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得上月,他得知她懷孕時是何等的開心,抱著她的時候,就知道傻笑,才不管她有多惱。這個男子滿心殷待,想用這個孩絆住了她想離去的心.
才隔了一月而已,他便變了主意,還是這般偷偷摸摸的在背後做著這等見不得人的勾當。
結交了這麼多年,這一刻,她是全完不懂他在想什麼了!
一聲輕歎,重重惑。
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想到剛剛老奴帶來的話,心情輕快的同時,也起了幾分沉重累。
若不出意外,今日應該會是離別日,他朝還能不能再見,更是一個未知之數。
心頭縱有千般不滿,萬般惱怒,此時此刻竟也平靜了。
但有些事情,她還是必須問個明白的萌。
這半月,他讓人將嵐閣圍了一個密不透風,什麼人也不放進來,什麼風也吹不進來,為什麼呢?
之後,他遠遠的躲著她不說,連冷熠也是絕口不提王府外的事,她無法從有用的外界信息當中,瞭解如今外頭的情況,對當前的局勢全然無知。
他為什麼要如此深鎖她?
是想瞞她什麼事?
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防她再度不告而別?
或是因為君墨問的死,怕她跟他鬧跟他急,所以甘脆就鎖了她?
種種猜測皆不大對!
他的態度實在變的太離譜,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掉孩子的舉措,更是大違常理。
更令她奇怪的是,墨問君的事,皇帝怎麼沒有責難了金晟。她從景如的口風裡探索得知,如今的蕭王極受滄帝器重。
為什麼會受器重?
似乎挺有玄機。
這些疑問堵在她心裡,鬧的她心神不寧。
「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金晟很甘心被她無視,終於忍不住走上來問,眼神依舊是複雜的,既有些惱,更多的是無奈,自然,這當中還摻雜合了很多她看不清的情緒在裡頭。
是的,自西南關回來後,雖然只匆匆見過兩天,但她還是可以感覺到他的不一樣。
他的情緒裡藏進了許多她無法理解的東西,不再像以前那樣,一味的只知道寵著,歡喜著,高興著,滿心期待著,那樣的複雜——他又緊緊關閉著自己的心,她已沒辦法解讀。
「想你!想我!想最近發生的一切!胡思又亂想,這個腦袋瓜要是能停下來什麼就好了!瞧啊,這樣美的星空,真該彈彈琴,品品茶,該像蓮湖那邊一樣的美……只是感覺不一樣了——」
一樣的景致,心境好壞與否,直接影響著欣賞的結果。
紫珞撇開了他,坐回剛剛的位置,將下巴支在欄杆上,心頭是無限的冷清和悵惘,隨意的說著話,將憤怒收藏。
八角的燈籠將朱紅的清風亭點綴的極美,朦朦朧朧,將夜映襯的分外柔軟。
金晟靜靜的看著她,好一會兒,伸出手,自身後將她抱住,沒有責怪,而是柔下了聲音,低低的說:「不會!只不過,這裡是深府閨閣,比不得外頭來的閒散自在。你若喜歡蓮湖,等再過幾天,我帶你過去住一段日子!」
這句比較像人話了。
也多了幾分不離兄的味兒。
她的鼻尖在發酸,很清淡的薄荷香習習而來,那樣令人沉醉的懷抱,她也曾留戀過,只是以後不是會她的了。
望著那遙遠的星空,無比想念著現代文明下的和諧生活。
在現代文明裡,每一種行業固然都會有它的規則存在,但至少絕不會如此的爾虞我詐,只要正正經經的做人,就不可能會有性命之憂,不像這裡,動不動,就會陷入皇族的爭鬥,一個不留神,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會知道,就成了一抹亡魂。
她輕輕推開他,不願讓他抱,只淡淡的說:
「我從來就是屬於江湖的,自然喜歡蓮湖,深宮華府不合適這樣一個不守規距,不尊禮法的人居住。我來自人人平等的社會。金晟,在我們那個時代,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叫做非法拘禁,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
他不許她推開,轉而將她深抱,帶著滿目複雜的神色,他以唇吻她的秀髮:「以後你想懲我都可以,至於現在,你必須什麼都聽我的!藥,必須吃!你已經停掉了三天,必須馬上補上!」
一隻大手慢慢的移到她的腹部,輕輕的撫摸著。
她知道他在摸什麼,心痛的知道著,回頭看,看到是一片沉沉之色,泛著詭異的光,那是她讀不懂的眼神。
「我不會再吃!絕不會!」
「必須吃!」
「不吃!」
她神色極其冷靜的盯著他,堅決的搖頭,並且用力的將他撐開,然後,露一個淡淡的微笑,素手,捂著自己的小腹:「我不可能隨隨便便弄掉它。你不想要他了是不是?你不要,我想要!」
「誰說我不想要了,我要!」
他脫口應著,一停,低眉睇著她。
這是什麼意思?
