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叔看了看,支票上的數目是他要賺幾輩子才可能賺得到的錢,忙搖搖頭,「暮之少爺,我不能要您的錢,我愧對蒼太太,您還給我錢,我真的沒臉要……」他這輩子,一直在愧疚,愧對蒼太太,愧對蒼少爺和暮之少爺、紫彤小姐,正是因為他的盲目,才會害得蒼太太受苦受罪,他根本就沒臉拿暮之少爺的錢。更何況說到治病了,他覺得,這是老天爺給他的懲罰,肝癌末期,還治療什麼呢?
「柴叔,你拿著吧,我知道,當年的事情,其實你沒有錯,你只是……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蒼暮之又怎麼會不知道呢,柴叔只不過是想要讓姑姑看明白,那個什麼湯橋的並不是她該喜歡的人,可是她卻嫉妒蒙蔽了雙眼,進而又引發了後面的悲劇。說起來,錯只在姑姑。看著柴叔愧疚的神情,蒼暮之低聲的說了一句,「我媽沒有怪你,你可以放心。」說完,蒼暮之對著柴叔微微一笑。
這笑容讓柴叔赫然的一愣,暮之少爺的笑容跟蒼太太好像啊,那時候他記得,蒼太太最喜歡這樣對著傭人笑了。等等,蒼太太沒怪他?難道是說——柴叔愕然的目光看著蒼暮之,他哆嗦了一下,烏黑的手指抓住了蒼暮之的袖子,接著又趕緊鬆開了,「對不起對不起,暮之少爺……我衝動了,您剛剛說,太太不會怪我的?難道您是說太太她——」話沒說完,他看到暮之少爺對他眨了眨眼,他趕緊閉上了嘴巴,心中是狂喜的,少爺的意思,他明白了!
繼而點點頭,他欣喜之色溢於言表,他終於放心了,得知蒼太太的消息,對他來說,真的是最大的救贖,他雙手合十,不住的拜著,「感謝上天,感謝老天爺,感謝各路神明……」
蒼暮之看著這個古樸的男人這樣高興,也跟著笑了起來,手裡的支票硬是塞進了他的手裡,「現在你可以拿著了,我母親並不怪你。」柴叔拿著支票,顫抖著雙手,紅著眼眶點了點頭,「謝謝暮之少爺,謝謝暮之少爺……」這微駝的男人轉身離開了,一路上,帶著笑臉,帶著複雜的心情,離開了蒼家,從此,他的內疚終於得到了釋放。過後不久,某慈善機構收到了一張為數不少的支票捐款,而後,柴叔被人發現已經在他的小窩裡帶著微笑去世了……
蒼暮之走進屋內,蒼老爺子孤獨的坐在沙發上,他似乎還沉浸在剛剛的震驚消息裡,整個人的魂都還沒有回來。蒼暮之跟著坐在他的身側,揉揉臉上發疼的部位,他後背靠在沙發上,斜躺著。蒼老爺子看他不說話,卻又坐在自己的身邊,便開口,「暮之,你是不是在怪爺爺?」他老了,就這短短一兩個小時的時間,連聲音都覺得蒼老了許多。
蒼暮之眼睛也不睜開,只是淡淡的開口,「爺爺,我只是想讓您還我母親一個公道和真相而已。」
「現在已經還你母親的公道和真相了,但是那又怎麼樣呢?人已經不在了,活著的人,將來卻要受苦……」蒼老爺子想著自己的女兒,不由有些悲傷。身為錦繡的父親,沒有教育好女兒,是他的錯,可是現如今方瓊芸已經不在了,為什麼還要讓女兒去受苦?剛看著女兒瘋瘋癲癲的模樣,蒼老爺子知道,在女兒的心中,這件事情怕是已經埋得很深很深了,所以才會讓她在瞬間爆發的時候,會變得這麼的不尋常。
蒼暮之冷笑兩聲,睜開眼睛站起來,「不管我母親在不在,該是要真相的,我就要查出來。現在既然弄清楚了,那麼希望將來不要再有關於我母親的閒言碎語出現,我也不想再聽,您說我母親行為不檢的話來。」頓了頓,蒼暮之又繼續道,「因為姑姑的嫉妒,使得父親和母親分開多年……爺爺,難道您就不為父親感到悲傷嗎?」說完,他轉身離開了,所有的事情,該是由爺爺自己去想了。
走出門,跟一塊解決好了院子火宅的榮景一起離開了蒼家老宅,一路上,榮景開車,暮之則坐在副駕駛座上。「喂,高興點嘛,雖然沒有讓蒼齊軒那小子露出狐狸尾巴,但是至少讓你媽媽的事情真相大白呀!」榮景邊開車邊看著暮之。
暮之微微點頭,「是啊……」簡單的兩個字,卻是充滿了無限的惆悵。這樣算是解決了嗎?母親還是沒有離開那裡,他甚至想不到任何的辦法勸母親離開那冰冷的地方。可是,若是能夠勸她離開那裡,回到現實社會中,她能夠接受父親已經不在世的事實嗎?面對著雖然口中不說愛父親,卻又深愛著父親的母親,蒼暮之根本不敢去想,最後會變得怎麼樣。母親一生就過得孤苦悲憐,後面這幾年,若不是因為他,只怕母親的生活更是悲慘。而今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些舒適,卻又有另一個巨大的噩耗等著她。罷了,能瞞住一時就一時吧。
榮景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中所有牽掛,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榮景開口道,「胡大少知道我們在查昨晚的事,給了我們一個證人,我剛剛得到的消息。」對於胡大少忽然的示好,榮景是萬分的不自在的,且不說他們雖然同處在上流社會,但是他和暮之等人跟那胡大少卻是少有交往,這會兒怎麼這麼好心的送人來?
