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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四章 我們永遠不分離 文 / 疏影清

    蜜月結束,造人計劃之後,兩人開始上班了。周彥生休假已久,這在政界幾乎都是史無前例的,所以一上班,積累已久的公文材料鋪天蓋地而來,還要時不時的出差出國。兩個人一下子忙碌的連見面都只有到晚上睡在床上才看得到。

    李晶一下班就匆匆離開了,直奔醫院。李老爺子病來如山倒,近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彥生工作忙,她也不忍心讓他擔心,所以只好每天一下班就去醫院看望爺爺。

    今天也是這樣,匆匆趕到醫院,在醫院門口看到一個小攤賣小點心的,李晶一看恰好是爺爺愛吃的桃酥,她便歡喜的買了一些,高高興興的提著去病房。

    「——大約三個月前。」

    「不!」她抬頭,看著丈夫,「我只是在想,這一定是爺爺不放心我,所以讓老天爺賜給我的禮物。」她摸著肚子,哽咽道,「他是爺爺帶來的。」

    「可是——」

    「哦,」她也笑笑,「那就好。」

    「嗯——」

    「嗯。」她一抹眼,抬頭看著丈夫,「爺爺呢?」

    「嗯。」她點點頭,哄一下鼻子。

    「嗯。」她睜眼,看著男人肅穆的臉色,忽的有不好的預感,一下子清醒,「怎麼了?」

    「嗯!我知道了!」

    「嗯,」老爺子擺擺手,「行,你先回去吧,不要讓彥生回家,屋裡還是黑燈瞎火的。兩個人在一起,多為人家想想,嗯?」

    「嗯,晚上我去醫院時,聽醫生說的。爺爺一直瞞著我,不讓我知道,我還一直以為他就是胃病犯了,誰知——是胃癌晚期。」

    「嗯,永遠不分離。」

    「嗯,沒胃口,不想吃。」

    「嗯?」

    「好了,好了,先不哭了。」周彥生柔聲安慰她,「生老病死也是沒有辦法的,爺爺瞞著你,就是想要你活過的開開心心的,你這個樣子,爺爺知道了,該是多麼心疼啊!」

    「張醫生,你不用再說了,我已經決定了,你就不要再勸了,開止痛的藥吧。」老爺子抬手,制止醫生的話。

    「張醫生,謝謝你的好意。只是我已經活到這個歲數,唯一放心不下的孫女也結了婚,我已經沒什麼遺憾了。走就走吧,就讓我這些日子好好的再陪陪孫女就行了。你就給我多開些的止痛的藥吧,我不想讓晶晶看見我被病痛折磨的樣子,其他的治療手段都可以停了,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沒用的,就算是開刀,也不會有多大起色了。」李老爺子意識清楚,對生死已經看來,醫生每天來勸一次,也無法動搖他的決心。

    「彥生……」她不停的哽咽,話都說不出來,隔了好久,才一顫一顫的道,「我爺爺得了絕症……」

    「彥生對你好嗎?」

    「很好啊,」老爺子笑笑,「白天我還出去曬太陽了呢。」

    「我知道,可是,我忍不住……從小到大,我就只有一個爺爺,沒有爸爸,沒有媽媽,沒有奶奶,就只有爺爺。我曾經一直以為,爺爺就是我生命中的頂樑柱。可是,現在,這個柱子要塌了——」她哭得不能自已,窩在男人的懷裡,盡情發洩自己的悲痛。

    「是啊,我剛才來的路上看見的,就去買了些。」李晶過來坐下,打開塑料袋,取出一個,掰成很小很小的一塊,遞給爺爺。

    「晶晶——」他叫了一聲,正要按亮客廳裡的燈,卻發現沙發上蜷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子,他心裡一顫,趕緊的衝過去,「晶晶,你怎麼了?」

    「晶晶……爺爺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傷心——不然,爺爺不放心啊……」老爺子氣息越來越微弱,張著嘴只能不住的出氣,已經無法呼吸了。

