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驚,沒人料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是旃鳳國的女皇——在這樣一個關乎勝敗的緊要關頭,身為女皇,居然敢往敵營裡自投羅網?.
幾個小將摩拳擦掌,興奮的雙眼發亮,過來欲拿人。
蔡全喔圓了嘴巴,傻在當場。
紫珞笑笑,很安靜的睇著一語說破她身份的燕北,剛想說什麼,玲瓏趁著燕北收劍的時候,飛奔而來護在她跟前,一臉戒備的瞪著,嬌叱道:「燕北,你不能這麼做!」
「我為什麼不能這麼做?腦」
「她是我姐姐!」
燕北冷冷的看著,火光照著他半面銀色面具,泛出邪魅的笑,嘲弄的反問:「她是你姐姐又如何?」
玲瓏張了張嘴,接不下去了軼!
是啊,姐姐又如何了?
如今,她在這個男人眼裡什麼也不是!
白天的時候,她就跟紫珞說過,她一個人來就要可以了,紫珞不放心,一定要相陪,並且斬釘截鐵的認為燕北斷不會為難於她,結果證明,她們估計錯了。
珞姐是不可以落到燕北手上的,問題是,她要如何做才能保全珞姐呢?
思緒飛轉,好一會兒琢磨,玲瓏擰著秀眉沉沉而問:
「明人不做暗事,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燕北,你究竟要怎樣才能放過我姐姐?」
這個男人,一邊說不想見她,一邊卻讓人扣留紫珞——扣紫珞等於扣她……玲瓏不懂,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這麼轉彎抹角,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我不想怎樣!來人,將玲瓏九月驅逐出營!」
一揮衣袖,抖去滿身積雪,他決然的跨出步,不想再與她多廢唇舌。
「你真的要做的這麼絕嗎?」
原本心頭還存有一點小小的希翼,可眼見事情沒有轉緩的餘地,失望之情,便洶湧而來。
她躥過去,再次攔住了她,目光一煞不煞的在他臉上來來回回的審視,那個曾經包容她一切的男人,會對她微笑的男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是令她糾痛的無情。
「做的絕的應該是你?我現在只是還敬給你而已!玲瓏九月,我們的情份早在三個月前就已經徹底斷絕了,那個時候,我曾問過你的,是你一手滅了我所有的念頭,這個時候,再反過頭來與我糾纏不清,怪我決絕?你怎麼不想想當初你對我都幹了什麼?」
事隔三個月,那天的情形,一直就記憶猶新,他放下尊嚴去見她,她棄之敝履,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一直就沒把他當回事。
也正是這個時候,小巫帶了幾個士兵,將紫珞團團圍住,將其反手扣住,紫珞沒有抗拒。
玲瓏急的想衝過去,被人截住。
小巫用手上的鐵槍將她擋在身前,喝道:「玲瓏姑娘,沒聽到爺的話嗎?請你馬上離開!」
玲瓏怎肯離開?
眼見得他們就要把紫珞帶走,燕北則繞開她也要回去,這種情況下,動武,打不過,動情,沒有用,玲瓏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她撲通跪倒在地,急叫起來:「燕北,你有什麼不滿,就衝我來好了,別為難我珞姐。我……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他頓了一下身形,卻沒有回頭,繼續往回走。
「燕北!你到底想怎樣?我給你叩頭成麼?求你別動我珞姐,求你冷靜一點,讓我跟你說些話好不好?」
她殷殷的叫了一聲,他依舊不理會。
她沒辦法了,便低下身子往地上重重的叩去,砰砰砰的聲音就像戰鼓,在北風急吼的夜色裡響亮的傳蕩起來。沒有一會兒就叩出了血,額頭的疼痛,消減不了心頭的難受和急切,那如地泉般湧現的鮮血,暖暖的在額頭漫延開,不一會兒,就凝結成了一朵冰花。
紫珞起了掙扎,深吸著刮骨的北風,整個身子漸漸的冰涼,她什麼也不說,看著玲瓏受著屈辱,看著那本想離開的男人重新轉了回來。
燕北面無表情的盯著那個拚命磕頭的女人,一步一步走了回去,一陣惱恨再度勃然而發,他一把將女人揪了起來。
「知道嗎?你越是求,我就越會為難她!這個女人曾給我的恥辱,我畢生難忘……」
他臉上的兩個字,皆拜她所賜。
狠狠的一甩,他絕情的將人甩了開去,憤怒的轉身,喝叫:「來人,將秦紫珞的裘襖給本王扒了梆在外頭……你……你做什麼……」
倒地的玲瓏聽到這話,頓覺萬念俱灰,正巧摸上了邊上的劍,不再他想的凌空而起,捻了一朵劍花,慘笑一聲,叫道:
「燕北,既然我們非得鬧一個魚死網破,好,好極,那就讓我死在這裡。死了一了百了,死了,你要如何對付我家姐姐,我皆管不到了……」
竟是想自刎!
