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林思衍遠去的背影,錦韻只覺得心中陣陣酸澀,她忘不了倆人這麼多年來的情誼,他愛她,護她,終究,她還是負了他!
「林公子大義,這是西域百姓的福氣!」
沐子宣邁步上前,輕輕扶住錦韻的雙肩,沒想到這個男子生來體弱,離去的時候竟是這般瀟灑,想來從前真是看低了他!
林思衍,他值得人敬重!
「嗯。」
錦韻輕輕點了點頭,轉頭對上沐子宣關切的眼眸,她自是心裡一暖。
一行車馬重又起行駛入了城門,早有王府的人侯在那裡,連忙迎了上去。
沐子宣與錦韻安全回到海城後便向王府送了信,小魚提前趕到了海城,協助著羅明展處理後續事宜,王妃則派了小片與沉香來城門侯著。
小片機靈地作揖,沉香則福了福身,倆人眼裡都是喜悅和興奮,顯然自家主子終於回到了京城,對他們的意義是多麼重大。
小片本就愛說,一坐上馬車的車轅,便嘰哩呱啦給沐子宣與錦韻說了一大堆王府發生的事,小到門房換了什麼人,大到柴側妃做主將自個兒的貼身婢女幽竹給了沐子榮做妾的事都被他一一道來。
艾蓮在一旁聽著,忍不住啐了一口,「小片哥,那門房換什麼人關咱們主子什麼事?倒是大公子房裡進了人,大奶奶可會消停?」
「艾蓮姐姐你可就不知道了,」小片嘖嘖兩聲,「那如今的門房可是宋媽媽的遠房親戚,宋媽媽又是柴側妃跟前的得力人。」
小片話說到這份上了,眾人自然明白了,錦韻挑眉看了看沐子宣,後者無謂地聳了聳肩。
門房把著消息,可謂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什麼人進出,有什麼事發生了,門房總會比其他人先知道一步,柴側妃將人安插在那裡,是不是近來要發生什麼大事了?
錦韻不得不作此猜想,可看沐子宣那模樣,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罷了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一腳已經踏進了王府,自然要步步為營,謹慎行事。
看來,在外那段逍遙快樂的日子要一去不復返了,想想便有些發愁。
「聽說大奶奶那裡從前便處置了幾個通房,如今柴側妃還敢塞人進去,就不怕……」
艾蓮做了個掐脖子吐舌的動作,表情滑稽,可與她那美艷的模樣一點不搭調,連沐子宣都別過了頭低低笑了起來,錦韻瞪了她一眼,這丫頭才有些害羞地縮了縮脖子。
沉香在一旁聽著,只是斂眉垂首,神態安然,卻什麼話也沒說。
這一趟出去,明明是四個人,如今回來卻少了高寂與曉笙,沉香的聰明似乎讓她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只是機靈地不問出口罷了。
錦韻看著不由點了點頭,如今曉笙走了,依於浩那心急的模樣,艾蓮怕是也留不久了,她身邊能夠倚重的便只有沉香與竹心。
想到於浩那邊,又不免想到了崔老三,這老小子到了海城就嚷著要跟著她,若不是被沐子宣的氣勢給壓制住了,指不定還要怎麼鬧騰一陣,如今被安排在了羅明展手下做事,時不時地走走船幫,也算是揚眉吐氣了。
「怕什麼?!」
小片不以為意地嘖嘖兩聲,頭向後壓低了些,道:「大奶奶進府幾年了,卻一直沒有身孕,如今再攔著往大公子房裡添人,王爺可都不會答應!怪就怪自己那肚子不爭氣唄!」
「你這小子,如今嘴是越來越碎了,什麼都敢說,當心我讓人撕了你的嘴!」
沐子宣冷哼一聲,小片立刻便縮了縮脖子,雖然隔著一層車簾,到底能夠感覺到車簾後那威嚴的目光,他不由苦了一張臉,這幾個月來沒人管著,確實膽子大了些,這張嘴,該死!
