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清王府.
「奇怪啊奇怪?你們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書房裡爆出一句極其納悶的疑惑聲:
「蕭王怎麼最近性情大變?難不成當真迷上那個女人了?」
「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累」
有人提出難以苟同的異議。
「那他為什麼平白無故送掉了三座城池,還惹惱了聖上?如今連太后也得罪了!你們沒聽說麼,蕭王昨兒下午闖進慈寧宮,想把那個君熙小公子帶回來,太后數落了蕭王一番,蕭王居然頂撞了,把太后氣的差點閉了氣……聽說後來,蕭王足足在那裡跪了一整夜,才把那孩子求回來……」
「奇怪,奇怪……蕭王何時行事這麼魯莽來了?萌」
「我說,俞大人,聽您這口氣好像很替蕭王感到遺憾來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下官就是覺得蕭王的舉動實在有些怪,難道你們不覺得嗎?蕭王此人心機深沉,又足智多謀,怎會突然之間變的這般愚蠢,盡做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
「噯,俞大人,話可不是這麼說的。蕭王此舉看似很愚蠢,但是就長遠來看,到底蠢不蠢,那就無法估量了!」
「哦,吳大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俞大人您想啊,蕭王雖送掉了三座城池,但是,他卻把城裡的一半兵卒全拉回了秦山關,少說也有四五萬之眾吧——你們說,他將那麼多詔關的兵馬養在秦山關,難道就不怕出現內亂?」
「不對,如今亂的好像是詔關、天門關以及盤口城裡的百姓——」
「可不是,蕭王管治這三關的時候,三年功夫,沒有在百姓商販頭上收過一錢稅,早把三城百姓的心收的服服帖帖。如今呢,南詔那邊一接手,就獅子大開口的要百姓上繳各種稅金,只不過短短半個多月罷了,早鬧的人心徨徨了——百姓跑的跑,士卒鬧的鬧,頭疼的反是南詔朝廷……」
「嗯,依現在來看,蕭王歸回三城,就是想讓他們起內轟——」
「對,俞大人,這就是蕭王的高明之處!詔國賦稅重,民心皆有報怨,而蕭王早就有預謀,故意在這三年內不收三關百姓的稅,收的卻是民心。如今歸還,民心一鬧,勢必會牽動整個詔國的根基,人口相傳,皆會道我北滄仁政懷德。詔帝有大志,是有心治國,可他的臣子欺上瞞上者居多,邊境民心思異,這三座城池,遲早還會落回蕭王手心裡!」
「陸大人,依你之見來,蕭王的舉措,只是一條計策而已?」
「八∼九不離十,保準是這樣的!」
「可他為什麼要行這麼一記險招?就目前而言,他得不來半分好處,反而白白便宜了咱們清王殿下啊——嘖,他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這一點我也在納悶呢!對了,吳大人,你以為呢!」
「這個嘛,據我得到的消息,那個蕭王妃林若情,是旃鳳人……」
「奇了,這能說明什麼?」
「咦,難不成這個女人大有來歷的來了?蕭王這麼大手筆的把這個女人弄過來,會不會想想借這個女人來翻身……據說,旃鳳的惠王鳳亦璽並不是在私闖清平山的時候被扣下的,而是想去南詔的路上,在南郴關被岑家的人給拿下的……嘖,為什麼下官總覺得這兩件事之間大有關聯呢?」
「就是啊!蕭王到底在玩什麼把戲?這回了康城這麼多天,皇上不許他上朝,他還真就不來上朝了,天天待在自己的那個秦宮裡風花雪月……那女人就那麼好麼?」
「也許那個蕭王妃還真是有點來頭的!你們沒聽說麼,昨夜裡蕭王府夜宴,五部落的人一個個發了飆似的想將那個罪魁禍首給除之而後快,沒想最後,反是他們奇奇怪怪的服帖起來,這事兒玄吶……」
「陸大人,這事,你就孤陋寡聞了,昨夜裡是七公主救的場——蕭王好像知道太后聯合了五部落的人想要為難他的女人,事先通知了七公主,這不,七公主七駙馬一到那裡,萬事大吉,所以說,那個七駙馬才是一個頂尖裡的人物……」
「但是,下官還是弄不懂——陳將軍,這七駙馬,如今是旃鳳女皇手下一個重臣,可那個女皇為什麼就選中了七公主來聯這場姻,僅僅就是因為想在篡位的時候,得到北滄的幫助?為什麼下官總覺得那旃鳳女皇的心裡另有更深遠的打算呢?」
五六個大臣,皆是清王的有力支持,今夜趁著夜深人靜全跑到了王府,實因為心懷一肚子疑惑。
眾人一番議論紛紛罷,依舊無解,於是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了清王身上。
清王金皋一直就思量不語,一身的儒雅經過數年戰場的洗禮,已然平添了幾份顯在外的利氣。
「不管怎樣,現在絕不能掉以輕心,在蕭王還沒有完全倒台之前,我們必須提高警覺!」
金皋淡淡的說了一句,轉身便看向了窗外,一陣陣清涼的夜風帶著花香襲來,他皺著眉心陷入沉思。
明天就是父皇大壽,母妃偷偷傳出話來,歡喜的告訴他:父皇今日總算在昭書蓋下了璽印,明日夜宴,便可正式冊封他太子——二十幾年了,為了這皇位,他與大皇兄是好一番明爭暗鬥,如今,終於出結果了?
