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聽說湘雲的女婿沒了,非常想親自過府安慰湘雲,但把這事跟太后說了之後,卻遭到太后的拒絕:「玉兒,並非母后薄情,不體諒你們小姐妹的情意,你現在是皇貴妃,宮裡主事的,哪有親自前往弔唁的道理,你是君,她是臣,若真去了,她們家來往的親戚也不方便,雪雁是你帶進宮來的,讓她代表你去瞧瞧就是,即全了情意,也不失禮儀。」
黛玉承認確實是太后想的更周到,身為皇貴妃如果當真出現在那個場合中,會給衛家增添不少麻煩的,「玉兒明白,就讓雪雁代替我去慰問。」
「沒幾天就是你的生日,哀家也怕你這一去再被衝撞了,唉,她少年喪夫,還是忌諱些好。」太醫說皇貴妃這幾日開始已不服用避孕的湯藥,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了身孕,能避則避吧。
黛玉悶悶不樂的回到關雎宮,剛換過衣服,銀環過來稟告道:「娘娘,賈姑娘問能不能隨娘娘一同去弔唁。」
「我去不了,雪雁,明兒你走一趟吧,問問雲兒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唉,她才十六就守寡,這日子什麼時候能熬到頭啊,大嫂子也是年紀輕輕的就守著蘭兒,過著辛酸日子,想笑不敢笑,哭還要背著人。」黛玉抹去為湘雲流下的眼淚,說道:「告訴三妹妹,太后忌諱這些,她若想去就去,只是暫且不能進宮了。」
雪雁答應著去了,王嬤嬤過來安慰道:「若是史姑娘有身孕就好了,生下個一兒半女的,將來的日子也不會那麼寂寞,撫養孩子會有很多樂趣。」
黛玉想的和王嬤嬤正好背道而馳,有孩子當然好,可丈夫的作用也不容忽視。雖然與水泓鬧彆扭,但她能真真正正的感覺出來自丈夫的愛,被人牽掛的喜悅,就算吵與鬧,夫妻終歸是夫妻。一個人的夜太漫長,一個人的生活就像身處枯井一般,沒有希望,沒有樂趣。
黛玉決定原諒水泓的小氣與自私,陪在身邊的時候不珍惜,若有一日發生了變故,那將後悔終生。人生不過幾十年,看似漫長,實際轉眼即到,為什麼不快快樂樂的迎接每一天,非要互相傷害指責呢。
黛玉小心翼翼的問道:「嬤嬤,你說在民間,像雲兒這樣,十六歲就沒了丈夫,身邊又沒孩子,她可以改嫁嗎?」
王嬤嬤嚇了一跳,從小熟讀女誡,孝女傳,遵守三從四德長大的黛玉怎麼說出這樣離經叛道的話來,忙擺手說不行,「除非史姑娘被衛家給休棄,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若動了這個念頭,史姑娘的貞潔也就沒了,那是要遭世人唾棄的。」
黛玉不敢再說,王嬤嬤是一個被禮教束縛太深的婦人,說也是說不通的,「只是雲兒太可憐了。」似乎她剛嫁過去,衛公子就病了,黛玉曾經幾次遣太醫去瞧病,都說病入膏肓,不過挨日子罷了。
「沒辦法,這就是女人的命,像咱們老爺這樣,太太沒了,不再續娶的一百里也挑不出一個來。」
不大功夫,雪雁過來身邊說道:「賈姑娘一聽說不能繼續住在宮裡,請我代為轉達慰問呢。」
黛玉看的清楚,幾個丫頭連同王嬤嬤在內,都是一副鄙夷的神色,為了住在宮裡連從前的好姐妹都可以擱置在一邊,黛玉也有些生氣,她礙著規矩不方便出入,探春有什麼理由呢。
冰湖對探春印象不太好,過來說道:「奴婢就說這賈姑娘最是無情,先頭住在自已家裡時就這樣,為了討好嫡母,連生母弟弟都不管不顧的,知道家裡窮了,賴在宮裡不肯走,若不是看她對娘娘還有點功,早把她轟出去了。」
「每個人都有無奈,她也有她的難處,若是站在姨娘弟弟一邊,連她也會生活的很難,唉,人無完人,你們快把這東西收了,把衣料拿出來。」
冰湖等人知道黛玉又要做活,連忙將炕上東西收拾乾淨,晶綠沏茶過來,說道:「娘娘,這是養性殿送過來的碧螺春,味道清清咧咧的,皇上傳話過來,請您嘗嘗呢。」
黛玉撲哧一笑,水泓說過,順便再補充下這兩日流失的水份,想想發生的事,也不全是他的錯,若他佔著七分,自已也要占三分,一個巴掌拍不響。
用晚膳的時候,水泓真正的感覺到了黛玉的改變,她看著口味為他夾菜,用她那雙靈動的眼睛對他笑,催促道:「你快吃呀。」
一則為了讓她高興,二則下午走了兩趟戶部,也確實餓了,水泓埋頭大吃,將黛玉夾的菜照單全收,見黛玉的筷子正夾起一枚鴿子蛋放在他身前的小碟裡,水泓笑道:「你今兒也太主動了些,有什麼陰謀?現在就咱們兩人,又沒丫頭在場。」
