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在刑部大牢裡度過了漫長又沮喪的一夜,昨兒隨官差到了刑部之後,連一位官員都沒有見到,直接被關到了大牢裡,賈赦等人隨後趕到,隔著一道欄杆追問著原因何在,賈母實在不清楚,賈赦兄弟倆便四處尋找相熟的官員詢問。
一直到現在天也亮了,還是沒有任何消息,賈母坐在靠牆邊的木板上,不管如何回憶也想不出是哪裡出了紕漏,是黛玉假借皇上名義把她拘捕來的?賈母點點頭,有這個可能,否則為何審都不審,問都不問的只是將她關押。
如果是這樣,那她一定要告上金鑾殿去,老國公爺還留下一把當年先皇賜下的寶劍,若沒實質原因,就是皇上也不能妄加罪名。耳聽得有人向這裡走來,賈母剛剛翻身坐起,就聽見牢門開鎖的聲音,不由得精神一震。
「老太太。」
賈母仔細看去,原來進來的竟然是王夫人,婆媳二人幾個月以來一直分隔兩地,乍一相見,皆是眼淚汪汪的,兩人相扶著坐下,賈母仔細打量著王夫人,雖說衣服舊了,但依然很整齊,頭髮也一絲不苟的梳在後面,並沒象寶釵說的那樣淒慘。
「你還好嗎?瞧著清減了許多。」
可能是好久未見親人面的緣故,王夫人見到賈母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親切感,將以往的厭惡反感減輕了幾分,看賈母臉色不好,忙道:「托老太太的福,媳婦在這裡只是沒自由,倒沒受什麼苦,不過,您怎麼到這兒來了。」
賈母向外瞧瞧並沒人看守,歎著氣說道:「我也拿不準,不定又是林丫頭使壞,仗著自已現在得寵,把三丫頭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寶玉也被她氣走了,找了多少日子都不見人影,唉,咱們賈家,早晚要被她折騰的家破人亡不可。」
王夫人第一次聽到有關寶玉的事情,詫異的連眼睛都比往日大了幾分,抓著賈母的衣裳問道:「老太太,你說寶玉……寶玉怎麼了?這是哪天的事?」現在距離寶釵來看她,也沒幾天的時間,怎麼發生了這麼大的事。
「怎麼,寶丫頭來看你沒說什麼嗎?」
王夫人連連搖頭,說道:「只是告訴我老太太囑咐的話,媳婦已經照做了,問著寶玉,她也說挺好的,難道她竟是有意瞞著我嗎?」
賈母看王夫人急的眼淚都流出來了,心中感歎著到底母子連心,三丫頭的事她連問都沒有問上一句,「為了給你求情,我帶著寶玉進宮去見林丫頭,希望她能看在寶玉的份上放你出去,沒想到林丫頭一點沒念舊情,直接給駁了,唉,我的爵位沒了倒不要緊,最重要的是把寶玉的心給傷了,滿懷信心的去,垂頭喪氣的回來,哼,沒想到林丫頭現在這樣狠毒。」
「那寶玉呢?」
看著王夫人可憐兮兮的模樣,賈母心中得意的很,除卻賈政,誰能知道寶玉出走的真相,「寶丫頭想是怕你擔心吧,寶玉因為被林丫頭抹了面子,離家出走了,家裡人四處尋找,也貼了告示懸賞,連他舅舅家都使力幫忙,就是人影不見。」
王夫人大哭起來,晚年只有寶玉這一個依靠,還離家出走,這可怎麼好,賈母忙安慰道:「我已經找人卜了一卦,寶玉並沒走遠,眼下正平平安安的呆在一個所在,只是不願回家,我想他是覺得沒在林丫頭那裡求下來情,沒面子才不肯回家,等過一陣想開了,會回來的。」
「我出不出去打什麼緊,只要他好好的,用功讀書,將來有出息不比什麼都強,他又為我擔個什麼心,我在這裡雖然見不到親人的面,倒也沒受苦,寶玉啊,我的傻孩子……」
「三丫頭嫁給了一個太監。」賈母語氣沉重的說著,王夫人嚇的比聽說寶玉失蹤更甚,「現在看來,只要不順著林丫頭的意,她想怎麼著就怎麼著,這不,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把我抓了來,這是欺我賈家無人哪。」
王夫人不再哭泣,一心只想著寶玉的去處,賈母為她攏攏頭髮,將頭上一枝髮簪摘下來插到她的頭上,含淚說道:「要是早知道會這樣,莫不如當初任她自生自滅了,是我顧慮不周,害的咱們婆媳都毀在她的手裡。」
這時一個聲音傳來:「給老太太請安。」
賈母王夫人皆抬起頭來,欄杆外站著一位中年婦人,並兩個獄卒,兩人對望一眼,看著並不熟識,王夫人站起身來問道:「請問您是哪家的夫人,如何稱呼?」
婦人蹲身又福了福,說道:「奴才娘家姓張。」僅說了一句再未多話就被獄卒給帶走了,王夫人轉過頭瞧著賈母說道:「這女人怎麼自稱奴才,老太太識得她嗎?」