可為什麼他心裡有一種七上八下的感覺呢?
金皋總感覺好像會有事兒發生——最近大皇兄下的棋路太邪門,或許會在緊要關頭,一腳會將他的美夢給踩個粉碎。
小時候,金皋與大皇兄下棋,不必花什麼心思,因為大皇兄不懂謀局而攻的道理,他能輕輕鬆鬆贏他。
但自從大皇兄北上從軍以後,他們之間再不曾下過棋,他也不知道他大皇兄的下棋手段,直到兩年前才真正見識了一回。
那一回,他們在父皇的御書房內碰上,父皇興趣極濃,放著手上所有公務,拉著大皇兄下棋——足足一個下午。
金皋就待在邊上觀棋。然後,他驚訝的發現,如今的的大皇兄下棋之道,極其的深不可測,那一盤盤明明看似敗局的棋,居然一次又一次在他手上起死回生,最後令父皇大讚不已.
這麼多年以來,可以與父皇在棋盤上一決高下的人,除了他金皋,不作第二個人選——那是他第一次在父皇的眼裡看到了對於大皇兄的滿心欣賞。
而那個時候正是大皇兄最最低谷的時候,秦紫珞的死,令他有近一年的時候萎靡不振。
如今,大皇兄已經重振精神,金皋以為,跟現在的大皇兄下棋,輸贏與否,很難下斷論。
自小起,金皋是得盡父皇的憐寵長大的,深得父皇的歡心,原本,母妃以為,只要時機成熟,儲君之位非他不過,結果母妃料錯了,他也料錯了。
如果說,父皇曾因為采秋皇后害死雲妃的緣故而無意立金晟為太子,而屬意於他金皋,並且極是刻意的給他栽培勢力,那麼,三年前便是一個大轉折——誰能想到雲遲的女兒,父皇拿兒輩皇后之位相聘為兒媳的神秘女子,最終嫁的大皇兄,甚至於差點就替大皇兄產下皇嗣。
那一年,當蕭王妃的身份公諸於世後,母妃絕望而害怕,而他也覺得的再無希望。
若不是發生了後來的驟變,皇儲之位必花落蕭王府。
詔關之變,帶給了金皋另一個機會。
那個時候,大皇兄因為王妃之死,曾一蹶不起,這是老天恩賜下來給他的一個契機,令他有機會領兵進東瓴,於是,便出現了如今勢均力敵的局面。
這兩年來,金皋離京城,遠在瓴國,憑著手上兵馬,將勢力擴張到讓人不可小覷。
當然,離京日久也有弊端——再難與父皇親近,也難揣測父皇到底意屬何人——再加上父皇平素最愛藏心事,帝王心難測,越發的難以度他的心思。
年後初春開始,父皇十二道金牌,一道道急催其回國,將卒們皆再三進言:此次回京,凶險萬分。
金皋心中自也是顧忌重重,生怕一回京城,會被奪了兵權不說,更怕被軟禁,於是一次次推脫,一次次拒歸。
直到金皋在瓴國境內被幾路人馬圍擊,令其出現連連敗退的危急情況,國中又生出大澇水災,父皇也曾一度生病抱恙,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母妃來信,但語父皇身子一年不如一年,離京太久,極易生變,命他打點好可能突發的準備,及早回京。
金皋夙夜沉思,終還是決定回來看看,然後,伺機而動——他知道,關乎太子之位,已到了不能再拖的地部,這一趟回來勢必會有一個結果。
回到京城,父皇待他依舊至親,也事事重用,可是,他同樣也對大皇兄關懷備至。
一山難容兩虎。
如今,他們兩兄弟棋鼓相當,父皇卻依舊不肯在他們之間作出一個明確的選擇。
也許,父皇心中有著沉重的後顧之憂。
因為無論最終誰做了太子,都有可能引發一場可怕的內亂。
依他對於當前形勢的觀察來看,父皇再這麼遲遲拖延,將來造成的傷害,勢必會更嚴重!