「你……」
燕北驚叫一聲撲了過去,想拍掉她手上的劍,可他怎麼也想不到抹向脖子的長劍,方向一轉直接向他。
玲瓏使了青雲縱,轉瞬之間就將劍架到了燕北頸項上,嘴裡則寒聲一喝:「誰都別動!誰要是敢碰我姐姐一根汗毛,我玲瓏九月就讓你們的主子就此見閻王!」
這一招,夠狠!
前一刻還在委曲求全的女子,後一刻已翻臉無情,高高在上的將男人擒於手上。
眾人大驚失色,蔡全更是呆若木雞,心裡直抓狂:真狂夠要命的,玲瓏九月冷血起來叫人心肝直跳。
紫珞見狀,飛腳一踹將身前的人踢開,自一小將手上脫困出來,反手一掌打翻身邊幾個士兵,隨即挑起腳邊的長劍,身形快如獵豹的閃出重圍轉到玲瓏身側,緊跟著,手指飛快的制住燕北的穴道。
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極其的默契。
最後,她喝出一聲利斥:
「爾等聽著,若想你們家主子相安無事,那麼,就一個個放聰明一點。我與玲瓏並無惡意,只是有些話想跟你們主子好好敘談敘談,所以,從現在開始,麻煩大家緊閉嘴巴,依舊各職其事,但嚴禁***動,否則便同歸於盡。
一頓又接著說道:「幾位,年關在即,大家都想開開心心過新年,都盼著回家可以與親人同樂。我秦紫珞和玲瓏前來,便是想與你們主子想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欲安天下民心所盼……蔡全,煩你前面帶路,借你的軍帳一用,至於其在場之人,一個都不准離開,就乖乖守在軍帳邊上,千萬別走漏了半點風聲。我和玲瓏只是兩個弱女子,受不起驚嚇,可不想一不小心就在你們家主子身上留下一個碗大的疤!」事情發展到這個地部,可以說出乎紫珞原先的計劃,而之所以導致這樣的結果,歸根結底全在於燕北太固執了.
這個男人,死鴨子嘴硬,明明心頭是在意的,偏偏故意要惹毛玲瓏,好吧,玲瓏也是牛脾氣,這性子一上來,什麼都幹得出來——本來,她們是想動之以情的,感情攻勢沒有用上,刀子卻使了上來。這樣一樣,這兩人的關係,只怕會越鬧越僵!
僵就僵,當前最最重要的是戰局的發展,必須有利於她們這一邊。
紫珞轉頭看著燕北,這男子,失手被擒,一張冷俊的臉孔變的鐵青鐵青,正咬牙惡狠狠的瞪著玲瓏,脖子上的青筋橫暴:「玲瓏九月,你很好,真的很好!」
這句「很好」,包容了太多難發洩的怨恨。
這個女人至始至終就只會利用他對她的情義,一會兒用苦肉計,一會兒用劍威逼,他怎麼就喜歡上這麼一個女人?
