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亦璽沒有回答,轉身輕輕往外走開,到外屋時低聲吩咐另一個男子一起出去。
紫珞搶過一步,碰翻凳子,險些摔倒。小婢連忙來扶,她甩開,急急的再次連聲追問:
「鳳亦璽,你要娶我,卻不讓我看到你是誰,這是何道理?肋
「還有,跟在你身邊的這人是誰?
「是不是蕭融?
「他雖然掐換了聲音,但他沒用藥物來改變,我還能辯出味來。
「至於你,你一定有用藥來改換聲線,所以,我一時記不起你是誰!但我可以肯定,你跟我一定是認得的對不對!」
鳳亦璽見她摔倒,折回了幾步,待聽到她這話後,又頓住了步子,只在那裡淡淡的答一句:「先換嫁衣吧!這些事,以後,你會知道,不必急於一時!」
他是如此急巴巴的想將她收為已有,如此的不擇手段。
紫珞縱有千般急怒,卻也不處去訴。
平靜的心湖,翻起導層層怒浪,惱的直想摔東西。
門關上,婢女在邊上小聲的陪著笑,直說吉時快到,請夫人坐好,她好梳妝。
****
這是她的婚禮。
沒有八抬八轎,沒有賓客迎門,沒有羅鼓喧天,沒有喜上眉梢,也沒有親人送嫁,更不識新郎模樣,也不知自己身處何方。鑊
就像兒戲!
她頂著凌嵐的模樣,又一次嫁為人婦!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禮成!」
那個叫鳳亦璽大哥的男子,揚著低啞的聲音,在主持他們的婚禮。
禮成?
哼!
紫珞在心裡冷笑:你以為禮成,我可不承認。
永遠也不可能承認。
****
朧月在窗口張望,外頭守著太多的人,他們出不去,只能待著乾著急。
紫珞被他們帶去足足有兩個時辰。
她去時,斜陽漸殘,這一刻,滿天青蟹色,遍眼是繁星。
金賢早已等的不耐煩,曾拚命的跑出去,其結果是被人梆著扔回客房。
他急的倒在地上破口大罵。
外人的武士沒人理會他。
凌嵐也在那裡坐立不安。
朧月沉寂無言。
又不知過了多久。
走廊忽傳來了武士的說話聲,好像有人過來了。
「兄弟們,這是主公賞下來的,不多,每人只喝一小杯,是主公的喜酒,大家先沾個喜慶,等吃完,各自去打點一下,馬車已備好,我們隨即跟主公回去旃鳳,會即刻起程,聽明白了沒!」
「聽明白了!」
外人的人高聲應著。
「好,那大伙過來先喝口酒水解解饞!」
是晉北冥爽快的聲音。
這人極高興的在笑。
朧月聽著心下急驚。
那邊,有人在問:「晉爺,主公和那位姑娘既已拜堂,今日便是洞房花燭,主公馬上帶夫人離開,豈不太辜負良宵了?」
晉北冥朗朗一笑:「呵,這種事,主公自有打算,還輪得著我們去操心!」
朧月聽得心驚肉跳,心中直想:難不成,這兩個時辰,小姐已經在外頭被逼著跟那個什麼主公拜了天地了嗎?
她心裡急的不得了,想自己這位小姐自小到大,做事從來隨性,這番被人按著牛頭硬吃草,被逼為嫁,心裡那委屈如何受得了?
