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將信遞給驛丞,那上面確有威遠侯的印信,驛丞立馬恭敬地將車上的小姐迎了下來,這時陸錦韻已經領著曉笙先行一步,那位小姐下車之後也只見得拐角處一抹青色的背影閃過,再一晃眼便不見蹤跡。
吩咐廚房給顧氏熬了些清粥,晚上用膳後,一家人便早早安睡,第二日陸錦韻一早去顧氏房中,還未走進便已經聽得屋中傳來一陣歡聲笑語,不由腳步一頓,側耳細聽。
只聽得顧氏在笑,輕聲道:「早便聽說過威遠侯的大名,心中本是敬慕,卻不想在這裡還能遇到方小姐,真是有幸。」
「陸夫人嚴重了,芷君與夫人能有這緣分,還多虧了陸小姐的幫助。」
另一個聲音柔柔地飄出,軟懦的嗓音讓陸錦韻都不由骨頭一酥,她心中一動,便推門踏步而進。
顧氏今日穿了一件松花色寶相花紋的襦裙,外面披著一件紫色的披帛,經過一夜的修整,整個人顯得很有精神。
而在顧氏旁邊則坐著一位身穿鵝黃色散花飛蝶的齊胸襦裙,外面罩湖藍色夾纈披帛的女子,女子看起來不太年輕,但卻梳著未嫁姑娘的髮髻,頭上戴著一支鎏金的蜻蜓步搖,蜻蜓的眼睛是兩顆綠色的翡翠,一對翅膀打成了薄薄的金箔,隨著她的動作輕顫,看起來就似展翅欲飛一般。
「錦韻,快來見過方姐姐!」
顧氏對陸錦韻招了招手,又轉向方芷君笑道:「這就是我那女兒。」
「陸姑娘好。」
方芷君起身行禮,舉止端莊,笑時面上帶著一對淺淺的酒窩,配著她那張粉嫩的鵝蛋臉,當真是嬌媚無比。
陸錦韻不由心中一顫,這姑娘端看樣貌……說句不好聽的,這聲音太媚,身段太嬌,再配合著那張臉蛋,活脫脫的一個狐媚糕子,若不是那雙眼睛通明清澈,散發著一股正氣,陸錦韻真要想歪了去。
方芷君這付模樣若真被哪個男人看見,恐怕整個骨頭都要酥了去。
「方姐姐!」
陸錦韻也福了福身,隨即坐在顧氏身邊,笑道:「方姐姐也不必客氣,昨日不過舉手之勞,方姐姐本就是威遠侯家的表小姐,想來就算不是錦韻在,驛丞大人也不會為難姐姐。」
「陸姑娘真正是聰慧可人,陸夫人好福氣。」
既然陸錦韻已經如此說了,方芷君也不糾結在這個問題上,一笑而過。
因為濃霧還未散去,若是要起程趕路恐怕也只能看這天氣的變化,閒來無事大家也聊了起來,這方芷君談吐不俗,又懂禮識趣,進退有度,倒是和她那外表一點也不同,溫柔婉約的性子讓顧氏與陸錦韻也頗為喜歡。
聊到後來,陸錦韻才得知了方芷君為何二十高齡仍然待字閨中的原因。
方芷君在蘇州宜陽縣原本定了一門親事,耐何那家公子本就有頑疾,在成親當日便病發一命嗚呼,禮未成,方芷君便被退回了娘家,從此被冠上剋夫之名,親事更是乏人問津,白白蹉跎了錦繡年華。
去年,家中長輩又為她說了一門親事,卻是給一富戶老頭做繼室,那老頭的年紀足已作她的父親,方芷君當然不肯,又不能明著反抗,只能先低聲應下,一邊拖延著時間,一邊給遠在京城的叔叔寫信,這信件一來一回雖然耗去了不少時間,但到底得到了准信,在威遠侯的威懾下,她家長輩自然不敢將方芷君草草嫁了。
說是家中長輩,也不過是方芷君的姨娘,如今她父母都已經不在人世,家中除了姨娘便只有一個庶出的弟弟,那姨娘也是收了那富戶大把的銀子才欲將她嫁過去,如今雖然被威遠侯派來的人一番說教震懾住,但難保之後不會再生變故,方芷君這才帶著隨身的丫鬟水心賃了馬車向京城趕去。
二十歲未嫁,在大辰王朝也算是老姑娘了,若是再沒有顯赫的家世,豐厚的嫁妝,恐怕這輩子方芷君都難覓良緣,幸好如今威遠侯願意收留這個侄女,在威遠侯的盛名之下,想來方芷君要尋一門合適的姻緣也不再是難事。
陸錦韻倒是挺佩服方芷君,這麼個溫柔如水的人兒想不到也有這般堅毅果決的性子,還有勇有謀確實讓人不敢小覷。
方芷君如今失了腰牌又怕只帶著一個丫頭借住客棧會不太安全,遂請求與顧氏同行,顧氏倒是欣然應允,陸錦韻自然也明白,方芷君本就是媚態天成,即使不動不說,光頂著這付勾人的樣貌出去若不小心被哪個紈褲子弟見了,免不了又要引起一番風波。
就連陸柏松無意中進入顧氏的房裡見到方芷君也是一陣失神,卻在顧氏的提醒下極快地醒轉過來,自知威遠侯家的表小姐遠不是他這個舉人能夠肖想的,這才面色通紅地寒暄了幾句便急急退了出去。
陸錦韻只得無奈地終結了一句,男人的天性便是好色,古今皆同。
旅途中多了方芷君之後,日子倒是沒有那麼無聊了,她給顧氏和陸錦韻講了她沿途中的所見所聞,措辭婉轉語言風趣,常逗得幾人笑作一團;又與他們講蘇州宜陽的民間風俗以及奇聞趣事,倒是讓平日裡不常遠行的婦人小姐們增長了見識。
在抵達京城時,威遠侯家已經派了人前來接方芷君,方芷君這才與顧氏母女道別,又說安頓以後定來府中拜會,眾人又是一陣依依不捨,這才看著方芷君上了馬車,徐徐遠去。
「娘,這方姐姐倒是個妙人兒。」
陸錦韻扶著顧氏重新坐回馬車,又瞟了一眼方家馬車遠去的方向,忍不住打趣了一聲。
顧氏卻只是瞥了一眼陸錦韻,斜斜地靠在軟榻上的青花纏枝大引枕上,似是有些疲倦一般懶懶地說道:「若是方芷君能夠得到威遠侯的看重,我們與她交好自是有利的,也算是你在京城中結識的第一個閨閣蜜友。」
陸錦韻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原來顧氏對方芷君熱情款代是含著三分真情七分算計,顧氏是在為她今後在京城中的日子鋪路搭橋,能夠結識談得來的高官家眷,指不定在未來就會成為一份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