「奴才該死!」
一道響亮的耳光在車簾外響起,小片自個領罰,車內坐著的兩個丫環都是全身一震,趕忙垂了首,聽些小道消息也就罷了,暗地編排主子,這確實是犯了忌諱,就算平日兩位主子對他們縱容,也不該失了分寸。
心下各人便有了計較,正襟危坐,再也不多發一言。
錦韻捏了捏沐子宣的手,卻是暗自抿了抿了唇,心野了,膽子大了,也該收一收了,不然回了王府,管不住自己的嘴生了禍事那才晚了,沐子宣敲山震虎,做得不錯!
「吁!」
馬車突然一個急停,車身整個一震,沐子宣趕忙伸手托住了錦韻,艾蓮卻與沉香撞在了一起,兩人捂著腦袋在一旁疼痛地低吟。
原是剛剛被沐子宣一訓,小片有些走神,這才未注意到前方的儀仗,直到有人近前喝止,他才緊急地剎住了馬車。
小片這一停不好,身後兩輛拉著香料的馬車也是驟然一頓,最後一輛馬車剎不住了,馬頭抵上了前一輛的車尾,頓時弄了個人仰馬翻。
曾凡在後護衛,見得此情景連忙繞開眾人上前,詢問沐子宣與錦韻的情況,待得到答覆,方才上前去查探情況。
「哎喲,這是什麼人那麼大排場啊!真是……」
小片攤開兩手一看,韁繩勒得他雙手紅腫,一片火辣辣地疼,可記著沐子宣剛才的教訓,要出口的話語便生生嚥了回去。
「你有沒有事?」
沐子宣關切地看向錦韻,上下將她打量了個遍,心中已經隱有不悅。
艾蓮揉了揉額頭,可憐兮兮地轉向沉香,「鐵定撞了個大包,好疼啊!」
「大家都一樣,只要主子沒事就好!」
沉香也撫著額,只是臉部表情也不太自然,想來是被疼痛給牽著了。
曾凡不一會便沉著臉回到馬車前低聲稟報道:「世子爺,前方說是清華公主的儀仗,讓我們迴避!」
「清華公主?」
沐子宣一怔,這個封號他之前怎麼沒聽過,才封的公主嗎?
小片在車外不敢輕易發言,沉香已經回過神來,看了一眼錦韻,這才恭敬地對沐子宣回稟,「世子爺,這位清華公主便是從前的五公主,三皇子的親姐姐,前不久才被賜了封號。」
「喔?」
沐子宣微微側身看向了錦韻,說起來這位清華公主還是錦韻另一個舅母,只是從前還未聽聞過什麼劣跡,怎的今天如此跋扈?
「這位清華公主我從前瞅著還好,行事也不算高調,如今倒是……」錦韻低頭琢磨了一陣,才緩緩說道:「許是我們太久沒回京城了,這裡變天了啊!」
錦韻這一說,沉香便是滿臉肅然,佩服地看了她一眼,這才接著說道:「小姐說得不錯,三皇子如今在皇上面前表現卓著,皇上許他參政,且提出的幾個建議都被皇上採納,用之可行,推行甚廣,皇上嘉獎之餘,特賜了五公主清華的封號,太子那邊就……」
錦韻走後,王妃多有照顧著錦苑,見這沉香頗為大氣穩重,有心調教一番,遂帶在了身邊一段日子,耳濡目染之下,這丫頭越見靈光。
「看來……這風向果真是變了!」
沐子宣勾了勾唇角,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來。
他效忠的是皇上,倒沒有捲入這奪嫡之爭,皇子看重的是誰,將來許了誰這天下至尊之位,他便忠於誰。
當然,這樣的做法有好也有不好。
好的是,皇上信任他重用他,不好的是,現在爭鬥的雙方或者都想拉攏他,以至於誰最後得到了那位置,都不會全心地信任他。
他能贏得一時,卻贏不得一世,端看如今這位皇上還能在位多久。
「皇上壯年頂盛,沒想到下面的兒子便已經開始有了算計,這真是……」
錦韻輕歎了一聲,這才是皇家的悲哀,生在至高之位,卻是步步凶險,一個不慎,便滿盤皆輸。