現在情況,已然很明顯,誰得太子之位,誰便保了性命。
要是大皇兄得了皇位,日後,他與母妃必無立足之地,而曾經支持他的那些部屬臣僚,最後也不知會落得怎樣一個淒涼的下場!
當然了,如果是自己做太子,他朝登帝位,首先,母后那邊就一定會逼他處死大皇兄——金晟的能耐,實在太過厲害,功勳震主,若活存在世,絕不利於的江山社稷的穩定。
父皇是如此睿智的人,想來他早把這一切全都看在眼裡,也一定在頭痛該何去何從。
而南北議和時,父皇命他和五弟留守在天門關,令大皇兄三弟去詔國談和,這樣的人手分配,為的就是想考驗他們。
那番,他去的地方是大皇兄的地盤——他要是在天門關出事,大皇兄便有逃不脫的干係;而大皇兄要是和詔國和談失敗,作為守關重臣,就得想方設法確保大皇兄和三弟順利北歸。
大皇兄離開的時候,將天門關的兵符一分為二,交由他與五弟一起掌管,明裡,是為了防詔國扣人所作的部署,暗裡呢,是父皇想讓他們互相掣肘。
父皇想尋一個兩全的法子,既可立出太子,又可保全北滄內部不起紛爭。他希望他們幾兄弟齊心合力,共創北滄的輝煌。
這些種種事件,他都看得分明,唯一看不明白的就是大皇兄為何要用城池去換一個女人?
父皇雖怒,卻沒有撕毀大皇兄定下的兩國和平歸還城關的契約。
為什麼呢?
一個平平常常的女人而已——林若情,她到底有什麼樣的本事,令大皇兄做出了如此瘋狂的舉動?
金皋曾讓人去查過這個女人的底,除了查到這個女人曾令南詔皇帝癡迷之外,有關她的出身來歷,沒半點頭緒。
這樣的結果,讓人又驚又疑又奇又怪。
金皋見過這個女人,並且還和這個女人說過話——容貌上,除了長的有幾絲像已故的君墨問外,性情上根本就探不出什麼疑點來——
那個女人溫溫靜靜的回答,進退有據,得體有禮,但這只能表明此女受過不一樣的教育,極有涵養,僅此而已。
而大皇兄帶這個女人來京城後,除了展現了他對於這個女人的萬般寵愛之外,對於自己的缺失行為,沒有做出任何實質性的補救措施,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將自己推入絕境,直到如今,令所有人都看到了蕭王的敗勢——
但暗中的查探,一直不曾停止過。
這期間,底下人有過密報來稟說:
金晟曾請求父皇下旨令西北玉門關八萬兵馬,以閃電之勢出擊,牽制住旃鳳北塘關的十萬精兵,幫助旃鳳女皇順利登基。而後,新皇以迅雷之速掌控這十萬精兵,平息了改朝換代所引發的不平之氣。
這些事,就發生在金晟回到康城的短短十幾天時間內。金皋認為,父皇和這位旃鳳女皇應該達成某些共識的,嫁七公主的背後應該還藏著某些他不知道的內幕.
令他琢摸不透的是,他的那位大皇兄在這些事當中到底扮演了怎麼一種角色?
還有,最近以來,一直有股強大的勢力在東瓴境內查著他的事,似乎想知道他手上到底握了多少兵馬!