朧月恨恨一瞪怔怔站起來的凌嵐,飛快的開門奔出去,臉色發白的金賢相隨其後。
院子裡。
新月彎彎,月光淡淡,晉北冥手上拎著一個大酒罈,正站在石桌邊,桌上置著七八個酒盅,他正在往那些酒盅裡倒酒,七八個武士圍在那裡。
那些酒盅,很小,而武士們則一個個壯如牛,碰上個能喝酒的,喝這麼一口酒倒不如不喝,但這些人卻一個個高興的上去抓過酒盅,一乾而盡——他們吃的不是酒,他們分享的是主公的大喜——不是沒有酒,而是現在不是大喝的時候,這些人極有分寸。
「喲,朧月姑娘,要不要也來喝一口?今日可是你家小姐大喜。」
晉北冥聽到他們走過來,轉身,笑著遞上一杯。
朧月毫不客氣的揚手,想將它拍掉,這男人似乎知道她會有此一舉,輕輕一晃,避開。
「我家小姐呢?」
朧月怒聲而叫。
「主公帶了夫人已經先行離開。」
晉北冥露齒一笑,俯著高大的身影,無視她的怒慍。
朧月心一沉,咬牙跺腳:「他想帶我家小姐帶去哪裡?」
「嗯,這事,就無口奉告了。」
「你……」
「朧月姑娘,這事,你還是別問了。問也白問。晉某現在只是奉命前來送你們下山去。朧月姑娘要是真關心你家小姐,放心不下她的話,待你將凌嵐公主送回王府後,可去把令公子自你們暫時居住的山莊內接出來,到時你還可到這裡來找晉某,晉某保證帶你明兒一早就趕上他們!至於令公子的毒和蠱,我家主公自會幫你想辦法解掉。」
晉北冥竟一早幫她盤算好了,笑著直問:「不知道朧月姑娘意下如何?」
「不行,我現在就想見我家小姐,凌嵐公主自有安王相送,你現在即將就送我去我小姐那邊……」
「這個,恐怕不行……今宵是主公洞房花燭,你這貼身侍婢去得那裡多煞風景!良宵苦短,晉某怎敢去亂了主公的好事。」
說完,他呵呵笑了笑,目光落在安身上。
那一刻,朧月覺得這個長相不賴的晉北冥是如此的邪惡。
他是故意的。
故意來報信兒,故意來看他們氣惱的模樣兒——他在整安王,想看他氣極敗壞的樣兒。
為什麼呢?
金賢急怒交加,瘋狂的往東邊的林子衝過去——
紫珞,真的就這麼被那個神秘人給強佔了嗎?
他不信。
朧月也跟著急跑過去。
晉北冥看著他們狂奔出去,並沒有阻止,就好像在玩一出很有意思的遊戲,瞇眼直笑。
****
那個樹林,按奇門陣法布的局,金賢學過一些兵法,很快闖了進去。
林子的深處,是一間竹舍,竹窗竹簾,竹椅竹凳,整潔省淨。
竹舍內外皆燈火通明,屋內可以讓人很清楚的看到那喜氣洋洋的氛圍:拜堂時的喜燭,熊熊在燃燒,喜台上,尚放著剛剛吃過的一雙酒盞。
這應該是合巹酒。
也不知出於怎樣心思,朧月沒理會裡裡外外查看蹤跡的金賢,在左右看了一圈以後,就將目光凝到了這一雙龍鳳喜盞上。
她湊上前去,嗅了嗅,裡面曾盛過梅花釀,有一股子淡淡的梅香溢散開。
不,不對,除了梅香,還有一股子很讓人刻骨銘心的香氣。
聞著這縷隱約難辯的香氣,她的背上就生出一陣陣的冷汗。
那些不堪的舊事,很快便如光洶湧的潮水,從記憶深處翻上來,她的臉色大變:「不好,這酒中,摻了蝶變!」
金賢見朧月駭然的樣子,飛身跨過來,抓住她的手臂,驚問:「什麼叫蝶變!」
喉口就像被堵了一般,難以呼吸。
這個安王還真是單純,居然不知什麼是蝶變。
三年前,她就是因為這蝶變,才懷上了君熙。
那種屈辱,她至今記得。
朧月閉眼,用幾近咬牙切齒的語氣低叫來:「那是——媚藥!」
緊跟而來的凌嵐,聽得「媚藥」兩字後,頓時驚怔在那裡。