蒼暮之卻是知道胡一君的用意了,榮景不知道胡一君跟他們之間的關係,所以自然是不明白為什麼胡一君會忽然這樣做。但是,他自己卻是知道的。「沒關係,你就看看那證人怎麼說,有用的話,就留下來吧。胡大少的為人,還行。」見過他對待雨沫的態度,蒼暮之是一個男人,當然明白男人眼中的意義。如果雨沫的心不在他這裡,那麼很可能會被胡一君收服的。胡一君有這樣的能力。
榮景聽了蒼暮之的話,自然是點點頭了。sf8r。
孫子走了之後,蒼老爺子坐在沙發上許久許久,直到潘媽來叫喚了幾聲,他才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景像有些模糊,「潘媽什麼事?」歎口氣,手掌揉了揉枴杖。潘媽替老爺子重新的又灌了熱水進泡茶壺裡,擔憂的看著老爺子,「老爺子,您沒事吧?要不要讓家庭醫生來看看?」
蒼老爺子擺擺手,「不用了,我很好。潘媽,先送我上樓休息。」站起來,讓潘媽攙扶著他離開沙發,走過背面的時候,他刻意的又看了一眼地上。潘媽見狀,忙道,「都已經收拾好了,老爺子,您走慢點。」以為老爺子是在關注地上還有沒有碎片。
老爺子又搖搖頭,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拄著枴杖的手更加的顫抖起來,「讓人準備一下,下午我去醫院看看錦繡跟齊軒。」一步步,蒼老爺子走上樓,都很艱辛。他真的老了,老得有些事情,都老眼昏花的看不清楚了,他這樣,哪裡還像當年的商界巨鱷?竟只是一個老弱殘兵了。
榮來之好。蒼暮之回到醫院,西雨沫還沒有醒來,依然熟睡著,問過醫生,才知道原來是正常情況,危險期已經度過,接下來就是好好的休養,補充營養,等胎兒更穩定一些,就可以出院回去休息了。坐在她病床的旁邊,他拉起她的手,放在頰邊,輕聲的道,「雨沫,你一定要堅持下去,就算不為我,也要為孩子,知道嗎?」其實他多想說,他一直一直在她的身邊看著她,希望她能夠痊癒。
今天上午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本想一箭雙鵰,最後卻放走了一個。不過沒關係,只要他跟榮景不放棄,最終還是會抓到他的尾巴的。畢竟,要想隱瞞一件事情,時間越久,就越是容易被發現,再說了,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他就不信了,蒼齊軒還能夠一輩子走運不成?
果然,到了下午,還真的是蒼齊軒的運氣走到了頭。蒼暮之接到榮景的電話,說他還沒見到胡大少送來的證人,那證人竟然就跑去警察局自首了!而且還點名道姓的指證了自己是聽命於蒼齊軒的。警察帶著一幹警員,來到醫院,在醫院門口遇上了來看蒼齊軒的蒼老爺子。蒼老爺子還是有些名氣,為首的警官見到他,禮貌的打了招呼,低聲的跟蒼老爺子說了幾句,蒼老爺子面色僵硬,卻還是說服眾人暫時離開,獨自一人走進了病房裡。
蒼暮之趕到的時候,警察們已經接到命令,全都退回警察局去了。他心有疑惑,但是卻明白,這是爺爺動的手腳,他不信,難道蒼齊軒就真有那麼多的運氣嗎?敲開病房的門,卻忽然的發現,蒼老爺子被蒼齊軒挾持在床邊,蒼老爺子不斷的咳嗽著,一張蒼老的臉龐上,滿是痛苦。
「我要見嫣然!我要見嫣然!」蒼齊軒扼住蒼老爺子的喉嚨,對著進門的蒼暮之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