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鸞自然是知道沐子宣被女兒安置在後花園深處的小木屋裡,突然起了火災,她心中既有擔憂,又暗自生疑,忙交待了一番,留下幾個僕婦照顧著曉笙,便急急地趕往事發地。
火災的原因不明,但眾人奮力撲救,大抵是止住了火勢,她又看著臉色不佳的女兒從花園深處急走而來,攔著上前一問,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沐青鸞盤算著怎麼樣才能讓錦韻與沐子宣不碰面,卻沒想到剛進大廳便見到的那一幕,心知一切都晚了,轉頭看著女兒鐵青的臉色,她不由在心中低歎一聲,費盡心機原來竟然是白忙活了一場。
簡。理查德一步一步走近,眼中有著深沉的傷痛,她原以為自己還有機會,卻不知道都已經有人找到了家裡來,看著他們兩手交握在一起,她只覺異常刺眼,禁不住厲聲質問道:「木,她是誰?」
只要一想到沐子宣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下和另一個女人暗通款曲,她便覺得怒火中燒。
簡。理查德的憤怒在意料之中,有些女人就愛自以為是,別人的相公怎麼好似就成了她的私有物一般?
真正是可笑!
錦韻的目光淡淡地掃過沐青鸞,見著她眼底擔憂的神色,對於她與沐子宣的相認卻全然沒有一絲詫異,想來是早就猜到了事情的發展和演變,唇角不由微微勾起了冷笑,好個精心為女兒打算的好母親!
沐子宣拉住了錦韻的手往自己身後一帶,保護的意味不言而喻,「她便是我的妻子,理查德小姐!」
「妻子?」
沐青鸞微微勾了勾唇角,優雅地向前走了幾步,笑道:「子宣,若是我沒記錯的話,能夠稱做你妻子的應該只世子妃一人而已。」
「青鸞姑姑,聞名不如見名,侄兒在這有禮了。」
沐子宣客氣而疏離地一笑,微微頷首算是認了親,歷來皇室宗親便是關係淡泊,各自為利益而爭,倒真沒見著有幾家人真心交好的。
更何況四郡紛爭不是一兩日了,沐青鸞這個昔日北郡郡主的名頭便更顯得可疑,輕易親近不得啊。
「母親,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完全聽不懂?」
簡。理查德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再看了看沐子宣,姑姑?侄兒?這是什麼關係?難道她一心愛慕的男子竟然是她的堂哥?
「子宣是母親隔了房的堂侄,和你已不算是至親。」
沐青鸞這一解釋,簡。理查德稍覺得好受些,她可不想背負起**的罪名。
要說有關係,他們倆人也是隔了三代以外的親戚,這份血緣關係完全可以忽略不記。
「可你們……怎麼?」
簡。理查德不明白的是怎麼她救回來的男子突然就和母親有了親戚關係?還有這個女人,根本完全不能稱之為女人,雖然長得細眉細眼勉強能看,但看那青檸檬小疙瘩的,還是個沒長齊的奶娃吧,她不由嗤之以鼻。
看著錦韻,簡。理查德下頜微抬,顯出一臉傲色,「既然不是妻子,那就是妾吧?」
