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馬車行得極快,在玄柯嚴密的監視下,雲曉月沒有任何機會掀開車簾看看外邊的狀況,只能憑耳朵聽見人聲漸漸鼎沸,想必是快要接近皇城了。
果然,一個時辰左右,聽見了熱情的叫賣聲此起彼伏,皇城到了。
馬車又行了大約半個時辰左右,耳聽見大門被打開的「吱呀」聲,駕車的馬伕放緩了車速,慢慢朝前行駛,過了一會兒,車停了下來,玄柯率先跳了下去,掀開車簾,微笑著說:「月兒,到了,下來吧!」
伸手拉起寶寶,彎腰走出了車門,裡面的車廂上鑲嵌著夜明珠,所以不覺得,原來,天早就黑了,皎潔的月光傾斜下來,照在四周密密的樹林上,雲曉月發現車的周圍,都是高大的樹木,站在車上極目望去,透過高大的枝椏,隱約看見有飛簷凌空的華美建築錯落有致地分佈著,想必這兒就是太子府。
雲曉月摟著寶寶的腰,避過玄柯伸出的手,輕輕一躍,跳下了馬車,淡然地看著他:「寶寶和我都餓了,飯菜備好了嗎?」
玄柯眼神一黯,收回自己的手,緊緊握著藏進衣袖裡,掃了一旁站著的兩名中年男子一眼,其中一名身穿青衣的男子急忙彎腰一禮,恭敬地說:「回稟姑娘,飯菜皆已備下,請主子和姑娘到『思月樓』用膳。」
思月樓?雲曉月微微一怔,淡漠地說:「帶路!」
「是!」
穿過這片濃密的樹林,映入眼簾的,是一幢被樹林層層掩映在中間的精緻的三層小樓,上書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思月樓」,樓前是一大片荷塘,時值初夏,滿塘青翠的荷葉,層層疊疊,粉色的荷花隨風搖曳,沁出淡淡清香,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那般靜謐可愛,塘上橫跨著一座漢白玉石橋,一條白玉小路筆直通向樓內,兩旁是兩個小花園,各色鮮花怒放著,猶如世外桃源一般,當然,要是沒有那麼多隱藏在陰暗角落的人監視的話,這兒的確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這兒是我特地派人建造的,喜不喜歡?」看見雲曉月停下了腳步欣賞著,玄柯溫和地說。
「一個囚籠而已,何必在意喜不喜歡?」譏諷地瞥了他一眼,雲曉月拉著寶寶,逕自朝小樓而去。
「見過殿下,見過姑娘!」剛跨進門,整齊劃一的聲音響起,抬眸一看,只見裝飾華美的正廳中擺著一張巨大的桌子,上面放置了許多精美的菜餚,兩旁站著大約二十個秀麗的侍女,正跪在地上恭敬地嬌喊。
「姐姐,寶寶很餓!」拉拉雲曉月的手,寶寶小聲說道。
「用膳吧!」玄柯皺皺眉,不悅地瞪了一眼寶寶,高聲吩咐,雲曉月拉著寶寶坐在了自己身邊,看著侍女拿著銀針一一試好,才動手幫寶寶布菜。
飯桌上的氣氛很沉悶,自始至終,雲曉月未曾看過那個坐在上首的玄柯一眼,只是忙著填飽寶寶的肚子,還有自己的,終於,吃完了,放下碗筷,雲曉月寵溺地幫寶寶擦乾淨手和臉,一抬眼,居然看見玄柯桌前的碗筷絲毫未動,端坐在椅子上,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瞧,那雙像水晶一樣澄澈的黑眸溢滿綿綿的深情,薄薄的唇微微上揚,溫柔地笑著,彷彿在看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一般,憑心而論,褪去所有的殺氣和狠厲的他,是純淨而美麗的,只可惜,他的心是黑暗的,和他的外貌,一點兒也不搭呀。
看見雲曉月審視的目光,玄柯臉一紅,有些不自然地挪開視線,拿起桌上的銀筷,吩咐道:「送兩位上樓休息。」
「是!」
二樓有兩間廂房,一間叫「藏月閣」,一間叫「伴月居」,看著這兩個名字,雲曉月就感覺渾身不爽:這傢伙擺明早就想著算計她,所以連小樓都一早建好了,真是鬱悶,還伴月、藏月呢?過不了多久,我就讓你懼月,哼!
