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俯外熱鬧的如同開了鍋的餃子,藍俯內卻是一派熱鍋上跑螞蟻的情形。
不多時,大房的太太方氏,三房的太太白氏匆匆的聚在了一起。各俯的小姐少爺雖被各院的嬤嬤給拘著,可也有那機伶的早搬了梯子爬圍牆上看熱鬧了。
「還是開了門迎進來吧。」白氏輕聲道。
方氏的一雙白眼珠多過黑眼珠的眸子,兩顆瞳仁像錐子似的銳刺刺的盯著白氏,尖聲道:「請了進來?請進來,那佔著的宜雨軒你給騰出來?」
白氏臉哄的一下就熱了。宜雨軒原本是二房的院子,因著二房長期不在中州,早在幾年前便被大房和三房各私下分了,一人佔了半份。四小姐藍婉美和大小姐藍碧雲,都在裡面住著。
「那……你說怎麼辦?」白氏顫了聲道。
「我說怎麼辦?」方氏冷冷一哼,「沒憑沒據的她說是藍家的二太太便是藍家的二太太?我們不認,她能如何?再說了。」方氏臉上劃過一抹涼笑,「她娘家可沒兄弟給她撐腰。」
白氏默了默,不再出聲。
兩個女人的話盡數入了一側悶聲不響男人耳中。
大老爺藍利成瞪了眼方氏,看著三老爺藍利盛道:「三弟,你說怎麼辦?」
藍利盛掀了掀眼皮瞟了眼方氏,怎麼辦?不是有人拿出主意了嗎?雖是這般想著,藍利盛卻是低了頭,一副忠厚像道:「大哥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藍利成一瞬間便氣得想要跳起來,當初可是他出的主意,說只要族裡中不派人去司隸她們便不會回來。現在好了,人都到了家門口了,他卻來句,你說怎麼辦便怎麼辦!藍利成喘了口氣,起身道:「那好,開門迎人。」
「什麼!」方氏尖聲道:「爺,你瘋了?請神容易送神難。你把她們孤兒寡母的迎了進來,以後可怎麼辦?」
藍利成瞪了方氏道:「外面的孤兒寡母是我藍家的二太太和正兒八經的少爺小姐,你要是想以後走大街上被戳著脊樑骨罵,你就把人給往外趕。」
話落,氣呼呼的背了手朝外走,藍利盛,連忙跟了上去。
「把宜雨軒給我空出來!」
方氏白了臉半響沒出一聲。
白氏上前小心男翼翼的道:「大嫂,我們……」
「騰屋子去。」方氏咬牙道。
藍俯外,正當群情激憤之時,藍俯那常年不開幾次的大門,吱嘎一聲,續而緩緩的朝兩邊推開。喧囂的人群在這一刻齊齊靜止了下來。
藍雨薇微撩了眼,看著藍俯正門上懸著的那塊深黑鑲金門匾,唇角閃起一抹冷冷的嘲諷。如果她沒有示意馬嬤嬤鬧起來,如果她之前不曾小聲交待含雁與尋雪,這扇門會發她們打開嗎?
「弟妹(二嫂)。」
一前一後,一高一低,一胖一瘦,一青一墨,兩個身影擠過人群迎了上來,卻在看到顏氏一身的素白後,齊齊失聲,「這是怎麼了?弟妹你這是為誰帶的孝?」藍利成神色錯愕的看著顏氏,又在看到藍雨薇與藍錦燁也是一身的素白後,猛的便嗆了一聲,「二弟啊……」
「二哥啊。」藍利盛緊隨其後發出一聲悲鳴,「二嫂出了什麼事?二哥他怎麼就沒了?你們又怎會突然回來?」
顏氏聽著藍利盛的問話,胸口便似被戳了一刀般,悲悲切切的道:「二爺他一月前染了暴病,沒了。」話落,哇的一聲便哭了。
一時間,藍俯門外便聽到此起彼伏的哭聲。
哭聲中,全旺偷偷的朝人群外擠。
藍雨薇隔著幕離冷冷的看著眼前這一幕鬧劇,司肅離中州多遠?中宮政變這麼大的事會不傳到中州?中州知州曾是父親的門生,他會不與藍家走動?
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戲罷了!