黛玉瞪了他一眼說道:「我就是想對你好,不吃算了。」
水泓忙道:「我吃,我吃。」說話之間鴿子蛋已落入口中,吞嚥後說道:「別只管我啊,你也吃,這道菜母后也愛吃,趕明也做了送慈壽宮去。」
「這事兒還用你囑咐嗎,今晚做了兩份呢。」
兩人你來我往的,水泓一直忙裡偷閒的望著她,她這樣子究竟是裝的還是發自內心呢,不過跟早上不太一樣,身上的刺少了些。
小桂子將需要批閱的奏章搬了過來,就放在炕頭桌子上,水泓喝了杯茶就開始做事,黛玉也拿著繡花繃子坐在一邊相陪,偶爾兩人對視一眼,嘴角溢出笑容,再各自低下頭去。
黛玉正拿著幾縷線比對顏色,只聽啪的一聲,嚇了一跳,原來是水泓將奏折摔到了桌子上,險些把茶杯都碰掉了。
「怎麼了?」黛玉放下手中活計坐到水泓身邊,水泓將奏折撿起放到黛玉跟前,說道:「你看看吧,又損失了十幾萬兩白銀。」
黛玉先是撫平奏折上的折痕,才細讀起來,看來自已的建議得到了採納,現在官員們上折子,用詞簡練多了,這樣多省事,好話連篇的,連正事都被耽誤了。
大略看了看,黛玉已經明白事情原由,水泓雙手環胸倚在牆上,閉著眼睛皺起眉頭,嘴角抿的緊緊的,看來對這樣的事很撓頭。
「不能閉關鎖國,那樣會跟不上別國的腳步,可開放貿易又會吃虧,就沒法子遏制他們嗎?」
「地方上也想了很多辦法,商船靠岸的時候,官員們親自入艙檢查,並無異常,船艙乾乾爽爽,布匹也是一樣,可是那些布匹經過一過時間的存放之後,質量變的很差,根本不能用。」水泓對這樣的奏折很頭疼,以貨易貨,通常會吃虧的。
「聽說海上風浪很大,保不齊船艙就會進水,布匹浸了海水之後就不耐用了。」
水泓點點頭說道:「確實是這樣,地方官也想到了這點,可是又沒什麼好法子,咱們都是等船到港了,才能檢查,收貨驗貨時又沒事,他們一準是船靠岸前,找個小島把這些浸水的布匹晾乾了再運過來,咱們干吃這啞巴虧。」
是啊,運出去的瓷器易碎,船本身顛簸,互相碰撞之下,瓷器很難保證完好無損,外商就會壓價,這確實是件另人頭疼的事情。黛玉也想不出好主意來,看水泓頭疼的樣子,也跟著著急。
「十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啊,真是心疼,卻又無計可施。」水泓下地穿鞋,說道:「我出去走走。」
「怎麼能不讓瓷器因碰撞而有裂痕呢。」黛玉自言自語著,奏折上寫的清楚,地方上的官員用草編成的墊子裹了幾層,可到了目的地打開一看,完整的還是很少。
唉!黛玉也沒了心思,隔窗望去,水泓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看樣子也在冥思苦想,黛玉放下奏折,四處望去,有些瓷器胚胎很薄,別說運那麼遠,輕輕一碰都會碎掉,怎麼能保存完整呢。
耳邊傳來啪的一聲響,緊接著是王嬤嬤慌裡慌張的奔外屋而去,黛玉伸頭看著,只見王嬤嬤揭開一個容器,從裡面拿出好些花花綠綠的東西,原來綠豆芽已經長成。
黛玉跟過來笑道:「嬤嬤澆過水,又忘記把水瓢放到別處吧,見天的聽它掉到地上的聲音,這些又可以吃了,嬤嬤做的辣椒絲拌豆芽我最愛吃了。」
「這豆芽還是自已生的更好,現生現吃,現吃現取,比外頭弄的也乾淨些,豆芽勁大,浸了水就使勁的長,你看,不過放了兩把豆子,生出了一盆。」
好像腦中閃過什麼,想伸手去抓又抓不到,水泓回來看黛玉站在那裡發呆,過來將黛玉摟在懷裡,兩人一齊看王嬤嬤從容器中往外撿那些已經可以食用的豆芽,而後再澆上些水,突然黛玉叫了出來:「我想到了。」
「我也想到了。」
黛玉轉過身子,飛快的說道:「可以把豆子裝在運瓷器的船艙中,將瓷器中央的縫隙全部填滿,讓隨船之人不停的澆水,豆子發芽就會膨脹,那樣不管有多大的風浪,瓷器也不會碎了。」
水泓看黛玉的眼睛閃閃發亮,真想狠狠的吻住她,但身邊丫頭眾多,只能舔舔嘴唇,黛玉笑著問道:「你想到了什麼?」
「豆子遇水會發芽,若和布匹一起運過來,那麼布匹有沒有浸水一眼就能看的清楚,玉兒,你真是我的好內助。」
「而且豆芽也不會被浪費掉,運回來可以做為飼料賣掉,一樣換成銀子。」
「我的傻丫頭原來還是個財迷,來,我們去慶祝一下。」水泓牽起黛玉的手進了臥房,呯的下將門緊緊的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