「姑娘請!」侍女推開「藏月閣」的門,恭敬地說。
牽著寶寶,雲曉月踏了進去,裡面的佈置讓她有一瞬間的怔楞,佈置得極為精緻舒適,尤其是臥室裡,寬大的床欄上沒有雕著俗氣的龍鳳什麼的聖物,而是雕得圓月,星空和荷花,很別緻,就連紗幔也是乳白色的錦緞,上面繡著秀雅的荷,床上的錦被也是別緻的月兒圖案,喝水的茶杯上,桌布上,梳妝台上,就連首飾盒裡,都有圓月的印記,一旁的屏風是,畫著一隻猛虎,半趴在地上,靜靜地凝視著空中那輪明月,其意,不言而喻!
「姑娘,這兒的每一樣東西,都是殿下挑選的,那一個個月亮,是殿下親手刻上去的,那個屏風,是殿下畫的,就連外面荷塘裡的荷花,也是殿下親自下水種的」,看見雲曉月眼神盯著一個個月兒,一個高挑的丫環開口道,標緻的鵝蛋臉上,有著刻意壓抑的嫉妒。
「哦?」眉梢一挑,雲曉月譏諷地看著她:「你是他派來的說客嗎?送熱水進來,太子要沐浴。」
「是!」眼裡飛速劃過憤恨的表情,女子退了出去。
「姐姐,我們和剛剛那個壞人住在一起,不是很危險嗎,我們想辦法逃走,到朱雀國去,到了那兒,就沒人敢欺負我們了,好不好?」寶寶跳過去關上門,拉著雲曉月的手,擔憂地問。
「小傻瓜,我們暫時走不掉的,這兒很危險,你不能和姐姐分開,知道嗎?」寵溺地拍拍他的頭,雲曉月微笑著吩咐。
「寶寶知道姐姐的本領很大,寶寶會乖乖聽話,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走啊?」
「時候到了自然就能走了,洗完澡早些睡吧!」淡淡一笑,她自然不會將自己的安排告訴朱麟,他只是一個孩子而已,再說,隔牆有很多耳呢,如何能說?
很快,熱水送了進來,朱麟自己脫了衣物下去泡澡,雲曉月進去幫他洗好了發擦了半干,然後讓他自己將裡衣套好,才進去將他打理整齊,送上了床。
朱麟除了他的貼身小侍大寶和二寶,只允許雲曉月碰觸他,所以她才進去幫他洗澡,她是沒有一絲邪念的,因為她已經二十七了,心理年齡二十七,但是在外邊這一群侍女的眼裡,她一個即將成為她們主子妃子的女人,居然和一個**的男子共處一處,實在是有礙風化,水性楊花,於是,當雲曉月牽著朱麟走出來的時候,那個侍女又囉嗦上了:「姑娘,您是我們主子最喜歡的女人,請您自重。」
「啪……」疾步上前,雲曉月毫不客氣地甩了她一巴掌,厲聲喝道:「好大的膽子,玄柯還沒敢管我,你一個奴才,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滾出去!」
「你……」鵝蛋臉摀住臉,瞪大眼睛恨恨地看了她一眼,哭著衝了出去。
「她是誰?」撇撇嘴,雲曉月開口問道。
「回稟姑娘,圓兒姐姐早就是主子的人了,主子本想讓她做側妃,圓兒姐姐不願意,只想做主子的貼身丫環,所以主子很寵她,將府裡所有的姬妾都讓她管著」,一個小丫頭怯怯地回答。
「他的太子妃呢?」雲曉月有些詫異:這個玄柯也不小了,怎麼可能沒有正妃呢?
「回稟姑娘,珍妃娘娘體弱多病,自從嫁過來之後,就一直深居簡出,從不管事,三個月前突然舊疾復發,過世了!」
「哦,那麼,你們太子的妃子很多嗎?」雲曉月皺皺眉,追問。
「主子只有一位正妃娘娘和四位側妃娘娘,其他被寵幸過還沒封號的小主八位,包括圓兒姐姐在內,如今珍妃娘娘和玉妃娘娘過世了,除了圓兒姐姐以外,剩下的幾天前全讓主子關進了後院的廂房了」,小姑娘一口氣說完了,寶寶也睡好了。
「從今天開始,就你來服侍我吧,去準備熱水。」了然一笑,雲曉月吩咐。
「是,紅兒遵命!」
將自己打理乾淨,天已經很晚了,從昨晚開始就沒有睡好的雲曉月疲倦極了,揮退了所有人,躺在已經睡著的寶寶外邊,靜靜地睡了。
睡夢中,感覺有一雙眼靜靜地凝視著自己,雲曉月心中一驚,募然甦醒,赫然看見床頭居然坐著玄柯,靠在床欄上,就這麼看著她,即使她張開了眼睛,也沒有動一下。
「玄柯?你想幹嘛?」微微一愣,雲曉月淡淡地問。
「月兒,我要是想幹嘛,早就干了,你累壞了吧,一點兒警覺性也沒有,我可是在這兒坐了很久了!你放心,我玄柯從來不強迫女人,更何況是你,你現在已經在我的身邊了,我更加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你知不知道,當初你吐血離去之後,我就發過誓,只要你願意呆在我身邊,我絕對不會對你用強,你睡吧,我只想陪著你就好,嗯?」月光的清輝灑落在他的身上,似水的柔光在黑眸中蕩漾,這樣的玄柯,讓雲曉月覺得陌生,很不習慣!