****
等他們再回到之前關他們的小莊園時,裡面靜悄悄的,除了晉北冥,其他人已然走光。
晉北冥手中仗著劍,頂在台階上,一手拎著酒罈在那裡斜眼笑,大口大口的喝著。
「時候不早,晉某送你們出去,主公在山下給你們備了一輛馬車,你等可以自行離去……走吧!」
他領頭走在前。
金賢不走,整個人有一種被抽空般的難受,在冷清的園子裡大叫:「晉北冥,你們到底把她弄哪裡去了?」
晉北冥呵呵在那裡笑,懶得回頭,自在的吃著酒,閒閒的道:
「自然是夫唱婦隨,夫妻雙雙把家回了!」
一頓,又嘖了幾下,轉頭睨視:「安王殿下急什麼急,就算今朝紫珞姑娘嫁的不是我家主公,你也得不到她。她若留下,遲早會被你大哥給娶了去,你最多就只可能做了她的小叔子。到時你雖然能見到她,卻得天天叫她做嫂嫂,這情況多悲慘。如今我家主公娶了紫珞姑娘,那是給你省了這種尷尬,你得心存感謝才對,怎麼還在那裡大呼小叫?」
這是對安王的挑釁。
「晉北冥……」
最新最快的無錯更新盡在:金賢怒叫,衝了過去,他快被氣炸。
他的功夫本是不錯的,可如今被人制住了武功,哪裡還能使出半分力道,下一刻,就生生被這個惡賊挑翻在地。
晉北冥用未出鞘的長劍,狠狠的頂在他的胸口,冷笑:
「金賢,憑你這一點小伎倆,想跟你大哥搶女人,那是異想天開,想要與我家主公斗機謀,那是癡人說夢。
「你太嫩了,如果我是紫珞小姐,也斷不可能看上你這種嫩小子,所以,別在那裡想入非非,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說出去只會笑掉人的大牙!」
金賢的臉,又怒又恨,慘白一片。
****
洞房。
嗯,這不算洞房!
這是一條大船。
船上就有這麼一間佈局的像洞房一樣的房間。
在喜堂上,紫珞和鳳亦璽吃過了合巹酒。
當然,紫珞的酒,是小婢把著她的手餵她的。
她本不要喝,鳳亦璽溫溫的對她說:「吃了這杯酒,我便讓人將他們放了!並且讓你親眼瞧見他們離開!」
他很守承諾,但同時很小心。
一口甘冽的水酒入肚,他伸手制住了她的啞穴,將她橫腰抱著出門,坐上馬背。
她急怒,不知他想帶她去哪。
他似乎知道她的不高興,低低在她耳邊說:「我帶你去山下,讓你親眼看到他們離開!」
一路飛奔出了山林,將她藏身在一處密蔭底下,他才離開,並低聲叮囑一路相隨的婢女小雨,給她摘舊黑巾。
紫珞睜開眼看到的是朗朗的星夜,感覺到的是涼如水的夜風。
至於身邊的那個男人,早就隱沒起來,只有一個俏麗的小婢在邊上守著,對她露著笑容。
不知過了多久,山上的小道上有人走下來,月光雖暗,但紫珞可以將他們認得清清楚楚。
是他們三人!
晉北冥引路,朧月扶著凌嵐走在中間,金賢跟在最後。
山腳下,停著一輛馬車,他們走到道路上時,晉北冥伸手一邊替金賢和朧月解開被禁住武功的穴道,一邊笑著說:
「晉某就送上這裡了,幾位就請回吧!順著這條道,你們就可以回去康城——到時,想要搬救兵的話,就趁早!不過,金賢,你能搬的救兵最多也就是把你大哥叫來。你大哥手下能人倍出,你呢,只不過養了幾個酒囊飯袋,想要救自己的喜歡的女人,還得靠別人,說來,還真是夠窩囊的哦,啊,哈哈哈——」
大笑一番後,他又接了一句:「反正,無論是女人,還是皇位,你,永遠爭不過你大哥……你就認命吧!」
這番話,說的極是大聲,藏在暗處的紫珞聽得明明白白,心下一驚:這晉北冥,如此激怒金賢想要做什麼?
難不成他想用她來挑撥了金賢與金晟之間的關係?
