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來了,水泓的厄運也跟著來了,在大臣奴才們面前他是個有威嚴的皇帝,在太后面前,卻只能做個又乖又孝順的兒子,李嬤嬤曾經提起:君子抱孫不抱兒,當時被水泓給駁了,可是面對太后,反駁的話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太后到江南別苑三天了,水泓連朝陽的一根頭髮絲都沒碰著,記得先頭母后有午睡的習慣,這會兒彷彿也不累了,白天晚上親自守著,就連朝陽睡著的時候,也坐在搖籃邊貪婪的看著,到了晚間親自照顧,只要朝陽一醒,太后不管在做什麼,一定第一時間趕到孩子身邊,水泓無比氣餒,只能幹看著,只能!
好笑的是不但他沒了接觸朝陽的機會,連黛玉身為母親的作用也變的似有若無,除了餵奶的時候,能抱抱朝陽過會兒癮,大多時候都被太后以多休息為由趕到床上睡覺去。
每到這個時候,水泓就盼著朝陽能放聲大哭,那樣他和玉兒就有機會去哄,可惜朝陽一點都不配合他們身為父母的良苦用心,與太后相處的特別好,一聲哭鬧不聞。
「這個孩子是給母后生的。」水泓斷言。
黛玉好笑:「這該是好事呀,母后照顧朝陽,總比別人細心的多,我能安心休息,你能用心打理朝政。」
「是真心話嗎?」水泓取笑她。
黛玉嘟起嘴,隨後歎著氣道:「那怎麼辦,母后那麼喜歡朝陽,對了,回京之後,你可別只顧著朝陽,冷落了瑩萱,將來這姐弟倆還是個玩伴呢。」
「就怕到時誰也搶不過母后,已經定下了,三日後三月十八照常起程,你身子無礙吧,能堅持住長途跋涉嗎?」
「又不是強行軍,咱們走走停停的,累了就歇一天,有什麼不行的,你離開京城這麼久,朝政也不知荒廢了多少,再說母后也來了,宮裡除了瑩萱就空了,我也想早點回去呢。」
「瑩萱母后托付給北靜太妃照顧,一準沒事。」水泓趁著左右無人,一把將黛玉摟入懷中,低頭吻了吻,悄聲道:「你身子真的好了?今晚上讓母后把兒子帶到那院睡去,咱們試試?」
黛玉抿嘴一樂,突然又皺起眉來說道:「會疼。」
「我輕輕的,好玉兒,你就成全我吧,再說又不用你動……」
黛玉用力一推,離開水泓的懷抱,紅著臉進屋去了,水泓精神一震,此時又感謝起母后的到來,若不然有這小子攪合,誰也別想睡安生了。
湘雲知道黛玉很快就要離去,特意預備了些繡品詩詞字畫送來,因想再見朝陽一面,黛玉猶猶豫豫的不敢應承,悄聲對雪雁說道:「你去告訴雲姑娘,太后在這裡,有機會再見吧。」
太后正哄著朝陽玩,眼角早瞄見了黛玉與丫頭的互動,便叫過蕊珠來問著發生了什麼事,蕊珠便回說史湘雲姑娘來請安,想見見小皇子,太后心中不快,卻也沒說什麼,因見雪雁取回好些繡活來,黛玉在一邊翻看著,都是一些小孩子的衣服,看上去做工倒是蠻精緻的。
「是那位少年守寡的史姑娘?」
黛玉見太后問起,也不好隱瞞,便答應個是,太后說道:「你們是好姐妹,她送來禮物不好不收,可不許給朝陽上身,她少年守寡,經她手做的東西不吉利,你只收著就是,等回了宮擱置起來,或者直接燒掉。」
「母后誤會她了,湘雲雖名義上是寡婦,其實還是個閨女呢。」黛玉不由自主的為湘雲說好話,又道:「衛家迎娶她的時候,衛公子已經病入膏肓,衛家明知病不能好,還是將她娶了進來,白白的耽誤了她。」
「哦,是這樣嗎?」原來這史湘雲還是個姑娘,「她沒有與衛家公子圓房?」
「沒有,湘雲說她嫁進衛家之後,衛家怕耽誤衛公子的病情,便將兩人隔開,偶爾能到一處說說話都屬難得,玉兒相信她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母后,湘雲其實很可憐的。」
太后聽黛玉一說,也覺湘雲可憐,不過可憐歸可憐,還是不能讓朝陽穿她做的衣裳,黛玉擺弄著孩子的小腳丫,惹得朝陽左一下右一下的蹬著,好不可愛,太后笑道:「這小子跟泓兒小時候一模一樣,不過,他可比泓兒好帶多了,只要讓他吃飽了,就不哭不鬧的,是不是朝陽……」
婆媳兩個一同守著朝陽,直到他睡著,太后也藉機會躺到軟榻上休息,這時冰湖來到身邊說道:「回稟皇后娘娘,林伯求見,說有要事一定要見到娘娘。」
黛玉回頭看太后已經閉起眼睛,交待丫頭嬤嬤照顧好一老一小,便隨冰湖來到外客廳,林福生正等在那裡,見黛玉出來,忙磕頭請安。
「有什麼急事嗎?林伯坐吧。」
林福生看了看周圍,黛玉會意,便叫丫頭們下去,冰湖親自到門口守著,林福生近前兩步說道:「稟皇后,已經連著三天了,奴才一想這事不報不行,有人在查小皇子的事。」
「查朝陽?這有什麼好查的?」黛玉有些糊塗。
「有一些陌生人在秘密查訪林家族譜一事,還有人打聽到奴才的下屬,他們看樣知道奴才是皇后娘娘的人,便躲過奴才打聽。」
「林家族譜連我都不知道在哪兒,父親根本沒留下有關這方面的話,是誰在打聽?」
林福生說道:「奴才懷疑始作俑者是太后,太后未到江南之前,從未有這種風向,太后到江南五天,奴才是三天前知道的。」
黛玉腦中轟的一下,很快明白事情的起因,雖然與水泓達成一致,放棄朝陽入林家族譜一事,可太后還是不放心,這麼說太后到江南,一則是為了早些見到朝陽,再來也是為了確認此事來的。
「娘娘?」
黛玉閉起眼睛,突然覺得心很酸,她就那麼不值得太后信任嗎?已經承諾的事還要再確認一遍?