在大辰國,妾室恐怕是最不值價的,她曾聽說在有錢人家,賤妾通買賣,雖是半個主子,但那身份也不過比奴婢高上那麼一點,一個妾又什麼好得意的,若是以她的地位,絕對不止是這樣。
「她不是妾!」
沐子宣冷冷地掃了一眼簡。理查德,看得她後背發麻,腳步不由地倒退一步,才聽得他輕柔開口,只是那繾綣深情的目光不是對著她,而是向著另一個女子,「她是我最愛的女人!」
錦韻繃著臉,卻感覺到小手被人輕輕一捏,免不得要回應他一個笑容,這麼肉麻的話也能當著人前說,看來沐子宣的功力又上一層。
「你……」
簡。理查德咬了咬唇,滿臉地羞憤,雙手垂在手側,握得卡卡作響。
「姑姑,叨擾了府上那麼久,如今拙荊已尋來,我們這就告辭了。」
沐子宣沒有理會簡。理查德,而是將目光轉向了沐青鸞,淡淡地開口。
簡。理查德的小姐脾氣他已經深有體會,念著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已對她多有容忍,但若是她對著錦韻也是一付咄咄逼人之勢,那就恕不奉陪了。
「我們姑侄也算是初次相逢,這又是在異國他鄉,也算是一種緣份,不若多住些時候再走,好歹也見見你姑父,天色已晚,想來這會他也該回了。」
沐青鸞這樣說著,目光又轉向了錦韻,恢復了午時的那份親切友好,「再說錦韻的婢女不小心撞了頭,如今正歇在客間裡不好移動,不若再住些日子等她好了些再作打算?」
「曉笙受傷了?」
錦韻神色一凜,面色沉沉。
「說到底都是我沒約束好下人,姑姑向你陪個不是。」
沐青鸞走近一步,拉起了錦韻的小手,歉疚道:「你就別與姑姑計較了,好在你那婢女傷勢不重,只要好生休養幾日便無大礙。」
「那高寂呢?」
錦韻眉毛一挑,曉笙的事暫且放一放,敢平白無故地傷了她的人,她可沒答應就這樣一筆輕輕帶過。
「你那侍衛倒是無礙,在一旁照看著,我待會便讓僕人領你去看看。」
沐青鸞看似將各事都安排得妥帖周到,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伸手不打笑臉人,再說也認了親,錦韻倒真不好當面拒絕了她。
目光微微轉向沐子宣,他倒給了她個不置可否的表情,錦韻暗道這男人倒會躲難,有棘手的就都扔給她,微微垂了眉,眼珠子一轉便有了計較。
再次抬眼時,錦韻已是淡笑著點頭答應,「姑姑盛情也不好相拒,如此我們便厚著臉皮再叨擾幾天了。」
簡。理查德並不明白沐青鸞的用意,只是用一雙陰鬱的眼睛在倆人身上來回掃過,沐子查自然是可以留下,可這個女人,她不明白母親為會對這女人百般討好,她看不下去!
簡。理查德正想說些什麼,卻被沐青鸞在袖中抓住了手用力一握,面上卻笑道:「如此甚好,我這就讓僕人收拾幾間屋子。」
「有勞姑姑。」
沐子宣與錦韻對視一眼,倆人都笑著點了點頭。
錦韻與沐子宣被僕人帶著去看望曉笙與高寂,簡。理查德與沐青鸞踱步到了一旁的偏廳。
眼見門一關下,簡。理查德一手便揮掉了多寶格上的兩尊上好的瓷器花瓶,落地開花,一陣脆響,她氣憤道:「母親,你到底想幹什麼?為什麼讓那個女人也留下?!」
沐青鸞淡淡地掃了一眼落地的碎片,那兩尊上好的瓷器花瓶可是價值不菲,她雖然不在意,但伯爵見著可是一定會心疼的。
目光掃過怒氣沖沖的女兒,這般不淡定,怎麼爭得過別人?