    「晶晶啊……」

    「李老先生,您的病情已經不能再拖著了,如果再不動手術,後果不堪設想。」

    「爺爺——不要,我不要你走——」李晶嚎啕大哭,拉著爺爺的手不放開。

    「爺爺已經在殯儀館了,走吧,我帶你去。」他說完,抱著妻子下床,護著她出去。

    「爺爺!」李晶抬頭,撲到在爺爺身上,「爺爺!」

    「還有,」老爺子叫住將要轉身出去的醫生,「我的病情不要告訴我孫女,就讓她以為我就是普通的胃病吧。她剛結婚,生活的很幸福,我不想讓她擔心。」

    「醒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捏捏她的面頰,溫柔的道:「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那會兒嚇死我了!」

    世上總有些事情是那麼的讓人措手不及,清晨六點,房間裡的電話響起,周彥生擔心妻子,一晚上都是淺眠,電話幾乎是在一響起的片刻就被男人接起,生怕吵醒了懷裡的女人。

    兩個人趕到醫院時,手術室的門正好打開,李晶撲上去,抓著張醫生,「我爺爺怎麼樣?」

    中年醫生扶一下金絲眼鏡,無奈的歎息,「——那好吧。」

    什麼?三個月前,那也就是她結婚之前!她忽的明白,難怪爺爺突然很著急著讓她結婚,原來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將要不久於人世,他是在給唯一的親人安排後路啊——

    他也坐上床,圈著她的身子,溫柔的道:「晶晶,不要再傷心了,醫生說,你這樣的情緒很影響肚子裡的寶寶的。」

    他維持著半蹲半跪的姿勢摟著她,一隻手安撫著她的後背,「好了,先不哭了,今天太晚了,我們明天去看爺爺,好不好?」

    他話沒說完,她的淚水已經奪眶而出,倉皇失措的開始起床穿衣。

    他面色沉重悲傷,「爺爺——已經去世了。」

    幾秒鐘後,男人的臉色倏然凝重,嚴肅的道:「好,我們馬上就到。」

    醫生歎息一聲,「周夫人,李老先生是胃癌晚期,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他現在拒絕治療,只是用止痛藥減少痛苦,恐怕,最多半個月。」

    醫生慎重的點點頭,「放心吧,我知道。」他說完,推開門出去,剛抬頭,看著站在門邊的李晶,一時震驚住。

    周彥生也紅了眼眶,輕輕的抱著妻子,「嗯,所以,你要體諒爺爺的一片心意,不能再哭了,嗯?」

    周彥生從未見過她這麼悲痛欲絕的模樣,頓時擔心極了,伸手打開沙發旁邊的檯燈,他捧起她的臉,無比溫柔的擦拭,一雙黑眸焦急的看著她的淚眼,「晶晶,發生什麼事了?」

    周彥生俊臉悲傷,「爺爺病危,現在在搶救——」

    周彥生俊臉滾下一刻灼熱的淚,重重的點頭,「爺爺放心!」

    周彥生坐在草坪上,懷裡抱著累極而眠的妻子,他用自己的衣服緊緊包著她,護著她和他們的孩子,朝陽一點一點升起,絢爛的光芒照在妻子的臉上,一片柔和。

    周彥生帶著她去了殯儀館,裡面的靈堂已經設好,素雅而肅穆。軍區和周家負責,為李老爺子舉行追掉會,一切盡然有序。李老爺子的遺照懸掛在靈堂上方,慈愛而祥和,李晶只看了一眼,又忍不住想哭,一轉身,出去了。

    周彥生悠悠的歎一口氣,伸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晶晶,這裡,有我們的孩子了——」

    周彥生招呼了一下前來弔唁的賓客,一轉眼,便已看不見妻子的身影,心裡一驚,趕緊的找出來。

    周彥生晚上有應酬,雖然已經提前離席,可是回到家裡時也已經是晚上十點。打開門,站在玄關,他看著黑漆漆的客廳,好奇,怎麼她還沒有回來麼?

