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朝思暮想的林姑娘就要來王府做客,水溶的心情一直是激動的,反覆的想像著見到她時的情景,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如果貿然上前說話,她是否會覺得自已太過唐突。
或許在她們以文會友的時候,他再假做突然出現更好些,好在其中還有幾個自家表妹十分熟悉,大家談詩論詞的,她也不會太過緊張。
水溶走神了!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水泓自上而下的望著他,很輕易的發現水溶有些魂不守舍的,幾個大臣的爭執聲並沒影響到他,他仍然沉浸在自已的思緒之中。
今天的朝會乏味極了,不就是朝臣們催促著立皇后嗎,水泓冷笑著望著那些固執己見的老臣們,看他們一個個滿臉漲的通紅,眼睛圓瞪,互不相讓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年過花甲之人,好在他已經暗中吩咐了蘇啟勝,以皇后為帝之伴侶,實為聖上家事為由與他們爭辯。
眼光一轉已經望向東平王水澈的方向,水澈正望著發呆的水溶,嘴角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他們兩個向來不合,這下水澈又有了攻擊水溶的辦法了。
果不其然,水澈站了出來,阻止了兩方人馬繼續爭吵,大聲說道:「這樣吵來吵去的也沒個結果,在這朝堂之上也不成規矩,北靜王一向最有謀略,說說吧,你是個什麼意見?」
這句話說的聲音極大,水溶倒是聽的清楚,只是他們方才吵了什麼卻不得解,眼瞅著就尷尬在這朝堂之上,站在身側的西寧王水澤往他這邊靠了下,低聲說道:「老調重談,還是立後的事。」
原來是這個,水溶放下了心,這兩年間國富民強,邊疆又無戰事,這些老臣們便常常上奏折催促皇上盡快立後,水溶的目光挨個的掃過去,左右兩派分的清楚,那些個有花白鬍子的,大多數家裡都有小女兒或者孫女正在合適的年齡上,眼睛都盯著皇后這個位置呢。
面對著老臣們的熱切目光,水溶清了清嗓子,說道:「立後乃是國之根本,根本不可動搖。」
幾位老臣伸手捋了下花白的鬍子,對水溶的回答非常滿意,不料水溶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溶以為,皇上立後不僅僅是國事,也是家事,即是家事,自然要以皇上的願望為基準,各位也都知道,先皇曾留了話,皇上的太子必將出自民間,皇上遲遲不立後,也是遵從先皇的遺願…」
話未說完,水澈說道:「照北王的意思,皇后原來是個民間之女,又怎麼配的上我當今皇上。」
水溶說道:「是先皇的意思,並非小王,堂兄不要誤會,溶只是說太子出自民間,並非說皇后乃是民間之女。」
「北王的意思是要皇上的未來太子只需要在民間出生即可?」
「正是。」
一時之間群臣議論紛紛,水溶轉過頭去看著皇上,皇上似乎如老僧坐定一般只是望著台階下的朝臣們,嘴角帶著一絲諷刺的笑,水溶這時卻有些同情起他來,當皇帝也不是那樣自由,立後之事有大臣們左一次右一次的勸諫,哪位女子能夠進宮服侍皇上,又要查其祖宗八代,就連晚上何人侍寢都有規矩。
苦啊,還是做這王爺好,將來還有那林姑娘陪伴,美哉,妙哉!
「無稽之談」
「先皇這話乃是彌留之際留下的,人已經有些糊塗,這種話怎麼能做的准呢。」
「對啊,再說這究竟是不是先皇親口留下的還在兩可之間哪。」
「有可能只是皇上不想立後想出來的反駁我們的辦法呢。」
議論聲雖然很小,卻足以讓水溶聽個清清楚楚,水溶望向皇上,卻見皇上不露聲色的對他輕輕搖了搖頭,又對身邊的大太監使了個眼色,不大功夫,就有小太監來報:「回稟皇上,覲見太后的時辰到了,請皇上移駕慈寧宮。」
水泓微笑說道:「各位大臣的意思朕都明白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才好,今天就先議到這兒,朕要去給太后請安了。」
皇上下了逐客令,代表著方纔的爭論沒有任何結果,蘇啟勝低下頭隨著眾人一起緩緩向外退去,心中卻得意萬分,今天這場爭論皇上一定滿意,一切都是依照皇上的意思來的,讓他們爭吧,這樣皇上才能有清淨日子可過。
聽到退朝二字,水溶精神一振,今兒朝會久了些,辰時了才散,都怪都些老傢伙吵個沒完,林姑娘此時一定已經身在北靜王府了,一邊想著,腳步加快已經邁出了勤政殿,剛剛走了不遠,就有小太監一路小跑著過來回道:「北王爺留步,皇上請您過養性殿去呢。」
水溶心中一窒,皇上最近常感無聊,朝會過後有時也不放他回王府,而是留在宮裡陪著他閒聊,或做詩,或講詞,或下棋,偶爾也講講經書,談談佛法,然後再一同用午膳。
水溶心道:今兒可別太晚才好,若是皇上賜膳,一定要想法子推掉才是。
水溶隨著小太監往回走,問道:「皇上不是要過太后那邊請安嗎。」
小太監笑嘻嘻的回道:「回王爺的話,皇上的心思別人不懂,您還不明白,去太后那裡不過是個說詞罷了,太后進佛堂唸經書呢,誰敢打擾,沒有個三五日是不會出來的。」
水溶靈機一動,說道:「本王自已過去就行,你到宮門口找我府的人,告訴他們本王陪著皇上呢,讓他們先回去見太妃,有什麼事到宮裡來找。」
小太監答應著去了,水溶邊走邊想,這樣傳話母妃會明白的,皇上絆住了他,到時母妃一定會遣人以家中有事為由叫他,皇上也就不好再留了。
水溶進了養性殿,滿心以為皇上那裡一定準備好了棋盤,卻見桌上空無一物,也沒見著皇上的蹤影,仔細一看,原來皇上正站在窗邊向外看著,形同發呆一般。
聽到了腳步聲,水泓轉過身來,微笑著問道:「溶弟今天如此這般急著回王府,可有要緊事嗎?」
水溶是有心病的人,聽皇上這樣問起,心中一驚,這些老臣們都以為皇上溫和,是極好說話的人,殊不知皇上才是最危險的,朝會時有些遲鈍,皇上一準是查覺到了什麼,而且他方才出了勤政殿門,疾步如飛的向宮外走去,一定是有人向皇上報告了,自古伴君如伴虎,還是要打起精神小心應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