玲瓏不曾用正眼瞧,漠然的道:「這是你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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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繩索,將燕北的手腳牢牢束縛。
玲瓏親手將其捆梆椅子上,這樣的情形,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藥腥味,據說,那是因為他小的時候,吃了太多的藥的緣故,她聞著有些走神,一些舊年的光景在眼前翻騰——曾經的他,待她很好很好,可現在呢。
軍帳內,燈光下,他看她的眼神是徹底的絕望,再無半點愛惜之情。
玲瓏再不願與他的眼神相對,別開眼。
紫珞往他們身上瞟了又瞟,不覺連連搖頭。
進帳已經好一會兒,四肢才開始回暖,紫珞站了起來,走到他們跟前,輕輕拍拍玲瓏的肩膀以示安撫——她的額頭全是血,得了暖氣,凝結成冰的血漬已經溶掉,正蜿延的自額頭淌下,淌的滿臉都是。
紫珞掏出手上的絹帕,給她輕輕的拭去,抹掉她臉上髒髒的污垢後,才正式看向沉默不語的燕北。
不知什麼時候,他靠在椅背上閉了眼,一副任你宰割無所謂的樣子。
帳內就只有他們三人,三個人都不說話,空氣裡充斥著一股壓抑的氣息,桌案上放著一枚令牌,是玲瓏剛剛自燕北身上搜出來的。
紫珞將其拿捏在手心裡,撫著那冰冷的鐵牌一會兒,轉而塞到玲瓏手上,低聲說:「去吧!讓蔡全帶上你一起過去,小心點,知道麼?」
玲瓏點點頭,回頭看著神情冷酷的男人,開口想再說些什麼,可轉眼又一想,現在她無論說什麼都是狡辯,何必再討沒趣,深吸一口氣,急步離去——蔡全就守在門外,她將帶著珞姐的口信,進平豐府見金晟。
待到人走遠了,紫珞回頭,意料之中的看到了燕北已睜眸,正瞅著帳門看,沉著臉孔,唇緊緊抿緊,像是在壓抑幾乎要衝上雲霄的怒氣。
「燕北,要入平豐府,就得離開你的地界,你真就放心讓蔡全和玲瓏兩個人上路嗎?人心隔肚皮,你就不怕你的聯盟軍加害於她?依我看,你該派支人馬派她過去。她這番過去也起不了什麼大作用,也就是替我去瞅瞅城裡的情況罷了……」
紫珞坐到他對面,雙手煨在暖爐上來回的取暖,閒適的說著話。
「死了也活該!」
五個字兒,絕情的可以。
紫珞聽得地皺眉,轉頭看了一眼,重新走到他跟前,淡一笑,灼灼逼視著:
「是嗎?你想她死嗎?」
她不信這是他的真心話。
燕北嗤一笑,惡毒的咒道:「我是瞎了眼,才迷上這麼一個禍害!現在,終於可以徹徹底底的清醒過來了,再不必對她存了一點點妄想……她若死了,我拍手叫好!」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狠狠甩下。
「秦紫珞,你想羞辱我到什麼時候?今兒個,除非你殺了我,否則,今日你打我一記,他日,我必讓你痛悔一生!」
男人的雙眼要噴出火來了。
「啪!」
又一記巴掌。
「你!」
男人怒目相視。
紫珞冷笑對之:
「知道我為什麼要打你麼?因為你該打!
「身為數萬兵馬的統帥,不好好造福百姓,帶將士投明主,保太平,公然挑起戰事,致令天下烽火四起,該打……
「狠著心腸欺負玲瓏,眼睜睜看著她為你頭破血流卻無動於衷,該打……
「因為大人之間的恩怨,牽累我家凌兒,致令凌兒流落江湖,不知所蹤,該打……
「燕北,你明明是個明事理的人,卻辦了這麼一系列愚蠢的事,你說你該不該打?」
一聲聲該打,咬的響亮而沉痛,想到凌兒,想到這番戰亂中死去的年青戰士,想到玲瓏剛剛那番低聲下氣的相求,得來的是他的不珍惜,她便有無盡的怒。
燕北冷一笑,似要辯說,紫珞一拍案桌,氣勢壓人再次喝斥:
「還有,你若真對她做到絕情絕義,那就不該故意扣我,你扣我的意圖是什麼?你心裡最清楚,你的所作所為無非是想令玲瓏屈服而已。結果,你幹的是什麼事?你把好不容易軟下心來,想好好待你的玲瓏打回了原形——她想來告訴你,她喜歡你的……你呢,盡做一些蠢得不能再蠢的蠢事!」
「我呸,喜歡我?」
燕北覺得好笑,這個女人真的很會辯:
「她若喜歡我,就不會用劍架到我脖子上?她若喜歡我,就不可能打掉我的孩子……秦紫珞,你果真是有手段,居然將一個女人教化的如此狼心狗肺,把你當神一樣貢著,將我當豺狼虎豹,殺之而後快。我燕北自問,從不曾虧待過她,她回敬給我的是什麼?是無情的賤踏!我若能早一些做到絕情絕義,現在也不至於落在你們手上!」
他自有他的不滿與悲憤!這當中,誰對誰錯,很難分清,紫珞無權也無法替玲瓏辯說什麼,但有一件事,既然他提到了,她就必須給她解釋一下:「燕北,不管你信不信,那個孩子,是個意外……」.