    周彥生皺眉,擔心的問,「晶晶——你不喜歡嗎?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我們的孩子的嗎?」

    周彥生稍稍放開她,擦乾她臉上的淚水,「你是不是還沒吃晚飯?」

    咚——

    外面一片草地,在悠悠月光下,因為這一刻而冷清孤寂,李晶一個人站在草地上,茫然的抬頭,看著幕布一樣的夜空,悶悶發呆。

    夜裡,周彥生抱著她睡覺,又是輕輕的哄了好久,才給她哄睡著。看著懷裡還腫著眼睛的小女人,周彥生沉重的歎息,怎麼會有這麼可憐的女孩呢?從今以後,他一定要做她的天!

    她一下子停止了哭泣,瞪著眼睛看著他,半天沒有反應。

    她不說話,他就摟著她起身,把她推進浴室,「晶晶乖,不要讓我擔心好不好?」

    她不說話,只是緊緊抱著她,無聲的流淚。

    她卻是迫不及待,「爺爺!我要找爺爺!」

    她又回想著什麼,忽的坐起身,「爺爺!」說著,掀開被子,人就要下去,被周彥生一把攔住,「小心!」

    她放鬆的靠在他的懷裡,悠悠的道,「彥生,你說天上那麼多星星,哪一顆是爺爺,哪一顆是爸爸、媽媽,哪一顆是奶奶呢?他們都走了,化作一顆一顆的星星,掛在那麼高那麼遠的地方,我看不到,摸不著。」

    她點點頭,「彥生,你會不會有一天也離開我呢?」

    她的聲音太過於悲涼,讓他忍不住抱緊,「晶晶,你還有我,還有肚子的孩子。我們都是你的親人,這世上最親近的人。所以,你不孤單。」

    她的身世,他早就知道,可是聽著她這樣親口哭訴出來,他一顆心疼的顫抖,眼眶裡瀰漫酸痛的液體,他冰涼的唇摸索著她的鬢邊,「好了,不哭了,你還有我,以後我就是你的頂樑柱。」

    她看著他,「我暈過去了。」

    她終於點點頭,進了浴室梳洗。等到出來,男人穿著圍裙,正好端出一碗香噴噴的雞蛋青菜面,「來,你說沒胃口,我做的清淡,來吃一些。」

    她腿一軟,喉嚨裡哀慟的一聲,幸虧周彥生扶住,讓她坐回床上。

    她這才反應過來,低頭看著男人的大掌撫摸的地方,愣愣的不說話。

    廣袤的天地間,這一刻,似乎就只有這樣兩個人。

    面尚化和荷面和。張醫生搖搖頭,「對不起,我們無能為力了,你們進去看看病人最後一眼吧。」

    很大很寬敞的病房,已經開始西斜的陽光透過窗戶射進來,室內柔和的一片靜謐,她睜開眼,看著雪白的天花板,一時沒有回神,只是胸口覺得好痛好痛。她轉過頭,周彥生坐在床邊,微微發愣。

    想要起身撲過去抱住爺爺,卻眼前一黑,下一刻,倒入男人的懷中。

    掛上電話,他輕聲喚醒懷裡的人,「晶晶?」

    李晶回到家裡就開始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聽到有人叫她,然後又衝到她的面前,她從膝蓋裡抬起頭,無比淒慘的叫了一聲,「彥生——」下一刻,人已經從沙發上倒下,摔進他的懷裡。

    李晶忽的拉著爺爺瘦骨嶙峋的手,沉重的道,「爺爺,您一定要好起來,晶晶只有您一個親人,您不能丟下晶晶不管。」

    李晶愣在病房外面好久好久,才稍稍平復一下悲傷激動的心情,按按眼角,努力做出一個笑臉,她高興的推開病房的門,「爺爺,你看我今天給你帶了什麼?」

    李晶柔柔一笑,面上浮起紅暈,「爺爺,您每天都要問一遍,彥生對我很好,真的很好,你看,我這兩個多月都長胖了呢。」

    李晶的心重重一震,彷彿被人用棍子狠狠的抨擊一頓,她的淚水洶湧而下,又咬著牙問,「我爺爺什麼時候檢查出的?」

    李晶看著爺爺僵硬的手,忽的一聲大叫——「爺爺!」

    李晶見爺爺艱難的吞嚥,剛剛止住的淚又要泛出,強撐著逼回肚裡,她憋得胸口像是打雷一般的鈍痛,假裝著什麼都不知道,她給爺爺倒一杯水,遞給他,「爺爺,您今天感覺怎麼樣?」