「玄柯,我不知道你想要耍什麼詭計,但是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傷害寶寶一根頭髮,我絕對不放過你!」眨眨眼,雲曉月冷冷地警告。
「你……唉……」玄柯渾身一僵,眸中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深深地看著雲曉月,歎息道:「月兒,在你的心裡,我就這麼不堪麼?」
「你說呢?」撇撇嘴,雲曉月淡漠地說:「你的命,是我救的,但是你是怎麼回報我的?利用司徒遠想逼我就範,害我親手傷了我最愛的人,然後佈置了這麼多的陰謀,處處陷害我和我的愛人,試問,你讓我怎麼想你?玄柯,在我的心裡,你就是一個小人,不折不扣的小人,所以我絕對不會愛你,你不用在我的身上浪費心機了,我有我自己的堅持,我有我自己想走的路,我雲曉月的未來,只有我自己能掌控,你管好你自己吧,我要睡了,請你出去!」說完,閉上了眼睛不再理他。
「小人?」良久,玄柯悲傷地喟歎:「月兒,我是小人,你說的沒有錯,但是誰願意天生要做小人的?要不是玄邪逼我,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麼?他逼死了我的娘親,又想逼死我,把皇位傳給玄夜那個廢物,我有什麼錯?從小到大,他沒有抱過我,一次都沒有,他的眼裡,只看得見那個廢物,我認了,但是他卻要殺我,我是他親生的兒子,他怎麼能這樣做?月兒,我沒有錯,我只是拿回我該有的,我何錯之有?我唯一做錯的事,就是愛上了你,所以我一再改變我的計劃,月兒,你捫心自問,除了第一次我不知道你是女的,利用了司徒遠,讓你吐血受傷,後來呢?哪一次我的計劃被你擾亂後,我不是選擇了忍讓?月兒,我是真的愛你,所以對你在乎的人,我始終下不了狠手,所以我想要給你最好的一切,最崇高的地位,想要讓這片大陸的所有人都跪倒在你的面前膜拜你,為什麼,你就是不願意接受我?就連玄夜,你都能原諒,為什麼就是不能原諒我?月兒,我對你的愛,絕對不比任何人少,你能不能試著接受我,好好瞭解我,你會知道,我才是最適合你的人,月兒……」
玄柯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每一個字,都傳進了雲曉月的耳裡,但是,卻走不進她的心裡。
良久,雲曉月突然坐了起來,定定地看著玄柯,淡漠地笑了:「玄柯,站在你的角度,你沒有錯,換做是我,也會這麼做,但是我本來就沒有想要和你作對的意思,是你一再招惹我,傷害我的愛人,我豈能容忍?我雲曉月沒有遠大的理想,只願和自己相愛的人遊歷江湖,相伴到老,至於你說的那什麼尊貴的身份,我不稀罕,你我是屬於不同種類的人,注定不會有交集,要是你現在放我和寶寶走,或許事情還沒有那麼糟,否則的話,你一定會後悔終生,你信嗎?」
「信!」玄柯突然笑了:「月兒,你的手段,我見識過,我信,可是你在我的手裡不是嗎?我想,司徒遠他們一定不敢輕舉妄動,現在玄武國兩員大將因為找你都不在皇城,沒了他們,秦傲攻打起來不是更加方便?月兒,我玄柯一定能成為大陸第一人,你呢,可願意陪在我身邊?」
「不願意,我不會愛你,永遠不會,從明天開始,我不想再見到你!」雲曉月說得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呵呵……」低低的笑聲響起,那麼悲蒼而絕望,「月兒,你可知道,你是我唯一的溫暖,我怎麼捨得放手,怎麼捨得啊……」聲音越來越輕,直至完全消失,玄柯直起身,沒有說話,就這麼走了出去,腳步微微踉蹌,卻再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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