「好,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麼給我吃藥?要不再來搪塞我了,我查過的,正巧玲瓏有一本醫書落這邊沒有隨身帶去,我昨兒個才看到,冷熠在藥裡另外加的兩味藥,其中一味藥,有死胎的療效。」
急怒便如驚起的漣漪,一層層泛開,她的眼神帶進了隱隱的痛。
對,只要想起這件事,她就怒,就痛。
他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靜靜的看著。
夜風陣陣,吹動他的衣角。
「你不打算解釋是不是?」
紫珞用手按著被風吹亂的發,很失望:「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還是不想說,那麼以後就不必說了!」
高大的身形震動了一下,眼神就似深海中波濤洶湧的暗流,狂野的翻滾著。
「你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從今往後,再不許離開。」
他走近一步,雙手攏到她肩頭。
她感覺到了他的擔憂,似乎,他所有種種,皆是因為懼怕她再次不告而別,又覺得除此之外,他另懷著更深的擔憂,以及更深的矛盾在其中。
「金晟!」
「嗯!」
她已不想深究,她現在唯一想要的是找個無人打擾的空間,先靜靜的自我療傷。其他的,她顧不上了。
對上他的眸,她平靜的將她心頭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我不喜歡皇宮。」.
他看著。
「皇宮代表的是牢籠,是殺戳,是永遠休止的宮廷爭鬥。站的越高,得到的越少。」
他目光一沉。
她依舊神色淡靜,繼續說:「你是權欲世界中長大的驕子,不管是真刀真槍的戰場,還是沒有銷煙的朝堂之爭,已經適應了所有的爭鬥。我跟你不一樣……縱馬江湖山林隱,才是我的夢想,放過我,好不好,放了我吧!我若想走,你便鎖不了我一世……放我走,日後相見,我們還是朋友……」
金晟鬆開了手,神色漸冷,吐出兩字兒:「借口!」
「不是!」
「我說你這是借口,它就是借口!」
他語氣很重,沉沉的叱道:「說什麼皇宮是牢籠?說什麼你適應不了我的生活?全是借口!北地多年,你陪我走過血雨腥風,刀陣箭林的,你何曾畏懼,你若有心,便能把一些男人幾乎做不到的事,做到讓人嘖嘖稱好。你若無心,卻能丟開一切,將什麼都拋去九天雲霄……」
好像說的挺對,紫珞想了想,才迷惘的低聲回道:
「那不一樣,那時,我當你是朋友,是兄弟,是可以肝膽相照的知已……」
「做朋友,你就可以與我患難與共,做夫妻,你就要逃我躲我……」
紫珞別開臉,悶悶的說:「我們適合做朋友,不適宜做夫妻……」
他卻輕輕一笑,極冷的笑:「你何不乾乾脆脆的跟我的說,你心裡頭有人就不結了,何必如此的繞圈子說的如此委婉。」
如當頭一記春雷,橫空劈下來的時候,令紫珞不覺一呆。
「秦一諾,這個你做夢都時常叫著的人,就是你一直深藏在你心裡的男人是不是?他是你在你那個時代裡的男人,你是為了那個男人才來到九華這個世界的是不是?」
突然爆出來的話,很冰冷,臉孔上浮現著藏不住的失望與難受。
難道,他這些日子以來的冷落,就為了這件事?
