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又走過來問她對面的男人要喝點兒什麼,她聽見一個熟悉到讓她驚愕的聲音說
「和這位小姐一樣。」
聽見聲音,蘇辛格被驚得心裡咯登一跳,豁然回頭,慢慢印入艷光四射的美眸裡的,是對面一位正看著她淺淺笑著的男人。
這張臉剛剛還在蘇某人的腦子裡遊蕩,這突然出現,她差點兒尖叫出聲,頭頂旋轉的燈光打在男人的臉上,似夢似幻。
蘇辛格眼神怔怔;
突然憶起多年前的某個晚上,男人穿著一套看上去破爛,卻又很酷的休閒衣,也是這樣手拿著一杯鮮艷的果酒,死皮賴地跟在她身後
「美女,我請你喝一杯吧,是果酒,保證我絕對不是想灌醉你居心不良。」
「美女,給個面子唄,哪怕一口都成。」
「美女,別這麼冷漠嘛,你看我這麼帥的帥哥請你喝酒你落忍讓我被那幾個王八蛋笑話麼?」
……
如今
還是那張讓人容易迷失的英俊臉龐,還是那一款程式招牌陽光笑容,還是寧錯錯曾經最愛的,那雙如大海般深邃的黑色眸子……
她曾經多麼喜歡看他的眼睛,他笑起來的時候讓她覺得那耀耀光華像天上散碎的星空,深邃又浩瀚。
多麼喜歡他用雖然浩瀚,卻只能裝下唯獨她的影子的眼睛看著她,然後說
「寶貝,我好喜歡你。」
這個剛剛還在她回憶中遊蕩的身影突然來到她的眼前,蘇辛格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眨眨眼睛確定自己不是看錯,然後,不由自主地低聲喃喃道
「程飛黎,你真的來了?」
程飛黎黑幽沉靜的眸子閃過一絲訝色,最近和霄霄因為孩子的事情很不愉快,如這幾年一樣,她懷疑他,總說他把愛全都給了曾經那個姑娘而找事兒和他吵架。
他不想吵。
所以選擇不去面對。
昨兒個在公司熬了個通宵,眼睛有點兒澀,揉了揉酸疼的額角,總覺得腦子裡像是要裂開似的,可他仍是不想回家。
走到窗前,看了看霓虹像長蛇一樣橫掃著大街,他想,還是出去走走吧。
走到樓下,司機已經把車子開到門口,打發了司機,坐上車,才發現白日裡晴光朗朗的天空竟然下起了牛毛一樣細的小雨。
打開車窗,細小的絲雨夾雜著冷冽的空氣撲面而來,遇上下班高峰,到處都是趕著回家的人潮,車流。
家,是一個多麼溫暖和讓人覺得安心的字眼,幾年的婚姻生活,由最初的甜蜜到現在的懷疑,爭吵,偶爾會感覺很累,身心俱疲。
甚至他有時候會想,如若當初,他沒那樣輕易放棄那個姑娘,他的生活,是不是應該是另一種境地?
讓他日子過得不舒坦,是否,是上天對他當初背叛的懲罰?
車流之中,一個賣花的小姑娘懷裡抱著一大束在雨霧中更顯清新的百合在從窗前走過,他不由自主地把眼光放在那些花兒上面,彷彿看見一個清純嬌媚的姑娘眨巴著漂亮的大眼正笑盈盈地看著他。
突然想找個人喝酒,撥通陳東昇的電話,傳來東子要賺奶粉錢的哀嚎。
打給謝旭,說快要過年了,要陪老婆採購年貨。
快過年了麼?
想了想他又覺得心裡好笑,恐怕誰也不曾想到,這群曾在女人堆裡呼風喚雨的男人,時至今日,卻願意為曾經某個視於無物的女人,解去一身風流。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英雄難過美人兒關?
連著一向最冷心冷情的亦南辰,也難逃這個命運……
一路開著開著,就開到這裡。
這個地方,他已很久不曾來過,坐在高腳椅上,從懷裡摸出一支煙點著,吐出一口煙氣,懶懶散散地看著來往於舞台中央的紅男綠女,影子相貼。
然後,隨著身邊幾位男士的一聲驚歎,他看見,一個打扮時尚又透著嬌艷冷傲的女人走進來。
她手裡抓著一件玫紅色的大衣,美眸微轉,尋了個沒人的位置走過去,然後,他看見她向過去推銷酒的小姑娘指了指桌子上一張果酒的廣告牌。
小姑娘走開後,他看見周圍不少的男士一直盯著單身女人的方向,躍躍欲試。
那雙眸子裡的清冷,如此熟悉。
他還沒想清楚理由,腳卻比心更快一步,走向了她。
他自然是認得這個女人,南哥幾次三番在他們面前說要追回家當老婆的蘇大美女。
她一個人怎麼會來這裡?
今天應該是亦家老太爺的生辰,這麼重要的家族聚會,南哥怎麼會把他這個准老婆給丟到這裡?
