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妹妹。」
藍雨薇哆了唇看著探身進來的那個身影,身子一瞬間如如繃緊的弓。完了,她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不,她不能這般任他們作賤。霍然回頭,想要怒斥林鶴軒的無恥,身後卻空無一人。適才的一切,幾疑是個夢!
「我好似聽到你這有男子的聲音!」藍婉美緩緩抬起頭,笑意盈盈。抬頭的瞬間,笑卻僵在了臉上,因為她只看到了臉色難看的藍雨薇。猶不死心的飛快的梭了四下一眼,卻是除卻閉著眼坐在地上的馬嬤嬤再無旁人!
「男子的聲音?」藍雨薇蹙了眉頭看向藍婉美,「六妹妹,你什麼意思?」
藍婉美瀅瀅似星火的眸子裡便刮起了一陣霧,臉上笑意卻是不減,緩緩上前,在經過馬嬤嬤身側時,驚的一聲大叫道:「三姐姐,嬤嬤怎的跑到這裡來偷睡了?太不像話了!」話落便低身作勢要去搖醒馬嬤嬤。
藍雨薇生怕馬嬤嬤醒來亂說,一個箭步便上前,攔住了藍婉美,輕聲道:「嬤嬤年紀大了,有些貪睡也是應該的。」
藍婉美眨了眨杏核似的眼睛,道:「三姐姐真是個溫厚的。」
藍雨薇笑了笑,垂了眼道:「六妹妹快別說,都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可是恨死了自己這不急氣的性子。」
藍婉美自想不到藍雨薇會這般直白的駁了她的話,心裡暗忖,陳嬤嬤明明說看到馬嬤嬤驚慌闖進了瓜棚,又聽到隱隱有男子的爭執聲。她這才趕了過來的,眼下沒有抓到她的出處,反被藍雨薇夾槍弄棒的搶白了幾句。藍婉美的臉上便不好看起來。
「三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藍婉美抬了臉,目光便似針般瞪了藍雨薇。她時常聽得藍利盛感歎這位三侄女是個歷害的,從沒當回事,一直有心試上一試,今日且放便手鬥一鬥,看看是不是真如爹娘所說那般。
藍雨薇見她陡然翻臉,心知這位六妹妹有心想要將事鬧大,她原本就懷疑,林鶴軒來她瓜棚的事,是藍俯中有人有心安排,暗道,便藉著你探探路。於是,便也冷了臉,目光冷冷的迎了藍婉美,「什麼意思?便是這意思,六妹妹且自個去想想。」
「我想什麼。」藍婉美氣急,高聲道:「三姐姐且要我怎麼想?自打你們才一回俯,我便挪了屋子出來,姐姐一干應用,也照比著我們,到不知姐姐要我想什麼?」
藍雨薇冷冷一笑,迎了藍婉美道:「如此我到是要多謝六妹妹了。」
「不必,」藍婉美歷聲道:「我只望三姐姐稍稍體諒大家都是藍家的人,要知道,打的不是別人的臉,是自己的臉。」
藍雨薇眼見得藍婉美句句話都若有所指,不怒反笑道,「原來六妹妹還知道這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
「我怎的不知道了,到是三姐姐你。」藍婉美冷笑道:「才剛回俯,便鬧了個滿城偕知,不下幾日千金大小姐的又去當鋪,這會子……」藍婉美話聲一頓,轉而道:「我且問問三姐姐,俯中誰虧待你了,要你典金當釵的過日子。你這不是打伯父伯母打我爹娘臉嗎?我們沒臉了,三姐姐你又有什麼臉面?」
藍雨薇睨了藍婉美,冷冷道:「我有什麼臉面?我們千里投親,寄人籬下原就沒臉;青菜豆腐餿飯冷湯度日,能活下去便是好命!臉面?三妹妹你到是告訴我,那是個什麼東西?」
「你……」藍婉美指了藍雨薇。
「六小姐。」瓜棚外響起陳嬤嬤的聲音,「六小姐,時辰到了,我們該回去了。」
藍婉美有心抵賴,但在看到藍雨薇那直挺如松的身子,眉眼含嘲的神情時,終只能鳳眼含嗔,粉面帶怒,一甩簾子走了出去。
躺在地上的馬嬤嬤這才睜了眼,「小姐。」
藍雨薇慌忙低了身子,壓低了聲音對馬嬤嬤道:「嬤嬤,我們回去見過太太再說。」
馬嬤嬤雖然滿腹疑問但卻果斷的點了頭。
一干人等收拾妥當,照來時路返回。
馬車骨轆轆向前,隱於黑夜中時,一抹月白色的身影才自暗中走出,狹長的眸緊緊的盯著眼前的一片幽暗,眉宇之間蹙成了個川字。
宜雨軒,藍雨薇令尋雪守了院門,照例將屋子的門敞開著。她坐在下側,細細的將今夜的事說與顏氏、馬嬤嬤知曉。
「欺人太甚。」顏氏猛的便拍了案幾,咬牙恨恨道:「真真是欺人太甚。」
藍雨薇看著顏氏因為怒意而發白的臉,幾番想勸解,卻是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孤兒寡母,她們便是被人欺了又能怎樣?說不得,罵不得,一說,一罵,她便只有被人抬了去作妾的結果。
「母親。」藍雨薇抬起頭,神色黯然的看著顏氏。
「雨薇,你不要難過,娘總是會護著你的。」顏氏到得這刻,真真是恨死了自己的無用。她若是個歷害的,便守著司隸的產業孤兒寡母的過著,豈不乾淨!偏生她卻是個沒用的,藍利和才一死,那些產業也隨之被人佔了霸了。
藍雨薇搖了搖頭,她不敢想像,今夜,到底是顏茹梅的有心安排,還是林鶴軒的惡意捉弄?可不論是哪一樣,她都玩不起,她已經被人惦記上,當今之計,唯有趕緊定一門親。
「雨薇,你以後哪都別去了……」
「母親,便定林郡守家的二少爺吧。」藍雨薇忽然道。
顏氏怔了怔,「雨薇……」
「母親不用再說,女兒實在是怕。」藍雨薇抬起臉看著顏氏,「女兒不想給人做妾,不想丟爹和娘的臉,不想讓燁哥兒一輩子抬不起頭。」
顏氏喉頭一痛,眼淚便嘩的一下湧了出來。往前一步,緊緊的將藍雨薇摟在懷裡,「我可憐的孩子啊,都是娘沒用,娘護不住你。」
藍雨薇抬起顫抖的手,緩緩的圈住了顏氏的腰身,眼眶一紅,眼淚也跟著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
「母親……」
荊國公俯。
沈于飛看著那空空的一角,難以置信的看著林鶴軒,「你見鬼了?」
不待林鶴軒回答,褚季行幾步躥了上前,「林鶴軒你是不是存心的,爺不要你讓。」
林鶴軒臉上生起一抹苦笑,讓?他可沒那麼高風亮節!
「我見鬼了。」
正端了茶盞喝水的沈于飛噗嗤一聲,水喝進了氣管,嗆得他眼淚鼻涕齊流。正跳著腳的褚季行也怔在了原地。兩人愣愣的看著林鶴軒。
「好了,小玉仙的銀子我出了。」林鶴軒卻是陡然話峰一轉,只袖口取了張銀票往桌上一擲,「明兒個貴喜院見。」
「喂……」
沈于飛還想再問,林鶴軒的人卻是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