了?心中百轉千回,始終理不清一個頭緒,但這一路狂奔,我的心是甜蜜的,是充滿期盼的,就像千里迢迢會情郎一般。
許是幻想多了,許是相思久了,有時我會忘記公孫宇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一句喜歡,我會忘記這傢伙有一屋子妾,心裡還裝著小姐。
我心中興奮,一路狂奔,因為跑得急,腦子亂烘烘想著公孫宇,途中摔了幾次,腿彎出血了,轉彎處不留神,撞了一次牆,我竟然不覺得痛,甜笑著繼續往前跑。
估計是跑得太快,我出到樹林,這天還沒有放亮,軒兒派來接應我的人還沒有來,密林樹多草長,四處黑漆漆,偶爾還傳來幾聲動物的叫聲,我聽著如同天籟。只要想著一會就能見著公孫宇,就是潮濕的空氣,我也覺得是那麼香甜。
天快亮的時候,接應我的人來了,我戴上斗笠,跨上馬兒,朝官道奔馳而去。
我們的目的地是古剎山下面的大道,那裡是北國去西凌的必經之地,離開了熱鬧京城,應該不那麼引人注意,但越靠近古剎山,我的心跳的越快,心中湧現出幾分忐忑羞澀,人都還沒見著,臉兒就已經有點發燙了,一會見著公孫宇,這臉都不知道會紅成什麼模樣?
以前十二三不臉紅,現在那麼大了,居然臉紅,真是越來越沒出息,如果被小姐看到不知道怎麼笑我?到了古剎山下,我停馬等待,路上人不多,偶有馬蹄聲,我的心都會禁不住一陣狂跳,手都禁不住微微發抖,但次次都是空歡喜,來的並不是公孫宇,莫非消息有誤?
我越等越焦急,我出宮的時間越長,被發現的可能就越大,但都到了這個份上,如果見不到他一面,我會抱憾一生,我不甘心就這麼走了。這樣的等待真是一種煎熬,我無數次對自己說要回宮了,但腳就是挪不動。
不會公孫宇的姐姐捨不得他,餞別的時候,滔滔不絕吧?不會北天離太好客,又留他多一天吧,如果是這樣,這北天離跟北天帆一樣可惡,裝什麼熱情好客?該放人的時候就得放人。
我沒有猜錯,一會探子有消息傳來,公孫宇與北天離還在觥籌交錯,我不停得踱著步,心急得火燒火燎,眼看就正午了。
再等了一會,探子的消息再傳來,說公孫宇與公孫鳳已經把酒話別,估計很快就回到這裡,聽到這消息,我的心又開始砰砰直跳,臉兒又有點燒了,一會我跟他說些什麼呢?
但左等右等,人還是沒來,把手話別?這手握得太久了吧?晌午過後,人還沒有來,我心都焦了。
再等了一個多時辰,探子終於傳來最新的消息,北天帆不知道發什麼瘋,竟然說公孫宇是北國的貴客,居然今晚設宴招待他,並與北天離兄弟相聚,暫時公孫宇是不會回西凌的,聽到這消息,我真想哭了,老天爺不能這麼耍人的。
但我哭都沒時間了,現在天色已經不早,我最怕我趕回皇宮,宴會給我散了。
我馬不停蹄地往回趕,趕得太急,竟然把身上的火折子給丟了,但因為焦急,我摸黑在地道狂奔,摔了不知道多少跤,衣服破了,膝蓋出血了,頭髮亂了,估計出來的時候太狼狽,太凌亂,嚇得古小柔花容失色。
「皇宮的宴會散了沒?」我抓住古小柔的手問,估計太用力,估計太迫切,她臉色又白了點。
「閒話休說,立刻幫本宮換衣服。」古小柔愣了一會,麻利地幫我梳理頭髮、洗臉,額頭被撞得鼓起一個大包,但我哪有時間敷藥,好在頭髮能稍稍遮擋,腿上的傷,我就更加顧不上,流幾滴血,不會死人的。
順利回到碧水宮,我迅速換好衣服就往御花園趕去,我趕得很急,真是害怕去到,宴會散了,公孫宇走了。
「皇上,好酒量。」還沒有踏進去,耳邊就傳來一把慵懶的聲音,好聽得讓人心顫,我的身子一頓,是他,真的是他,即使過了那麼多年,我還能第一時間聽出他的聲音,即使過了那麼多年,我還是覺得他的聲音最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