每個領兵的將軍,每年都得向朝廷上報兵馬人數。
金晟虛報了人數。
金皋入東瓴後,攻城掠地,兵馬每天都在增長,依著他手中現在所擁有的兵馬,足可以自立為王。
但是他不會這麼做,其一,這些兵馬一大半是東瓴人,想要駕奴他們,很不易,第二,他要的是天下太平,要的是整個兒的北滄大國。
若將軍隊從整個國域中拉出來,那麼,北滄再不強大,而他也將處於如履薄冰的境地——
在這個群雄並起的時代裡,分彊裂土的結果,就是自取滅亡,就如東瓴一樣,一旦被人趁虛而入,那麼國將不國,這種損人不利已的事,他金皋不做。
所以,他回來了!
幸慶的事,如今,一切形勢都有利於他。
他該高興的,偏偏心頭被那一個個無法解釋的疑團給纏住,怎麼也無法釋懷。
「五部落的人在蕭王府裡到底談論了什麼,當真沒法打探出來?」
金皋皺緊眉,低聲問。
是誰讓五部落的人全都消了火氣?
是那個韓繼,還是那個神神秘秘的新王妃?
「嗯,什麼也探不出來……據說,那天晚餐,除蕭王府東院外,侍衛重重護院,閒雜人等誰都不得入內。五位郡主皆被剔除在外,側妃韓千樺和程襄,也都被攔在門外。」
金皋沒看到底是誰回答的他,只覺心頭沉沉的,有股子隱隱的不安浮上心頭來。
窗外,夜黑風高,陰沉沉的樣子,午夜時分,似乎有暴風雨要來,明朝呢,是朗朗晴空,還是烏雲遮天?
他不能未卜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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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德二十九年八月二十五日,滄帝五十二歲壽辰,滄宮大宴,天下同慶。
一是因為滄帝五十歲大壽之時,臥榻在床,不曾舉國大慶,二是今番的澇災已過,值得一慶。
滄國國庫素來充盈,此次水災總體來說並沒有造成特別嚴重的損失,百姓的安撫工作早在蕭王入詔國議和開始,已著人妥善的落實下去,派下的全是朝廷重臣,是滄帝的親信。這樁樁件件的事,經直系官員的手後,最終圓滿收場,民間並沒有因此大災而生起大疫大亂,一切井然有序。
所以說,滄帝之所以成為五國之中最強盛的國家,最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們有一個知人善任、且善於駕奴臣子的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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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宸園,宮燈滿天,華衣遍眼,吉樂嘹亮,歌舞昇平。
誰都知道,今日裡,不光是皇帝的生辰,更是立儲君的大日子。
北滄王朝,自金旭登基以來,二十九年太子之位虛設,金旭力排眾議,獨自一人肩擔著整個滄國的重擔,如今,終於可以定下太子之選,日後便可為帝主分憂解愁了。
眾臣子皆在觀望。
滄帝身側下座,清貴妃盛裝端坐,眉開眼笑的在欣賞歌舞,神采飛揚,再瞧著蕭王殿下,卻是冷冷清清獨自一人來赴宴——皇帝不許他帶家眷來賀壽!
如此大喜之日,受如此冷待,足見帝王心中有多麼的厭惡蕭王了。
相傳,今天白天的時候,蕭王已經吩咐下去:讓全府人等整理行李,預備壽宴過後,明兒一早就離京去封地。
這樣的傳言,令聞者皆唏噓不已。
大家都不明白啊,蕭王殿下這番勢敗的怎如此之古怪?
同時,大家心頭依約也已有數,這太子之位肯定非清王莫屬。
太后坐在皇帝的身側,正緊緊的蹙眉,心裡極度不安。
原本呢,她還指望將那個壞了金晟前程的女人處死了,以擾亂今日的壽宴,拖延立太子一事,沒想,七丫頭帶了一個人去得蕭王府後,五部落的人便全改了心思,再沒有找蒂和公主的麻煩。
這當中有什麼玄機?
太后曾問過金璇。
女生外向。
那死丫頭笑笑對她說:「皇祖母,天機不可洩露!」
待續!
白天跑了一天銀行,沒空碼字,這章剛剛整理完,嘿,今天更到這裡,明日確定儲君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