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的門吱嘎一聲被關上,水泓也睜開了緊閉的雙眼,一個姿勢擺的太久,手腳都僵硬了,好在玉兒一直陷在看見玲瓏的憤怒中,沒注意他偶爾的變化,否則早就被拆穿了。
不過這妮子也夠狠心的,除了長公主到來時依偎在他身邊裝裝樣子,等人一走,立馬下床,再也不看他一眼,臨走時還撂下一句話:被子不是蓋的挺嚴嗎……這丫頭,那麼厚的棉被,都快讓他熱的喘不過氣來了。
水泓坐起身子下床,先鬆鬆筋骨,看著桌上只留了一盞燈,四週一片黑壓壓的,這時門又開了,黑暗中看的清楚,進來的是小桂子,小桂子一見皇上起床,忙過來服侍,嘴裡絮絮叨叨的說著剛才發生的事情。
水泓沒有理會他的囉嗦,輕擊手掌,唰的下自窗外躍進幾個侍衛來,為首的正是文曲,水泓說道:「北王在東便門,告訴他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封鎖宮裡宮外所有的通道。」
文曲躬身答應著,把小桂子看的糊里糊塗,水泓又道:「寧春宮那裡,有皇貴妃盯著呢,只是防著她們把消息傳出去就可。」一邊說著,水泓一邊笑了出來,真沒想到玉兒的醋勁這麼大,要不是顧念著玲瓏是旱特公主,恐怕早就成了刀下之魂吧。
侍衛們各自忙去了,小桂子有些傻,一時還轉不過彎來,這時貪狼破軍也是一臉茫然的站在一邊,看水泓吩咐完,連忙跪下請罪,水泓說道:「不怪你們,既然做戲就要做的真,郁昆在宮裡一共留下了四個侍衛互相走動著傳消息,他剛剛離宮,就解決了三個,這會兒關在大牢裡,那個呢,已經處置了嗎?」
貪狼忙答道:「是皇貴妃的懿旨,奴才已經把他秘密處絕了。」
「死了也罷,郁昆入我皇宮如入無人之境,真當我水朝無人了,對了,玲瓏現在怎麼樣了,朕聽著外面像是下雨了,還在荷花池邊澆著嗎?」
貪狼等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一切皇上都知道,貪狼忙將方纔冰湖傳過來的消息學說一遍,水泓暗暗點頭,在大是大非面前,玉兒還是有原則的,聽她方才數落姑母的話,說實在的,夠解氣!
姑母仗著原來的那點恩德,常常在母后跟前提起,生怕母后忘了她的好處,殊不知說的多了只會惹人生厭,這些年來,旱特常常騷擾邊境的百姓,自已忍的也夠多了,回京一趟,若是單純的走親戚也罷了,不論是母后,還是玉兒或自已,都會讓姑母不虛此行,只是若有別的圖謀,國家安危在前,親戚情份只能先撂在一邊。
水泓伸出雙手按著太陽穴處,那裡正一蹦一蹦的疼痛,旱特的燒酒果然厲害,要不是早就提防著,還真要被郁昆給灌醉了,現在看來,裝醉容易,裝睡卻難,尤其是黛玉溫香軟玉的在身邊一躺,陣陣幽香直衝入鼻端,直鬧的心都癢起來。水泓只能一隻耳朵聽著眾人在說些什麼,一邊聞著香氣,猜測著她今晚沐浴時,都放了些什麼東西。
玲瓏膽子夠大的,郁昆出這餿主意,她也真去聽從,彷彿這中間還有佳貴人在作祟,這個女人,都被貶為貴人了,還不消停,不過玲瓏這次見識了玉兒的霸王做風,估計從今往後,不敢再對自已有非份之想了。
玲瓏確實怕了,當著冰湖的面,見到長公主時,連哭訴都不敢,一路上,將自已的處境也想的清楚明白,安穩的躺在水泓身邊,等待著母妃的到來,不知為何竟睡了過去,再一醒來卻在荷花池中洗澡,接受著雨水的洗禮。
再加上冰湖半當真,半開玩笑的戲語,玲瓏更是害怕起來,身上裹著毯子,看母妃用著感激的語氣謝謝冰湖找到玲瓏並將她送了回來,等冰湖走後,玲瓏終於大哭起來,說道:「我跟本沒迷路,母親,我是被人陷害的。」
長公主厲聲喝道:「你就是迷路,諾大個皇宮,你能處處知曉不成,喝醉了酒就老老實實的回宮歇著,明兒好往回趕路,做什麼胡闖亂碰的,惹出這麼多事來。」
玲瓏不知母妃為何這般大聲的訓斥她,越想自已的遭遇就越委屈,一伸手趕走為她擦乾頭髮的宮女,站起來面對長公主大喊道:「旱特那麼大的草原,我都不會迷路,何況這小小的皇宮,再說我跟本沒有醉,我清醒的很,本來在泓表哥的御書房呆著好好的,突然……」
『啪』的一聲,玲瓏蒼白的臉上早挨了長公主的一掌,長公主急的不行,這裡裡外外都是皇貴妃安排下的人,不定哪句話傳出去,玲瓏的臉面還要不要,自已的臉面還要不要,只怕到時,與水朝殘存的一點親戚情份也要消失殆盡。