她駭然。
得了自由的金賢立即運氣調息,聽得這話,氣得又想撲上去和晉北冥拼一個你死我活。
晉北冥再次哈哈的囂張一笑,轉身以極快的身法揚場而去。
金賢追了一段路,被朧月叫住:
「別鬧了,我們現在馬上回城去搬救兵,我想我與小姐失蹤這麼久,蕭王一定有在四下找——現在,光靠我們,就算能找到他們的蹤跡,也打不過他們。當務之急,就是去把蕭王找來……不要再意氣用事,他說的是沒有錯,找別人,沒有用,我們鬥不過他,必須找蕭王,蕭王功夫好,足可以跟他較量……」
金賢嘎然語塞,在那裡悶悶的低咒了幾句。
是的,無論他怎麼不願意,這個令人感覺無比挫敗的事實的確存在。
他永遠都比不上大哥。
以前不覺得怎麼,現在突然覺得很讓人沮喪。
****
待他們走遠,小雨傾過身子再次半她的臉蒙上。
下一刻,鳳亦璽過來,帶她坐上馬匹,不知往何處而去。
等聽到隱約的人聲,以及一陣陣翻上來的浪濤聲,她才知道,他們並沒有再回山上,而是到了一條河邊。
一路走進船艙,便有不少的人在那裡恭敬的向鳳亦璽道新婚大喜,他淡笑的一一應著。
待跨進艙室,一陣薰香沁人心脾,他將她安置到床頭坐下,自己轉身似乎把什麼放到了邊上。
室內很安靜,只有彼此的呼息聲,以及外頭一陣陣的浪花聲。
一會兒,他重新坐回到她身邊,並不說話。
紫珞能感覺到,他在看她。
一寸一寸,仔仔細細的看她。
看著看著,那雙有力的手臂,再次將她輕輕攏在懷裡。
紫珞的整個神經猛的繃緊,想到喝斥他,不許他親近,偏偏有口無言,說不了半句話。
他感覺到了,輕輕一笑,手指拂過她的臉:「別緊張,我不會拿你怎麼樣的!我馬上給你解穴,但解開之前,你先讓我抱一下……就一下……」
他將自己的手臂收緊!
梅香的酒氣隱約撲上來,她漲紅了臉,臉孔奇異的燃燒起來。
他呵著氣,在她額頭落下一吻,吻得她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在對她做著只有夫婿才能做的事。
哦,不對,他現在自以為是她的夫婿,哪有這麼可惡的男人!
「不許碰我!鳳亦璽!我要是敢強我所難,以後,我一定叫你付出慘痛的代價!」
她有些著急,叫出來後,才發現自己的啞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他解開。
他的身子僵了一僵,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倒底是將她放開了。
下一刻,紫珞便覺穴道上被一股勁道拂過,血脈終於暢通,手指可以動彈了。
她長長吁出一口氣,站起,伸手猛的揭開臉孔上的黑巾——
就只是一剎那間的功夫,一張不羈的臉孔映進眼來。
這張臉孔,她記的,就在司刑局的大堂上,當滄帝自內堂裡走出來,他的身側就站著這麼一個錦衣男子。
「果然是你,原來展蒼就是鳳亦璽,鳳亦璽就是展蒼!」
紫珞冷淡的一笑,退離三尺。
面前的男人,穿著一身大紅的喜袍,五官端端正正,一張臉孔沉寂如水,透幾分蒼桑,生幾分歡悅,年紀,三十來歲的光景,說不上如何俊逸,但絕對有型。
鳳亦璽似乎很意外這麼快被揭穿,有那麼一剎那的呆楞,但他很快調整過來,淡一笑:
「是,我是鳳亦璽,也是展蒼,曾是你母親身邊的小兄弟——你這丫頭,果然難搞,我在你淨手的水裡放了雙份的軟骨散,竟還是只能維持短短兩三個時辰。」
「抱歉,讓你失望了!」
紫珞揚著下巴,心想,任何毒藥迷藥,只要不是致命的,對她皆起不了太久的作用,幼年時,她有過奇遇,吃過靈丹妙藥,兩三個時辰,身體內會自行解毒,無需強求解藥。