雖然這家酒吧相比他們經常混的地方來說已經算是乾淨,但是,他還是不認為這裡的氛圍,適合蘇辛格這身嫵媚妖嬈的打扮。
在她對面坐下,女人並未看向他,就像,他彷彿就是一個不相干的路人甲一樣。
這姿態,這情景,與記憶重合,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迅速再打退心裡的胡思亂想,輕笑一聲,點了一杯同她一樣的酒。
然後,坐在對面的女人終於回頭。
他意外地看見,那雙與回憶中完全不相同的一雙鳳眸裡,充滿了驚訝,或者,可以說是驚嚇。
「怎麼了?難道在蘇大美女眼裡,我長得像牛頭馬面?」
蘇辛格聽見他笑嘻嘻的聲音,帶著她曾經熟悉的調侃與痞氣,又聽他叫自己蘇大美女,蘇辛格心裡忽地升起一抹難過,他不認得她了。
扭頭看了眼那面貼滿照片,卻不再有她所熟悉的那張照片的舊牆,難過的心情又忽然奇跡般地,平靜了下來。
如今的他們,誰也不是誰的誰。
「呵呵,只是意外,在這裡能碰上程總。」
蘇啟帆結婚時,別人是這樣把程飛黎介紹給她的,程式建築公司老總——程總。
那也是,她重生以後直到目前為止,即便她早已經搜集過他的全部信息,那次卻是兩人唯一的一次見面。
唯一,一次。
「呵呵,說起來,我該叫你一聲嫂子,你卻叫我程總,嫂子,是不是太見外了一點兒。」
程飛黎在商場上混吃混吃這麼多年,早已是一個八面玲瓏的人物,面子上的活兒,應付人的活兒,自然不在話下。
只是,程飛黎那聲嫂子,真真是讓蘇辛格心裡像塞了一塊石頭一樣沉重。
昔日的愛人,喚她嫂子。
他不認得她了,一點兒也不認得?
蘇辛格就有點兒奇怪,為什麼亦南辰在第一次和她接觸的時候僅憑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會有所懷疑?
不認得,便好。
她與他,到今天,也不應該要認得。
蘇辛格啜了一口杯裡的酒,軟著身子往沙發上靠過去,懶懶一笑
「那你希望我叫你什麼?」
看著這個三分慵懶,三分冷艷,三分淡漠和一分嫵媚的似曾相識的笑容,程飛黎揚起的唇角微僵了一下,風骨卓然,如寒風中枝頭上的臘梅。
心中感慨,難怪南哥要死要活也要把這女的給弄回家,這女人,真的是一勾人魂兒的主兒。
「我叫程飛黎,小程,小黎,黎子,隨你挑。」
唯獨飛黎,在他心裡,已屬一人獨有。
「美女,我叫程飛黎,你可以叫我,黎黎,飛飛,親愛的,寶貝,隨你挑,看我多誠心,叫一聲來聽聽好不好?」
憶起昔日的某個場景,蘇辛格掩唇笑了,笑得好不開心,平白給這暗昏的室內添了一絲亮色;程飛黎舉起小姑娘剛剛端上來的果酒,輕輕碰了碰她的杯子
「嫂子,敬你。」
「為什麼敬我?」蘇辛格臉龐之上已經恢復了常色,端起杯子送到唇邊,卻並不飲下。
「希望你少折磨一點兒咱哥們兒,他可是真心愛你的。」
「愛?」低頭看向透明杯子裡的五顏六色,低低的聲音,帶著一絲迷茫,仿若在自言自語一般。
或許蘇辛格如迷路的孩子般的眼神讓程飛黎想起了某個時刻,當他追在那冷傲女子身後兩個月之後,他對她說「姑娘我愛上你了,你別折磨我了就答應做我女朋友吧。」
姑娘也是這樣迷茫地看著他說
「愛?你知道什麼是愛麼?」
狠狠灌了一口悶酒,難道今天是回憶日?還是這女人身上有什麼魔力?為什麼總讓他想起那個他已然錯過的姑娘。
「你愛過嗎?你知道什麼是愛嗎?」蘇辛格也輕抿了一小口,靜了心神,抬起眼直視著他的眼睛。
程飛黎被她問得一愣,原來只是看見是熟人過來打聲招呼,當然,不排除想幫南哥保護身入狼群的嫂子,可是現在,似乎,有些什麼,越來越不受自己的控制。
一個愛字,令他腦海裡回憶如潮。
愛過。
他可以肯定自己愛過,怎麼會沒愛過?
可如今她愛過的那個姑娘已經躺在那一杯冰冷的黃土之下,帶著他曾經的愛情。
「曾經,愛過。」他聽見自己帶著尖銳痛楚的聲音。
「是楊霄霄麼?」
「……」程飛黎喝了一口酒。
「曾經?只是曾經麼?為什麼不繼續愛了呢?」
一對陌生又熟悉的男女,在並不顯得吵嚷的音樂聲中,極其自然地輕聲說著心裡或許這一輩子也難以再向人說出的心裡話。
他看著那雙黑暗裡亮亮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解下了自己的心防。
她情不自禁,只因為知道,今夜之後,他們,將永不,永不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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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臨時去了鄉下,很抱歉沒來得及通知,大家最近是不是都很喜歡犯困躲被窩兒裡呢?天氣涼了,看文的親記得找個暖和的地兒,可別生病了。祝親們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