沐子宣握了握錦韻的手,示意她不必憂心,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罷了,既然公主在前,遇到了也不好不去拜見,你且在馬車裡等著,我去去就回!」
沐子宣的身份尷尬,按輩份,他是清華公主的堂叔叔,但錦韻的輩份卻又算是公主夫家的外甥女,既然是拜見,那當然是由錦韻出面比較妥當。
「若是她為難你……」
沐子宣皺了皺眉,清華以前的性子他倒是知道幾分,只是人會變,如今可就摸不準了。
「放心,至少看在舅舅的面子上,她也不會給我難堪的。」
錦韻拍了拍沐子宣的手背,便帶著艾蓮與沉香落了馬車,囑咐曾凡料理一下馬車的事故,先將車隊給引在一旁去,讓開道路。
曾凡領命而去,沉香上前與那儀仗隊的侍衛說了一句,他再看了一眼錦韻這邊,連忙轉頭回去稟報,不一會便有人來請,說是清華公主召見。
清華公主此刻正坐在八人抬的大肩輿,四根紅柱上用金漆描著飛鳳,那飛鳳的眼珠上還嵌著瑩潤的珍珠,看起來尤其華貴,紫紅色的薄紗帳飄飛,隱約可見其中半倚著的嬌媚人兒。
「公主!」
錦韻在肩輿下行了一禮,「錦韻許久不回京城,不想衝撞了公主的儀仗,還望公主恕罪!」
禮多人不怪,錦韻也是象徵意義地拜見一番,倆人本不熟悉,確實也找不出其他話題。
「一家人,何必這般客氣?!」
嬌柔的聲音若黃鶯出谷,但卻多了幾分慵懶與傲氣。
「是。」
錦韻微微垂了眉。
「錦韻,在你心中,誰才是你真正的舅母?」
清華公主突然坐直了身子,原本慵懶的話語也陡然變得凌厲起來,錦韻直覺得隔著紗帳便有一道精光射向自己,氣勢逼人。
錦韻一怔,腦中卻轉地飛快,不過微微一愣,便恭敬答道:「舅舅的妻子自然便是錦韻的舅母,公主亦是。」
清華公主為什麼會這樣問,難道是與方芷君那邊出了什麼矛盾?
她記得離開之前曾去將軍府探望過,母親還陪在一旁,那時的方芷君整個人都沉浸在要成為母親的喜悅中,對什麼也看得淡了,不爭不奪,唯獨子女是她的命根子。
這樣的方芷君,還會犯到清華公主什麼忌諱嗎?
「亦是?你倒是會答。」
清華公主輕輕一哼,唇角勾起了一絲嘲諷的笑意,擺了擺手,「既然是誤會,你也無需在意,得空了便來公主府坐坐。」
「是。」
錦韻說了這句話便讓到了一邊,目送著清華公主的儀仗隊一路旖旎而去,留下飄散在空氣中的香風,久久不散。
「沉香,我離開之後,母親那邊可有捎信來?」
錦韻留了信,若是顧氏遇到什麼不好解決的難題,盡可以來求助王妃,也不知道她用上沒?
「沒有。」
沉香搖了搖頭,「夫人那邊倒沒傳信來,只是我聽聞……」沉香近了一步,壓低了聲音道:「有太醫查出舅夫人肚子裡懷的是龍鳳胎,舅老爺高興了好一陣,想必是……不過這事已經有段日子了,清華公主最近多宿在公主府,將軍府倒是不常回了。」
得知方芷君懷的是龍鳳胎,錦韻自然是替她高興的,眼瞅著如今已是九月末了,孩子再過兩個月該出生了,只是怕是有人心裡要不舒服了。
同為正室嫡妻,身份還是高貴的公主,自然想事事比人強,看清華公主如今的這份作派,她是否還容得下方芷君?
錦韻不禁有些擔憂起來。
想到方芷君的孩子,錦韻才猛然回過神來,這個時候,怕是錦堂與林碧嬈的孩子已經出生了,她竟然給錯過了,心中不由有些鬱悶。
那母親如今還在京城嗎?是不是已經回了西北?
不行,她可要好好瞭解清楚,離開京城才多久,她可是錯過了多少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