沐青鸞淡淡地瞥了女兒一眼,坐在包了織錦花軟錦的白色圓凳上,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細細抿了一口,這才道:「若是她不留下,子宣也不會留!」
「母親,看他對那女人的模樣我就生氣!」
聽沐青鸞這一說,簡。理查德便回過味來,母親還是向著自己的。
「這有什麼?不過是一個側室,你連這個度量都沒,子宣又怎麼會看得上你?」
沐青鸞搖了搖頭,腦中回想起錦韻與沐子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默契與親暱,心下又是一歎,看向女兒,道:「你真的非要子宣不可?其實羅斯國好男子多的是,若是你喜歡大辰國的男子,往後與母親一起回北郡,有的是大好青年讓你挑!」
「母親,這愛都愛了,我有什麼辦法?」
簡。理查德攤開雙手,滿臉無奈,連眼眶都泛著深紅,「若是知道喜歡上他會是這個結局,當初我就不應該救他!」
「女兒啊,你可是給母親出了一個大大的難題!」
沐青鸞也是頭痛地撫額,撇開她與簡。理查德的母女關係不說,私心裡她是有些欣賞錦韻的,那麼個聰慧的孩子,沉穩大氣,若說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她也不信,與沐子宣可說得是絕配,這樣的兩個人,她實在是不忍心拆散。
從另一方面來說,這或許也不是人力拆散得了的。
可看得女兒如今這樣,沒個結果,沒個交待,女兒又是萬萬不能死心的。
每個母親都有私心,沐青鸞也不例外,但她畢竟閱歷無數,知道勉強之為的不易,但事已至此,說什麼也晚了。
也罷,她就豁上老臉試一試,若不能成其美事,便反其道而行之,讓女兒死了這條心。
另一廂,錦韻與沐子宣剛剛踏進客間時,高寂正在喂曉笙吃藥,見著倆人攜手而來,眸中的喜歡一閃而過,這就要掙扎著起身行禮。
還是高寂一把安住了她的肩頭,輕斥道:「你都傷成這樣了,正該躺著休息,小姐不會介意,」說到這裡,高寂話語一頓,目光轉向了沐子宣,眉頭一挑,「想來世子爺也不會多心的。」
錦韻能出現在伯爵城堡必然有她的辦法,高寂瞭解她,所以在伯爵夫人將倆人帶出地窖時,他才沒有在第一時間回到錦韻身邊,而是留在了曉笙身邊照顧著。
曉笙是為了他才受的傷,不管是因為之前對自己的表白,還是因為平日裡對他的好,在這個時候,他都不能離開。
可說心裡話,再見到沐子宣,他心頭依然不爽,這個男人從一出現就沒發生過什麼好事,總是帶給錦韻難過、傷心,還要她不顧生命安危地涉險,他對沐子宣的意見可不止是一點點。
「自然。」
沐子宣莞爾一笑,對著曉笙點點頭,「好好躺著休息,你的傷養不好,你家小姐可不會輕饒了我!」
曉笙在錦韻心目中是什麼地位,沒有人比沐子宣更清楚,更何況他們不來到布魯斯南尋找他,自然就不會有這一切,他大度地攬下這個責任,反而換來錦韻的好感加分,他何樂而不為呢?
「謝世子爺……」
曉笙的頭上纏著紗布條,隱隱有血跡浸出,嗓音有些沙啞,「小姐,奴婢沒事的,累您擔心了……」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如今養傷才是正事。」
錦韻安慰地拍了拍曉笙的手背,淡笑著搖了搖頭。
若是沒有曉笙與高寂這一茬,她也不會急中生智借自己的身份打入伯爵城堡,更是意外地與沐子宣重逢,這一切不正是歪打正著,連老天爺都在幫她嗎?
曉笙點了點頭,只是眸中有淚,吸了吸鼻子後,目光轉向了高寂,殷殷道:「你的傷……要不要緊?」
她可是見到了那帶刺的皮鞭抽打在高寂的身上,雖然眼下已經換了新衫,但當時那血淋淋的場面可是觸目驚心。
「不礙事,我皮粗肉厚!」
高寂蠻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剛才那西洋大夫給了藥,我都擦身上了,應該會好得快些。」
聽見高寂這一說,曉笙才勉強放下心來,只是目光仍是不時地掃過,盛著擔憂。
這樣的氣氛,饒是曾凡這個木訥之人也感覺到了幾分異樣,艾蓮更是吃驚地瞪大了眼,原來這倆人……不過看情形是曉笙投入的感情要深些,高寂嘛……不知道是故意遲鈍,還是全無感覺?
雖然有些曖昧的情愫飄散在那倆人之間,以艾蓮過來人的眼光,這情形怎麼不太樂觀。
錦韻掃了眾人一眼,目光與沐子宣對上,「好了,人都在這裡了,我們接下來該商量下一步應該怎麼走了。」
沐子宣給了她一個就知道你有後招的眼神,目光中滿是驕傲,他看上的女人就是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