「娘娘?」
「恐怕我們離開之前不能給你和王嬤嬤舉行婚禮了,事情太多,也顧不上,王嬤嬤說看中了雪雁,想讓雪雁給她做媳婦,可是雪雁又不肯離開我,沒法子,只能帶著王莫一起走,江南的事就交給你了,你可以全權處理,另外我還要拜託你和嬤嬤,替我關照湘雲姑娘。」
林福生連忙跪下說道:「皇后娘娘放心,雲亭繡坊現在已經初見規模,相信會越做越好,再說那本來就是林家產業,奴才會盡全力幫忙的。」
「再來,你還要繼續幫我查訪原來在賈家服侍的那位鴛鴦姑娘,自她到了江南就失去了聯繫,也沒什麼,只要確定她平安就好,若是生活困難,你就想法子幫幫她,那時候把她送走,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在賈家住的那幾年,鴛鴦對我還是很照顧的。」
「奴才明白。」
黛玉繼續交待著:「至於外面查訪的那些人,不必去管他,隨他們去吧,唉,你回去吧,我有點累了。」
林伯磕了頭才離開,黛玉以手撫額坐在原處不動,閉著眼睛心裡只覺得一陣陣的疼,心中反覆想著,再次面對太后時,應該以什麼樣的心境與眼光,說太后做的不對?即便不對那也不是她這個若女若媳的人可以評判的,可承認太后的做法,她又不甘心。
不甘心些什麼呢?她自已也不知道。
「對不起。」
一聲道歉驚醒了黛玉,黛玉睜開眼睛看水泓正蹲跪在面前,臉上帶著抱歉的苦笑。
「對不起什麼?」
「方纔你與林福生的話,我在外面都聽到了,玉兒,太委屈你了,這件事前二日就有侍衛回稟,我怕你知道了煩心,才沒告訴你,本想在江南多留些日子,按你的說法,陪著母后四處轉轉,欣賞下江南風光,後來聽說了此事,才決定按照原定計劃離開江南返回京城,咱們早點離開才是上策,玉兒,母后年歲大了,又十分重視皇嗣,你看在我們的情份上,別生她的氣?」
黛玉輕輕的點了點頭,水泓起身將她擁在懷中,哄著她,一低頭看她正在流淚,便道:「其實根本沒有入林家族譜一說,讓母后去查吧,反正什麼也查不出來。」
「我知道。」黛玉不停的抽咽,「我只是心裡不舒服。」
「我懂,我都懂。」
安慰了黛玉,水泓便來到房中,看太后正抱著朝陽在哄,一伸手抱過朝陽放到奶嬤嬤手中,太后極詫異的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母后,兒子有話跟您說,咱們去外面邊走邊聊。」
「玉兒呢?」
「她去檢查行裝了。」
太后隨著水泓一同往外走,邊走邊回頭看,又道:「這些活讓丫頭們做就行了,玉兒現在貴為皇后,況且身子也沒好利索,不宜勞碌,你即知道了,怎麼也不勸著點。」
待走到一處沒人地方,水泓一擺手,丫頭們都後退幾步,太后迷惑不解的,看著水泓跪了下去。
「你……出什麼事了?」
「母后不必緊張,是為了朝陽。」水泓將兩方人馬所查結果一字不落的講給太后聽,太后漲紅了臉,沒想到這麼機密的事都被查出來了,被水泓查到也不稀奇,難得的是黛玉竟然也有如此人脈。
「這……」
「母后,玉兒是一個把承諾看的非常重的女子,她即應承了母后,怎會隨意改變呢,母后太小瞧我們夫妻了。」
太后一時之間臊的說不出話來,面對水泓倒無所謂,反正是自已兒子,可是該如何面對黛玉呢,黛玉又會怎麼去看她這個母后兼婆婆,幾天來的查訪,對朝陽入林家族譜一事沒有任何說法,太后也幾乎預備放棄了,沒想到這事還是被他們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