她冷淡的瞅著這個男人,心頭卻依舊疑惑重重:
「鳳亦璽,按輩份,我該叫你一聲舅舅的吧,二十幾年前,你跟我母親曾義結金蘭,如今,你卻在這裡逼我一個小輩跟你成親,也夠荒唐的!」
鳳亦璽轉了一下眸,低笑的往合歡宴前坐下,說:「我素來就不在意所謂的規矩,跟你母親的輩分,那已是過去的事了。紫珞,現在我是你夫君!」
他的目光很熱烈的盯著她,就像喜案上那燒得明亮的龍鳳喜燭。
外頭,似乎要起錨離去,紫珞側耳聆聽了一下,心下有些急。她是怕水的,一旦開船,她就沒機會逃脫。
「我不承認你是我的夫君!」
紫珞思慮再三後,認真的道:「這是你強求我的!鳳亦璽,強求的姻緣不會有好結果!」
最新最快的無錯更新盡在:展蒼,不,是,鳳亦璽在那裡睇著她,神色淡淡的伸手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在後笑笑,向她示意揚杯:
「將來的事,誰能預料。反正我已認定你是我的妻子就成……嗯,你且別惱,過來吃些酒菜比較實在。來吧,吃酒。我知道你挺會吃的,只要不是烈性的,這種小酒,你吃不醉。」
紫珞無語,他倒是很愜意著,完全不把她的惱怒放在心上,一徑的在那裡自以為是。
這個男人很腹黑,很難纏,紫珞心裡清楚的很。
怎麼辦?
她凝神一想,走到他面前,嚴辭正色的再勸: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可能留下來。鳳亦璽,你放我走吧!我在康城,還有事沒有做完,必須再回去一趟的。
「如果你肯放過我,我保證,等辦完了事,我回來幫你回去搶你的江山。嗯,我的意思是說,我會帶著五虎上將和五大家族的人,一起來擁你做新帝。如果你繼續逼迫我,就算你把我強帶回去旃鳳,我會做的僅僅就是袖手旁觀。」
這叫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不可能!」
鳳亦璽溫溫含笑,卻斷然搖頭:「紫珞,我們已經拜堂,我不可能再放不掉你了!讓你回去,那等於是把你送給金晟!現在你是我妻子,你說,我可能這麼做嗎?」
紫珞皺起眉,疑惑極了,這個娶她,難不成一半原因就是為了斷金晟跟她的可能嗎?
艙窗半開著,紫絡覺得心頭莫名的生起一些躁熱,便湊上去想吹一吹風。
將窗戶推開,她往外探看了一番,月色朦朧,波光粼粼,依約能看出這裡好像是康河與紅河的交界,水面很寬,就如黃河那邊寬,三岔水道口,而今夜的風,似乎挺大,一個浪頭打過來,船有些搖晃,於是,燭台上的喜燭跟著搖曳起來,擺在上面的一個紗帽掉到地上。
紫珞回頭看,這是他剛剛戴在頭上的帽子——他不想讓人知道他是展蒼,是不是意味著他還要去滄宮意圖作亂?
比如去挑撥金晟與金賢的關係。
正想著,鳳亦璽長臂一伸,抓住了她的手,淡笑的對他說:「坐吧,我們聊聊……這裡景致不錯的。」
紫珞想甩開他,無奈功夫還沒恢得,他的力道強悍,她拿他沒有辦法。
「我們沒什麼可聊的!」
她還是被他按到了座位上,這輩子,這是第一次被人強迫做某件事:「你不肯放我,其他事都免談。」
她冷下聲音,隱隱透出怒氣。
氣氛一下凝滯。
好一會,他才淡淡吐出一句:
「小妮子,做人要有誠信,我已把人放了,你若想賴婚,我一定會讓你付出相應的代價……」
紫珞聽著心頭一凜。
他的目光依舊盯在她臉上,漸漸露出一抹似笑非笑,道:「今天是我們的洞房夜,我本來尚不存他念,就想跟你說說話,可你再若激我,我會讓你做我名副其實的夫人,不會再給你時間來接納我,到時,我倒要看看你還怎麼賴掉我!」