「是韓千樺跟你說的?」
這世上,除了她,還有誰能知她這麼深。
他沒有答,只問:「我跟他長的很像!」
「嗯!」
「所以,你就把我當作了替身,才會在北地陪了我這麼多年,所以,才會對我若即若離,所以,想盡法子的不想讓我知道你是女兒身,所以,此番到北滄代替入王府,你寧可受盡委屈也不肯跟我說實話——你當我是傻子一般在戲耍著是不是……哪怕如今已經是我的人了,還是想要離開……」
他的語氣透著隱隱的怒,深深的傷心。
紫珞心裡在想,韓千樺到底跟他說了什麼?
可那並不重要。
事實上,他說的很對,如果他不是一諾的前世,如果,他們的容貌會這麼的一絲不差,她肯定不會對他多側目。
她想對他說:我沒有把你當傻子似的耍,話到嘴邊後,卻倏然嚥下,轉而微笑的承認:
「對,我有老公,他的名字,叫秦一諾。」
他神色一沉。
「我喜歡他,只是以前從來不肯承認……現在喜歡了,卻再也見不到他……」
他抿緊了唇。
「我為他而來,也為他而活——我跟你,是一個意外!」
他黑起了臉。
她輕輕一歎:
「如果不是這場賜婚,我還是逍遙自由的君墨問,不會被你折了雙翼,鎖在這個小小的園子裡,成了一無所有的小可憐,不光要附人鼻息,還要看人臉色。金晟,我想要做君墨問,我想做男人,哦,對了,如今,君墨問已經死了,從此這世上再無君墨問,他朝我若還能去萍蹤江河,就得改名了。」
「你還是要走!我就這麼不值得你留戀!為了那個這輩子再也不可能見到的人,你想徹徹底底推開我是不是?」
他高聲質問,冷靜的憤怒著。
她垂頭不說話了。
這些話不中聽,會惹他不快。
她就是想惹他不高興,因為心裡很不痛快——他娶了韓千樺,還聽信了她的話,跑來跟她計較這些事,她如何能痛快!
「說話!」
他凶巴巴的逼問。
她低下頭:「我與你之間,隔著許多原則問題。」
「說!」
他跨過來,將她的身子掰過來,抿著生怒的唇,壓著幾欲爆發的惱意,強迫她對眸。
他對她還是相當容忍的,若是換了別人,他早就發飆了。
她心裡這麼想著,嘴上,輕輕一歎:
「首先,你們這個社會的婚姻制度無法被我認同,其次,我不接受不了太過複雜的生活,再次,我跟你——唉,怎麼說呢,那些事不好說,我也不想說……金晟,你天生就是強權之人,你要成就霸業,就不可能三千寵愛於一人。就如同你娶程襄,納妃收妾,那與你是平常事,與我不行。我明確的告訴你,我受不了,絕對。我也無法做到讓別的女人為你生兒育女,更不能忍受有別的孩子叫你父親——這就是我跟你之間的差距——」
她強調了「絕對」兩字,也強調了「差距」一詞。
「你給不了我唯一,那就做朋友。金晟,只要你身邊有其他女人存在,我就不可能留下。絕對不可能……」
金晟很認真的在聽,聽罷,沉默,看她。
「但是,我也絕對不可能放你走的。哪怕你將我當作了替身,哪怕你喜歡的不是我,也不會放……你聽明白了沒有。我不放。你現在唯一要做的事適應蕭王妃這層身份。」
他一字,一頓,鄭重的,又是強悍有力的對他宣佈著。
待續!
明兒見吧,來不及六千了,累死人了,我要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