    李晶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李晶靜靜的站在門外,聽著爺爺與醫生的對話,一顆心陡然冰涼,渾身像被寒氣籠罩著一般,嘶嘶冒著冷氣——爺爺得了絕症?可是,卻一直瞞著她!她一動不動的僵立在門邊,直到醫生推開門。

    李晶面色刷的蒼白,身子搖晃一下,被周彥生扶住。她忽的大踏步推開手術室的門,哭著撲倒在床邊,「爺爺——」

    李老爺子憋著最後一口氣等著孫女的到來,見彥生也站在後面,他顫巍巍的抬起手臂,周彥生趕緊上前,直直的跪下去,握住老人家的手,語帶哽咽,「爺爺!」

    李老爺子接過,咬一小口,「嗯,做的不錯,好吃。我說你今天怎麼比平時來的晚,原來是去給爺爺買好吃的了。」

    李老爺子正在閉目養神,蒼老的臉上依稀可見痛苦的神情,聽見孫女的聲音,他趕緊睜開眼,笑著看向孫女手裡提著的東西,「桃酥啊!」

    李老爺子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摩挲著拉過孫女的手,與周彥生的手合在一起,艱難的喘息,「彥生,我這一生大半輩子就只有晶晶……一個親人,現在,我要走了,你要帶我……好好照顧!」

    正要推開病房的門,準備叫「爺爺」時,忽的聽見裡面有人說話,語調沉重嚴肅。李晶手一頓,便停在門邊,靜靜聆聽。

    男人溫柔耐心的哄著她,她終於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慢慢的坐下,在男人期盼關心的眼神下,吃完一碗麵。

    男人皺眉,「那怎麼行!來,你去洗一把臉,我去給你做一碗麵,好不好?」

    男人眉峰一顫,心裡也立刻沉重起來,拉著女人護在懷裡,擦著她的眼淚,「你今天知道的?」

    男人看著她,嘴唇附在她冰涼的耳邊,「不會的,我答應過爺爺,要照顧你一輩子的。所以,我們永遠不分離。」

    看著李晶站在空曠的草地上,孤單的望著夜空,他心裡一疼,趕緊的過去,脫了西裝外套罩在她身上,「夏末了,晚上涼,小心感冒了。」他摟著她,溫柔的提醒。

    看著爺爺的精神不是很好,李晶也不好再拉著爺爺說話,只好起身告別,「爺爺,您累了吧,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再來看你,好不好?」

    老爺子握著兩人的手漸漸的鬆開,鬆開,無力的滑落,顫抖的眼皮也漸漸的死寂——

    老爺子看著孫女略顯圓潤的臉頰,欣慰的點點頭,「——嗯,那就好。」

    老爺子眼裡的情緒有些忽閃,「那是當然了,爺爺怎麼捨得晶晶呢,晶晶一輩子都是苦命的孩子,爺爺捨不得——」爺爺就是捨不得留下你一個人在這舉目無親的世上,所以才匆匆的給你找了婆家。好在,老天開眼,那也是一家善心人。

    那一夜,他們在星空下坐了一夜。早上快七點時,火紅的朝陽從地平線升起,新的一天又來到了。

    面色蒼白哀傷的李晶看著醫生出來,趕緊做一個「噤聲」的姿勢,跟著醫生走遠兩步,她才深吸一口氣,忍住流淚的衝動,艱難的問,「我爺爺……得了什麼病?」

    ************

    他低頭,癡癡的看著懷裡的女人,暗暗發誓:晶晶,這一生,再也不讓你孤單一人!從今以後,我會用愛守護著你,和我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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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彥生和晶晶的番外寫完。這一章是臨時加上的,想必大家知道我的意思。謝謝大家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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