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氏正抱了燁哥兒與藍雨薇陪著祝婆子請來的九善大師,在宜雨軒的院子裡停停走走,身側是雁持了狼毫的含雁,捧了硯台的夏蘭,大凡九善大師指過的地方,都勾勾畫畫,圈圈叉叉的標記清楚。
正欲迎了九善大師去南門,便看到一著鴉青色褙子的婆子急匆匆的朝這邊走來,在抬眼看到幾人後,一臉堆笑的上前道:「二太太,三小姐,林俯的二奶奶來了,大太太正陪了在前廳敘話,著老奴來問問,什麼時候方便將人領了過來?」
顏氏與藍雨薇一怔,林俯的二奶奶!她來做什麼?然卻由不得她們多想,婆子正殷殷笑語的等著她回話。
「你去回大太太,一刻鐘後將人請了過來,我這便與三小姐回去梳洗換身衣裳。」顏氏對那婆子道。
含雁又上前賞了十文錢。婆子一臉笑容的走了。
藍雨薇便對九善大師福身一禮,道:「大師走了這許久怕也是累了,不若到偏廳喝喝茶,吃些點心如何?」
九善從善如流的道:「有勞三小姐費心。」
含雁便機靈的上前引了九善去偏房休息,早有從正明齋買來的點心,同春樓訂來的素菜擺了一桌,一早候著鈴蘭見了二人,慇勤的備熱水,沏茶。
含雁一切安排妥了,這才起身去前廳。
「我們家太太打從知道了三小姐出事後,便很是擔心,這不,讓我帶了些藥材來看看三小姐。並與太太商量下,能不能提前讓三小姐過門。」容氏溫溫婉婉的說道。
顏氏一怔,提前過門?不是說好了,開春的嗎!再一想,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心裡不由便對那位林俯的大太太生了幾分感激,又見這容氏眉若新柳,目似圓月,一身淡黃色雲煙衫逶迤拖地白色宮緞素雪絹雲形千水裙,頭髮梳成芙蓉髻,蛾眉淡掃薄粉敷面,明艷不可方物,卻又週身上下透著名門世家的端莊清傲。
卻不知為人怎樣?她在京中見慣了那些出身名門的太太,奶奶們,表裡一套,暗裡一套,明裡替爺們納妾選美,暗裡卻是使性子打丫鬟罰小妾。再說,都傳聞這二奶奶與林鶴軒佳麗情深!略一思忖,笑了道:「勞二奶奶走這一趟,真是罪過。既是太太有吩咐,原不敢不聽,只薇姐兒身在孝中……」
容氏淺盈盈的笑著,聽了顏氏的話,抬了頭道:「太太放心,只不過是我們家太太憐憫我在俯中連個說話的人都沒,這才想早些讓妹妹過門,好與我有個伴。」
這便是告訴顏氏,林鶴軒納藍雨薇為妾的事,她是樂見其成的。
顏氏便鬆了口氣,先不管這容氏是真樂意還是假樂意,事情已無反悔的機會,她只有做足姿態,搏容氏一個好感,往後好少與藍雨薇生事端。於是笑了道:「二奶奶來了,便用了飯再走吧,我這便使人去同春樓訂桌席面。」
容氏擺了手道:「可使不得,太太還等著我回話呢。」
說罷便起身告辭,藍雨薇跟了顏氏起身相送。容氏在細細打量她一番後,卻是以讚歎的口氣說道:「路上還在想,妹妹該是怎樣天仙似的人兒,這一見啊,別說爺,便是我也挪不開眼了。」
容氏的話一落,除了顏氏和藍雨薇,屋子裡的人都笑了笑。陪著她來的方氏勾了唇角,笑道:「二奶奶可真會說笑話,明明自個兒便是那九天仙女下凡的,薇姐兒再美,又怎抵奶奶的萬千之一?」
藍雨薇聽了方氏的話,諷刺的勾了唇角,方氏這馬屁卻是拍到馬腳上了。容氏原本就是暗喻她是個以色事人做妾的命,經方氏這麼一說豈不是將容氏也劃歸了色之一類。要知道,都說娶妻娶賢,納妾納美。方氏,你已經得罪了人,卻猶不自覺!
果然,方氏的話才落下,容氏身後的張嬤嬤便鄒了眉頭,玉枝臉上也籠了層寒霜,偏只有容氏仍是淡淡的笑著,只那笑怎麼看都帶了層寒意。
「這便說定了,我回與我們太太知道,妹妹年後便過門。」容氏持了藍雨薇的手道。
藍雨薇含了抹羞意,微微的低了頭。
「瞧我們天不怕地不怕的薇姐兒,這會子也知道害羞了。」方氏笑道。
容氏便鬆了藍雨薇的手,上前與顏氏作別。
送走容氏,藍雨薇便匆匆趕至偏廳,卻得知九善已用過點心,正由鈴蘭領著逛到上次燁哥兒落水的地方,盯著那條約半丈寬的溝渠打量。又匆匆的尋了過來。
「大師。」
九善回身,雙手合什,施了一禮,「三小姐。」
「我想在俯門南側開座正門,還請大師移步。」
九善點了點頭,卻是身子不動,目光盯著那溝渠看。
「怎麼了,大師?」藍雨薇上前,問道:「可是這溝渠有問題?」
九善抬了頭,看了眼日光下明媚不可方物的藍雨薇一眼,低聲道:「三小姐你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護母持弟,可你想過沒,只有千年做賊的哪有千年防賊的。」
藍雨薇歎了口氣,幽幽道:「大師所言甚是,只叫我眼睜睜的什麼都不做卻也是辦不到。」
九善便默了默,指了那條溝渠道:「三小姐便多注意這溝渠些吧。」
藍雨薇愣了愣,上次燁哥兒便是在這溝渠中落水,不由分說的便道:「若是阻了溝渠如何?」
九善搖了搖頭,「這渠貫通整座俯邸,亦是雨水暗水出口匯聚通外用,阻一處,便斷全身。到時,若無大雨尚可,然遇雨水沛之年時,只怕要出事。」
藍雨薇當年在司隸時,也曾見過這俯邸建築圖年,細細一想,果如九善大師所說。不由歎了口氣,道:「這可怎麼辦?」
九善便道:「許是我們多想了,你既然憂心,往後便多注意些才是。」
藍雨薇自是應下,與九善朝南門走去。
二人怎麼也不曾想到,正是這條溝渠在日後差點給顏氏帶來亡命之災!然這是後話。當下,九善在南門牆上指了處地方。藍雨薇看了,與她當初所想不謀而合,正是那最通達最寬闊之處,不由便笑了。
九善做完這一切,告辭回東林寺。藍雨薇自是又奉上一筆不小的善銀。而這邊,卻有丫頭來回話,說是大太太跟前的胡嬤嬤求見,藍雨薇想想便也知道是所為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