「侄女見過大伯父三叔父。」藍雨薇上前,福身行禮。
「啊呀,雨薇啊,長這麼大了。」藍利成撩了袖子胡亂的擦了把臉,在身上摸了一把,續而囧了張臉道:「出來的匆忙,竟是連侄女的見面禮也不曾備下。」
「大伯父,燁哥兒病了,還請大伯父幫忙張羅個大夫。」
「燁哥病了嗎?」藍利成驚聲道,連忙上前,從馬嬤嬤手接過燁哥兒,對顏氏道:「二嫂快進俯吧,得趕緊找個大夫給燁哥兒問診才是。」
對於灰頭土臉的馬嬤嬤竟是連問一句,這是為何也不曾。
「二弟妹(二嫂)。」便在這時,方氏與白氏帶了貼身的丫鬟也迎了出來。
顏氏與藍雨薇少不得又要上前見禮。藍雨薇時掌聽父親說,這位大伯母是個精明的,由不得便多打量了幾眼,但見方氏穿著一件茄紫色上繡七彩鴛鴦的褙子,下擺出露出棗紅色繡纏枝蓮花的襦裙,瘦骨臉,朱口細牙,三角眼,小山眉。一看便知是個精明強悍的。而一側的白氏卻是一襲天青色的裙拖六幅湘江水的月華裙,圓臉,細眉,較為平和。
過了大門,便是儀門,再往裡走便是大廳,出了大廳到內廳,穿內儀門便是家居臥室。顏氏十幾年前是住過藍俯的,是故不需方氏與白氏多言,便熟門熟路的朝著宜雨軒的方向。當年因著藍利和仕途順達,藍家北房南向的正房做了二房的居室。
「二弟妹。」方氏喊住了顏氏。
顏氏腳步未停,隔了十幾年回到藍家的舊宅,這其間的一草一木仍在,但卻物是人非今非昨,心間正是難受的時候,是故呼了方氏的喊聲並沒有停下步子。
「二弟妹。」方氏見她沒停,連忙緊走了幾步,上前道:「二弟妹,這院子,那麼多年沒住了,不如先理理。」一邊使了眼色給白氏,白氏跟著上前勸道:「二嫂,大嫂說的是,不如先住到明月閣去。」
明月閣?顏氏狐疑的看著方氏與白氏,明月閣是藍家朝西的一個偏院,早在十幾年前她尚在俯裡時,便被用來做招待尋常親戚的客房。
「是啊。」方氏上前道:「明月閣雖然不如宜雨軒,可時常有下人打掃……」
「不用了。」顏氏搖了搖頭,看著方氏道:「房子總是自己的住起來舒服。」
藍雨薇聞言不由便撩了眼看顏氏,難得她這生性溫吞的母親說出這麼一句帶刺的話來。眼角的餘光處卻見到方氏神色一變,目光一寒,眼見她便要說些什麼。
一側的藍利成怒聲道:「不是讓你把宜雨軒的房子空出來嗎?」
原來是房子被別人佔了!藍雨薇冷冷一眼,她倒要看看,今兒個紅臉白臉的戲如何收場。
「妾身得了爺的話,便去尋了雲姐兒,姐兒說急急忙忙的沒地方搬,說二嬸嬸最是個通情達理的,一定不會為難她的。」
顏氏猛的瞪了眼看向方氏,這話說得好,她若是執意讓雲姐兒搬出去,她便是那個蠻不講理與小侄女爭屋子住的二太太,這明明是她的房子,怎麼到了現在,便是她與人爭了?!
「二伯母這話言重了,我們原本便是孤兒寡母無依無靠回歸族裡投奔叔伯,有個容身之處便已不錯,還敢計較什麼屋子不屋子。」藍雨薇上前可憐兮兮的對著顏氏道,「母親,雖說宜雨軒原本是我們這房的,然今時不同往日,父親已經不在,我們……。」頓了頓,眼一眨落下兩滴大大的淚珠。
藍雨薇的話才下落,眾人的目齊齊如刀的看著她。其間方氏眸中滿是得意,白氏臉色白了白,藍利成與藍利盛卻是臉孔漲得通紅。而藍雨薇這不高不低的地襲話,也盡數落在遠遠看著這一幕下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