「似乎有點眼熟,倒像是當初敏兒陪嫁丫頭的模樣。」
「不會的。」王夫人說道:「那張氏媳婦當初也見過的,瞧著挺富態的長像,哪會是這個乾瘦婦人能比的。」
王夫人見張氏已經是二十幾年前的事了,憑著當初的印象哪能認準人呢,賈母搖搖頭,見張氏最後一面也是在十二年前了,那會兒張氏確實富態,一看就生活在殷實人家,要說這人就是,實在讓人沒法相信,不過她在自已面前自稱奴才,也確實挺讓人費解的。
黛玉急的不行,偏偏水泓讓她等等,太后也說晾上兩日再審會容易的多,雖然心中煩躁,因想著太后經驗豐富,這樣說必有一定的道理,也就不再纏著水泓,留在關雎宮中百無聊賴,雪雁看黛玉無聊,來到身邊問道:「皇上那件長衫還沒完工呢,娘娘不想接著做完嗎?」
「你瞧我現在有這個心思嗎?」黛玉一回身到了小佛堂,在父母的靈位前跪下,先是祈禱了一會兒,又道:「母親,請原諒玉兒這個不孝之女。」
剛祈禱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當初水泓認定毒害瑩萱之人是晶綠,害的她受了多少委屈,這會兒案子已經告破,雖然有點出乎意料,但水泓理應在祖宗面前向她賠禮才是。一直自責差點忘了當初的約定,她不提,水泓也不提,難道他想矇混過去?
正想著要去催債,雪雁在身邊輕輕說著皇上來了,黛玉眼睛一亮,起身出了佛堂,看水泓大踏步的走了進來且面帶笑容,一揮手將丫頭打發出去,水泓笑著拉住她的手說道:「貪狼回來了。」
「啊?這麼快!他有沒有說南安王見了那畫有什麼反應?他看懂了嗎?」
水泓見黛玉心急,故意磨蹭著說道:「貪狼快馬加鞭,日夜不停,他騎的那匹馬,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絕對是匹良駒。」
「說正事。」黛玉嘟起嘴。
水泓笑笑才道:「水沇將帳中之人打發乾淨,才打開畫軸,先頭有點迷惑,僅琢磨一會兒就想通了,貪狼說他離的那麼遠都能看見他額頭的汗珠,水沇令貪狼回話,十天之內必定大獲全勝呢。」
黛玉聽了這個消息也十分舒心,說道:「水沇本來也沒有反的意思,不過是想拖延時間,讓旱特多佔點便宜罷了,你給了他帶兵之權,又答應對從前的事既往不咎,他沒了牽掛,又有了寄托,將來會好好為國家效力的,雖說將兵權控制在咱們手中才是上策,可你誠心待水沇,他會用心的,再說咱們還有溢呢。」
水泓解決了一個大心思,水沇若與旱特勾結,他是不怕的,只是皇室子孫本就單薄,能保則保最好,水泓拉起黛玉的手,轉個方向,已將輕輕的一吻印了上去,黛玉吃吃的笑著,水泓道:「心情真是舒暢,多虧了你想的這法子,可以兵不血刃,雖然這樣,我還是佈置了大軍接應,就等著得勝的好消息吧。」
「對了,母后說過幾次,千萬別傷了旱特表弟,你可囑咐著他們小心點。」
「你放心吧,我已經安頓好了,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黛玉瞧著他一副笑模樣,不懷好意的望著他說道:「皇上看來心情不錯呀。」
「是,心情相當不錯。」水泓隨即警覺起來,問道:「為什麼突然改了稱呼,你每次叫我皇上都沒什麼好事,我又哪裡惹你不高興了?」
「還記得我們之間有個約定嗎?」黛玉慢騰騰的起身倒茶,端到水泓面前,說道:「你可是親口答應我的,皇上是君子,君子之言永無更改。」
又給我扣帽子,水泓可以斷定這絕對是個陷阱,接過茶杯來抿了兩口,仔細思索著,卻想不出來兩人之間曾經有過什麼約定他沒有兌現的。過了半晌,水泓方恍然大悟說道:「我記起了,去年曾答應過你,今年春暖花開之後,要帶你回江南的,小丫頭,你放心,我不會食言的,只是要等一等,待旱特戰事完全結束了,我一定帶你回江南祭祀。」
「不是這個。」
「不是?」水泓不明白了,除了這個,還有什麼事他食言了。
黛玉噘起嘴來,說道:「難道你真的忘了?就在這關雎宮裡,當著眾多丫頭們的面,你親口承諾若不是晶綠,你就當著祖宗的面給我賠禮的。」
啊!水泓皺起眉頭,當日不過是哄她的話,況且那時候他也沒認定就是晶綠啊,不將晶綠拘捕起來,若被殺人滅口了怎麼辦,那時黛玉可就百口莫辯了。
「真要當著祖宗的面賠禮嗎?」
「當然。」黛玉當仁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