「你認為我會信嗎?」
那神情已擺明在那裡了,也就是說再怎麼解釋都是空的。
紫珞想起了玲瓏提及那個死胎時,哀痛的神色,心頭就像壓了一座山般難受著,忍不住又解釋了一句:
「真的是意外。沒有一個有母親會忍心弄掉自己快出世的孩子的。燕北,她不是第一次做母親,十年前,她那麼憎恨你,都把熙兒生了下來,何況三年前你曾用心待過她。玲瓏從不是冷血動物,她是一個感情很細膩的女人,只不過,她不擅於表達,總愛把感情藏在心底罷了……」
一句話,便如魚雷炸開花,驚成千層浪。
「你說什麼?」
燕北突然厲聲喝斷,驚的要彈跳了起來,整個人被捆在椅子上的他,險些因此而摔倒。
紫珞淡淡的看著他失態的神色,平靜的吐出一句話:
「有件事,你還不知道……」
「……」
「君熙——你應該認得的,那個被金晟當作寶貝般疼惜著的娃娃,是你的親生兒子。此番,金晟就是為了求君熙,才落得一個被困平豐府的下場。我們來這裡,最終的目的便是想讓金晟脫困。
「另外,你知道這為什麼是玲瓏進平豐府見不離,而不是我親自前往麼?第一,玲瓏她心思簡單,我怕她留下會著了你的道,換我留下,則是因為有些話,我覺得由我對你說比較妥當。依我看來,你們兩個現在肯定是說不到一塊兒的;到於第二個原因,是玲瓏想親自去把君熙接出來交給你——」
說到這裡的時候她停了一下,稍稍緩了一下語氣,不再激憤。
紫珞極認真對他說道:
「燕北,玲瓏這番到這裡來,一半是為了天下百姓來請命,另一半是為了她自己,她想讓君熙認回自己的生身父親,她想告訴你,她想有個家,想知道你願不願意為她擋去雪雨風霜,造一個天堂,攜手走完後半世,直到白髮盡蒼蒼……」
燕北驚呆,一時竟分不清她所說的是真還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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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候最是煎熬。
紫珞一夜無眠,靜待天明,和燕北的一番深談,最終令這個驕傲的男人意識到自己當真錯怪了玲瓏,他忙令副將進來,命他帶上一千軍士,緊隨玲瓏而去,令他們務必保證她的人身安全。
這支人馬一去無回。
後半夜,燕北不放心,親自帶人出去接應。
翌日,雪止,東方露出了太陽紅紅的臉孔,照的大地一片金光燦燦。
紫珞不住的在軍帳外來回的踱步,不遠處,小巫守在邊上,時不時的衝她觀望,似乎很納悶到底她跟燕北說了什麼,居然能令他的那個主子突然間改變了主意,又關心起玲瓏九月的生死。
紫珞權當無視他的欲言還休,整個人被心頭那股突然翻起的隱約不安,攪的七上八下,不得安寧。
照理說,這兩人去了大半天,早該回轉東營,可為什麼現在天都已經大亮,依舊不見人影?
忽然,一騎狂奔而來,大叫著:「攻城了!攻城了!靖北王有令,即刻攻城!」
話音落下,陣前果就傳來了集結的號角聲。
紫珞的心沉到了谷底!
發生什麼事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