「你……」
紫珞倒吸一口冷氣,瞪大了眼。
「別瞪我,也別急別惱,只要你不逼我,我便不碰你!你若再咄咄相逼的話,即便用強我也要得到你,大不了,以後我多花些時間在你身上!」
他的神色極是認真,這表明他不是在說笑。
紫珞沉默,清楚的知道絕不可以跟他硬碰硬。
****
夜幕漸濃,行在半路上的馬車,忽然停下。
朧月鑽出半個頭來問:「怎麼了」
金賢回頭,目光亮如火炬:「我記起來了。我們從那條小道轉來這裡後,我就認得這條路了。這條路來回通往的是東邊的康河,而康河邊上有一個大碼頭。那裡有聚集著來自五湖四海的商船客船。」
「那又如何?」朧月疑惑的反問。
「我在想,他們會不會走水路離開。今夜既是洞房花燭夜,他們自不可能走陸路,剛才晉北冥說他們家主公會乘馬車離開,那無疑是故意說給我們聽的,這是疑兵之計。
「我覺得,他們若要走,應該走水路。康河往西南延伸,匯入滄浪江,這滄浪江又是東到大海,西連旃鳳的水上重要通道。如果他們真是旃鳳人,如果他們想就此回去,走水路最快……」
金賢越想越覺得這個想法很有根據,神情一下興奮起來,拍手叫道:
「朧月,我們現在折回去。我知道一條小道,可以抄近路橫穿過這山群,然後,我們先到東莊客船碼頭找找,沒有的話,再去貨船碼頭。他們那麼一大幫人行動,一定會惹人注目,只要查證他們正是上了船的,我可以馬上去傳令禁河同時禁道,一定可以絆住他們!」
****
康河碼頭,金晟帶著人,正在四下搜尋。
他本來在山裡瞎轉,半途,當他看著這連綿不絕的山林,忽想到了這裡的地理環境——山的另一邊靠在康河邊,康河臨近東城門那邊,沿河有兩個碼頭。一個是貨船碼頭,一個客船碼頭。
腦子裡似有靈光一現,有個人的臉孔撲騰到腦子裡。
金晟記起來了,這幾天,他偶爾間聽人提起過,天下第一首富蕭融,已經在北滄採購完貨物,正打算領著他的船隊回去旃鳳,起程的日子似乎就在這幾天。
他心下一驚,一邊令冷熠繼續往山裡找,一邊調轉馬頭,折回原路,帶上景侃回城繞轉東城門而去——康山附近雖是有一條官道直通康河,可是想要繞過這些山頭,去得那裡的話,路程相當遠。
待到東城門外,已入夜,碼頭上依舊是一片忙碌,金晟叫來管碼頭的小吏,問昨天到今日船隻的進出情況,著重調查蕭融商船現在的狀況。
小吏查著檔案,回稟:「蕭融的商船已經在官衙打了通關印,明早就會起身回去旃鳳。所屬商船一十二艘這一刻全在碼頭上待著。明日統一。」
聽到這樣的報稟,金晟皺起劍眉,總覺得哪裡有什麼遺漏了。
他跑到河邊去數蕭融的船隻,數來數去,就是少了一艘。
「還有一艘哪去了?」
小吏擦著額頭的小汗,吱吱唔唔不知道。
這時,另有一個小吏上來稟,直道:
「回王爺話,蕭融的另一艘船今下午駛去康河往南不遠的支流紅河東莊上,據說蕭融在那裡置有一處小莊園,他們把船駛去東莊是要搬一些什麼東西。傍晚時,小的巡河回來時,猶見那船尚在東莊碼頭!」
金晟聽著,急令這小吏帶頭往那邊趕去。
馬匹狂奔在南去的官道,速度便如狂囂而過的颶風。
****
金晟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君墨問手上抱過凌嵐的。
****
當他們趕到紅河北莊的客船碼頭,就見有不少乘客驚散的往北而來。
景侃抓了一個商旅問,那人說,蕭家的貨船被人縱火,有人在那裡鬧事,已經死傷好些人……
金晟沒聽完,揮鞭疾馳。
待到碼頭,果見一片火光,河岸邊,一艘大船的後艙起火,火勢疾大,有人在救火,有人四散逃竄,有人哭爹喊娘的在那裡嚇作一團。
