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虹霓的出世,讓黛玉自鬼門關走了一圈,每日只是睡著,清醒的時候很少,偶爾睜開眼睛,微微一笑,過不多久又再沉睡,趁著她清楚的時候,水泓緊忙餵她喝幾口米湯。
太后抱著水虹霓,淚眼婆娑,念叨著:「你這命可真大啊,多虧機靈,要不然你父皇就要毀了你的小命呢,這眉毛眼睛,活脫脫你娘的模樣,他怎麼就能狠心的不來看一眼呢。」水泓說了,除非黛玉好轉,絕不見這孩子一面,因為她連累的黛玉差點血崩而亡,這是他一生的夢魘。
直到現在,水泓的眼前還晃動著當時的情景,那一盆盆的血水,被鮮血濡濕的褥子,方醫正等人驚慌失措的模樣,李嬤嬤嚇的哭不出聲來,只因孩子生出來了,胎盤卻不肯跟著下來。
直到太后進來命令李嬤嬤強行將胎盤摘除,水泓才明白,如果胎盤不娩出會有什麼後果,方醫正等人只敢想卻不敢說,誰都知道皇后在皇上心中的重要性,她是皇后,是太子的母親,而不是普通的嬪妃。感激太后做出的這個決定,皇后活下來的同時,他們的命也保住了。
水泓坐在床前,眼神不錯的望著黛玉,門簾聲響,瑩萱悄悄走進來,先給水泓行了禮,才悄聲道:「父皇,母后的臉色怎麼還是這樣蒼白?」
水泓伸手拉著瑩萱坐在一起,慈愛的說道:「母后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了,慢慢會好的,方醫正說首烏最好,可惜宮裡沒有好的,已經急命陝甘總督快馬送進京,說是明兒就到呢。」
水泓情不自禁的將心裡話說給女兒聽,瑩萱聽了高興極了,看父皇臉色很好,小心翼翼的說道:「朝陽去看妹妹了,父皇,皇祖母說,妹妹長的跟母后一個樣,您不去看看嗎?」
水泓仔細的看著瑩萱,她已經七歲了,像個小大人似的,聽太后說讀書寫字都很能行,雖說皇家公主不要求會做針線活,瑩萱也學了不少,有她陪著朝陽長大,不但太后省心,連黛玉都放心呢。
瑩萱提起虹霓,水泓心中一動,玉兒現在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他也有心情去瞧了,握著瑩萱的手問道:「和父皇一起去?」
「兒臣遵旨。」
水泓帶著瑩萱離開,已嫁為人婦的雪雁來到黛玉身邊陪伴著,一個月前,她已由黛玉做主嫁給了王莫,王莫雖然不愛說話,對她倒是實心實意的,雪雁對這樁婚事很滿意。
冰湖端著一大碗烏雞湯進來,擱在一邊,雪雁盛出幾勺湯,小心吹涼,黛玉在睡夢之中喝了幾口,冰湖感歎著:「多虧娘娘還能吞嚥。」
「我想,娘娘是知道的,只是她很疲憊,才一直閉上眼睛,等娘娘睡夠了,自然會醒來。」
「方纔遠遠的瞧見有個和尚過慈壽宮去了,估摸著是太后請進宮來為皇后祈福的。」
雪雁想了想方道:「太后信任的,那就只有澄知大師。」
冰湖搖搖頭:「離的太遠雖看不清,但也能感覺出不是澄知大師,瞧著體態是個年輕的和尚。」
那會是誰?
水泓與瑩萱來到慈壽宮時,宮女們俱都站在外面,隔著簾子望去,太后正與一和尚打扮的青年男子說話,朝陽難得乖巧,陪在太后身邊,聽那和尚講經說法,彷彿入迷一般。
「這和尚是哪兒來的,朕怎麼從沒見過?」
蕊芯忙道:「聽說是澄知大師的關門弟子,雖然入門時間不長,對佛法卻精通的很,澄知大師十分喜愛,太后心緒不寧,想召大師前來說法,為皇后祈福,不料大師身染疾病不宜進宮,才派了這位弟子前來。」
水泓點點頭,一挑簾子已經與瑩萱走過去,那和尚見來了人,便站起,太后說道:「泓兒快來,聽了塵師傅講講佛經,他對佛法的領悟能力不比澄知大師差呢。」
了塵念聲佛,行跪拜之禮,抬起頭時,水泓十分驚訝的看著他,賈寶玉!