這時,長公主已經確定黛玉是故意為之,冰湖丫頭說的多清楚,玲瓏是喝醉酒,迷了路,不識回宮路徑,誤闖誤撞的,竟然睡在荷花池邊,多虧被冰湖瞧見,否則還不得讓不熟悉的侍衛給當刺客抓了去。
長公主是有心病的人,因此聽了這話更加心驚,黛玉早提示過,玲瓏會迷路的,此時只盼著天快點亮,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玲瓏兄妹這樣一鬧,估摸著有生之年再也不會踏上故鄉的土地,就算是她想來,宮裡的皇貴妃這樣防她,就來了還有什麼趣處。
雪雁一直以為,黛玉在外人面前強裝著自已堅強,實則心裡早脆弱的隨時會倒下,不料黛玉回到關雎宮後,一聲不響的倒床就睡,睡前還不忘交待明兒早點把她叫起來。
放好床帳,來到外間,晶綠以口語問著雪雁,又伸手擦臉,雪雁忙擺手,小聲說道:「看來不像哭的樣子,娘娘為了肚子裡孩子,變的堅強多了。」晶綠也承認,娘娘確實變了好多。
說是睡覺,其實黛玉也睡不安穩,一方面被玲瓏鬧的心煩,另一方面也牽掛著水泓醉酒,洗漱了來到御書房,問了小桂子才知道,皇上一直睡著沒醒來過,黛玉氣的不行,自已憂心了一個晚上,他倒好,睡的像……黛玉咬著下唇,實在不知該如何比喻。
叫過晶綠來耳語了幾句,晶綠詫異的望著皇貴妃,一副沒法相信的模樣,在黛玉的注視下問都不敢問的連忙去辦了,不大功夫,晶綠提進來一個小水桶,雪雁忙接了過來,悄聲問道:「娘娘,您要在皇上的御書房煮魚湯啊?」
煮魚湯?水泓微微皺下眉頭,雖然好奇,還是一動都不敢動的,黛玉離他太近了,生怕稍稍一動,被她看出破綻來,聽見有水流晃動的聲音,水泓心道:玉兒會煮魚湯嗎?不會是給他預備的洗臉水吧。
「皇上,皇上?」黛玉輕聲叫著,瞇起眼睛來不懷好意的看著水泓笑,若不是他無端招惹玲瓏,臨走這幾日,又是陪下棋,又是陪練武的,哪會出今日醜事。
叫了幾聲看水泓沒反應,黛玉站起身來,在雪雁的幫助下連水帶魚的全都倒在水泓的床上。
水泓已經蒙了,幾尾魚在床上辟辟啪啪搖動著尾巴,拍打著水泓的身體,還有一條小金魚碰巧鑽到了胸口敞著的衣服裡,水泓已經沒法再裝下去,一掀被子迅速下了床。
「玉兒?」水泓大聲控訴著,再看黛玉噘著嘴,瞪大眼睛,眼睛裡還閃動著淚光,而丫頭們早已背轉身子退了出去。
「你還能睡的著,你知道這一晚上,我受了多少委屈嗎?」黛玉邊說眼淚已流了下來。
水泓不置可否,心裡嘀咕著,姑母被她好頓奚落,現在困在寧春宮裡被監視著,玲瓏差點被她砍了,多虧命大只挨了一頓雨澆,她一丁點虧都沒吃到,自已也報了仇,現在還委屈的掉眼淚,自已無端被澆了一桶水,究竟是誰的委屈更多呢?
「玉兒?」水泓試探的叫著,她就那樣眼含熱淚的望著他,也不說話,想上前去為她擦淚,又被黛玉躲開,水泓拉著她的袖子搖來搖去的,問道:「我喝醉了,沒能回去陪你,你生氣了?」
眼淚猛的停了,黛玉感覺自已這氣是白生了,也是,他醉了一夜,這會兒才醒,哪能知道她被鬧了一夜。黛玉叫進小桂子來,囑咐道:「給皇上預備洗澡水,過會兒該上早朝了。」
小桂子看此情形,沒敢說今早上停朝一日,只得答應著,水泓這才脫下身上濕漉漉的衣裳,黛玉轉身往外走,水泓追到門口,問道:「你去哪兒?」
「難道還讓我陪著你洗鴛鴦浴嗎?」黛玉不客氣的說著。
望著黛玉一行人的背影,水泓不解的問著站在身旁的小桂子,「一大早上的,皇貴妃為什麼這麼大的火氣?」
小桂子連忙搖頭,心裡卻道皇上怎麼也健忘,昨兒晚上摟著玲瓏公主那一幕被皇貴妃給瞧見的事,難道皇上忘了,他的想法與水泓正相反,水泓也想著,玲瓏的事,她也知道我是被陷害的,醉的什麼都不曉得,這生的是什麼氣呢?
剛剛收拾完自已,就有水溢匆匆忙忙的過來說道:「皇兄,外面一切預備妥當,南安王府,我也派人盯住了,現在九門緊閉,只等魚兒上勾了。」
魚?水泓想起方才在身上活蹦亂跳的東西,滑溜溜的,又黏又膩,隨口說了句:「告訴御膳房,這幾天膳桌上不許有魚。」
水溢聽的糊里糊塗的,這--南轅北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