岸上的客棧上,人頭簇動,知道情況的在穿衣逃跑,不知狀況的,在張望問發生了什麼事。
亂成一團。
他們又往西追了一會兒,終於聽到紅河沿河的官道上隱約有廝殺聲傳來,有人舉著火把,似在追逐著什麼。
金晟一踢馬肚,急奔過去,一眼就瞧見以晉北冥為首的一夥人正在合力圍擊幾個人——正是他要找的人。
金賢和朧月拚命的在抵擋勁衣男子的進攻,他們邊上另有一個白衣男子,長劍凌空,殺氣沖天,在幫忙禦敵。
這三人一併護著是一身墨袍的君墨問。
君墨問手上抱著一身著嫁衣的女子,正以靈巧的身法躲避著晉北冥一次又一次的撲截。
金晟勒住馬韁,拔劍飛去,一劍氣勢如虹,將晉北冥震飛三步遠。
站到君墨問身側時,他轉過臉,沉沉一睇——終於又見到這個臭丫頭了。
是時,周圍的光線極暗,但他可能辯出「他」的容貌是她,他重重吁一口氣,懸在半空的心總算著地:
「我來!你閃邊去!」
君墨問聽著,極默契的退讓開。
相隨而來的人馬,皆是精銳武士,刀劍紛紛出鞘,夜色中,刀劍的激撞聲,敵我雙方的利叱聲,不絕於耳,敵我雙方的血,四下飛濺。
金晟和晉北冥纏上不到十招,君墨問便在身後大聲利叫:「金晟,先不要管他們,你快帶凌嵐回府!」
聞叫,金晟擱開晉北冥的攻勢,跳到君墨問跟前五步遠處。
景侃不知從何處搶了一個火把過來,帶兩個侍衛,盡職的護到王爺跟前。
淡淡的月色裡,金晟一煞不煞的盯著神色冷冷的君墨問——
君墨問抱著女人走向他,想到把那個女人交到他手上,他沒接,目光一沉,緩緩的才去掃視那個紅衣女子。
藉著被風吹的搖曳亂動的火光,金晟看到,那女子被梆了一個結結實實,嫁衣艷麗,面呈丹色,睜著一張迷亂的美眸——是凌嵐。
一朵既嘲弄又疑惑的笑在他嘴角揚起:「墨問,你還想玩到什麼時候?你就算把她換回來了又如何,根本就不一樣的。我心裡最想要什麼,你應該很清楚!」
君墨問皺眉,似乎在斟酌他的話是什麼意思,思量了一會兒,方看向金晟,神色極是淡漠的冷笑一聲:「你若不要她,要她的人多的過去。到時,你別後悔……」
金晟楞了一下,這樣的君墨問,是他所不熟悉的,這樣清冷的嗓音聽在耳裡,更生出了些許異樣。
下一刻,君墨問奪了他的手中長劍,已將人塞到了他懷裡,冷冷撂下一句:「他是你的女人。以後,管好她。」
金晟擰眉,本能的想將這個「真凌嵐」扔到地上。
可就這時,凌嵐的目光似乎捕捉到了他的影子,低低的在那裡叫起來:
「金晟,是你麼,是你麼?我難受,難受死了,快帶我回去,快幫我去找解藥……我受不了了,真受不了了!」
一句「難受「,帶盡無窮的委屈與無助。
她的臉不斷的往他脖頸間蹭,試圖以此紆解來自身體上的煎熬,晶透紅艷的膚色散發著妖嬈色——她身上燙的就像火爐。
金晟心下又是一驚,這聲音,他自是熟悉不過的,是墨問的聲音。
可是,不對啊!
如果懷裡的女人是墨問,那麼眼前這個跟晉北冥纏鬥在一起的「君墨問」又是誰?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
當看到大皇兄帶著她飛馬回城,金賢雙目頓時赤紅如火燒,他又急又亂的搶過一匹馬車狂追而去。
他一心想趕去阻止。
那人不是凌嵐,大皇兄不可以碰她,絕對不可以……
待續!
今日更畢,明日再續!
所有疑惑,下章表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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