寶玉雖知當今聖上便是林妹妹的夫婿,但入佛門久了,心已淡然,水泓坐在一邊望著寶玉以認真的態度談講佛法,再一低頭,瑩萱與朝陽皆仔細聆聽,瑩萱也罷了,朝陽像個猴子似的,卻難得有消停的時候,看來佛法魅力無邊。
不知不覺中一個時辰過去了,太后有些倦乏,了塵便告辭,水泓先走一步等在宮門外,了塵踏出慈壽宮見皇上等在那裡,也不用人叫,便走過來。
「你是賈寶玉!」
「那是了塵的俗家姓名,早已不用。」
水泓一招手,寶玉跟在身後,兩人慢慢走著,水泓問道:「一直以為,你和薛氏一族離開京城,沒想到今日竟能遇上,拋棄家庭,離散父母,喜歡這種閒雲野鶴的日子?」
「了塵早已無家,雖無家卻有家。」
「說說你不想離開京城的理由。」
寶玉天姿聰慧,水泓剛一問起便明白了,苦笑一聲說道:「寶玉的存在不是為自已,是為了別人,讓別人隨心所欲的利用,利用著去傷害……只有寶玉不存在了,傷害才能停止。」
他入佛門與玉兒有著直接的關係吧,水泓回憶著,黛玉與寶玉之間曾經那千絲萬縷的情意,她為了保住他的命不惜身犯險境,他為了不再讓她受到傷害離家出走。水泓突然覺得寶玉十分高大,這個曾經容貌俊秀不諳世事的少年,如今歷經滄桑早已將世事看透了。
水泓伸手一指剛剛跑出宮門的朝陽姐弟說道:「那是朕與皇后的兒子,他叫水朝陽。」
「太子龍睛鳳頸,將來必定成就一番大業,成為千古名君。」剛才在太后宮中已經見到了,模模糊糊的彷彿有林妹妹的影子,待見到皇上之後,才發覺太子完全繼承了皇上的容貌。
水泓笑道:「你是和尚,不需說這些諂媚的話,皇后自從誕下小公主,身體一直不好,否則讓你們見見也無妨。」
「她……皇后自小身子就弱。」寶玉慢慢垂下頭說道:「會吃飯便開始吃藥,其實若心病去了,病自然會好。」
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水泓只覺眼前一亮,黛玉昏睡不醒與未給林家留下繼承人有絕對關係,她是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水泓來不及與寶玉告別,急匆匆的往鍾粹宮走去。
水泓進來的時候,雪雁正拿著溫毛巾為黛玉擦拭雙手,見皇上進來,分明臉色不對,有些難隱的興奮,雪雁趕忙退開,水泓坐到床邊,傾下身子,在黛玉耳邊喃喃細語著。
「岳父一心想為林家留後,卻未成行,朝陽是長子,承你相讓留給水家,為夫想著,莫不如將長女虹霓過繼到林家為孫,將來為她招贅夫婿,代代留一子繼承林家衣缽。」
水泓一邊細訴一邊看著黛玉的臉色,卻沒什麼異常,又道:「玉兒,生下這個孩子,真的嚇壞我了,你知道嗎,這是九死一生啊,咱們夫妻的生命中只有這兩個孩子,再加上瑩萱足夠了,朝陽獲封太子之時,澄知大師已經推斷出,將來他會有五六個兒子,不愁後繼無人,玉兒,不管你怎麼想,我是說什麼都不會同意你再產的。」
黛玉仍舊沉睡,水泓自言自語的說道:「就這麼決定了,讓虹霓入林家族譜,你先休息,我這就去回稟母后以林姓取個名字。」
水泓解決了心事,腳步輕鬆的離開,雪雁等人圍了上來,卻見黛玉的睫毛有明顯的異動,冰湖近前看著,那裡分明隱藏著一顆淚珠。
「娘娘?」雪雁哽咽著,只見黛玉眼角的淚順腮而落。
水泓再次來到慈壽宮,太后正逗著水虹霓依依呀呀的說話,水泓往炕上瞧去,眉清目秀的,一望而知,將來一準兒是個小美人,太后看他來了,笑道:「你這個做父皇的,直到今日才來看看女兒,瞧咱們虹霓長的多俊,朝陽像你,虹霓像玉兒,可不都全了。」
「母后。」
水泓極嚴肅的樣子,嚇了太后一跳,以為黛玉有什麼事情發生。水泓將自已的想法說與太后知道,太后聽了沉默不語,過了好半天才說道:「還想著這胎是個公主,又能躲過去呢。」
水泓見太后已流下淚來,安慰道:「一個名份罷了,等虹霓長大了,不是也要出嫁嗎,到時咱們為她招贅個駙馬,讓她永遠陪在母后身邊。」
「那不就成了林家的人?王公貴族知道她被過繼出去,她公主的身份可就尷尬了。」
「林家生意做的愈來愈順利,將來還愁虹霓的一生嗎,即是公主又富甲一方,將來必是朝陽有力的臂膀,母后,這是好事啊。」
太后還是想不通,看著正玩自已手指頭的虹霓默默流淚,說道:「自從玉兒有了孕,母后這心裡就一直不踏實,即盼著是個男孩,又怕是個男孩,若生下男孩,豈不是朝陽天生的羽翼,可是又要被過繼出去,雖說不過是個名份,可過繼就是過繼,根本沒你說的那麼輕鬆,佛天保佑著平安生下虹霓,母后心中竊喜,可是又……」
「母后,這是早晚都要接受的現實。」
「玉兒會答應嗎?她可是一心盼著讓男丁入林家呢。」
水泓堅定的說道:「不能再生了,再生只會要了她的命,母后,兒子已經沒有勇氣再經歷一次。」
太后仍然有些踟躕,這時只聽門外來人,蕊芯入內稟報說皇后身邊的冰湖來了,太后忙叫進,冰湖滿臉喜悅,進門先磕頭,笑著回道:「回稟太后,皇上,皇后娘娘命奴婢來傳話呢。」
「玉兒醒了?」太后和水泓異口同聲的。
冰湖點頭:「皇后娘娘說了,小公主入林家族譜更名為林沐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