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邊的西雨沫,陡然的感覺到突降的溫度,身子不由的一顫,手掌卻被他握得更緊。
西雨沫感覺渾身不自在,胡一君太認真,這樣認真的他,是她不曾見過的,他一向都是嬉皮笑臉,吊兒郎當,說出來的話七分假兩分虛,還有一分是忽悠,哪裡見到他這樣一本正經的?西雨沫忍不住的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來,卻是聽到他附在她的耳邊,低低的說了一句,「有我,別怕……」
他們這個樣子,在胡老夫人和胡騰嚴的眼中分明就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人,胡老夫人倒是漸漸的平息了怒意,冷了眼神,而胡騰嚴卻是嚥不下這口氣,兒子都已經無法無天了,這樣的兒子跟他外面那個簡直差太遠了!「那是你弟弟!我自然是會接他回來!你不需要用激將法,我也會自己安排好,你只需要好好聽話,準備一下,把西小姐送走,一會兒陳書記跟他的千金就要到了,你出去迎接一下。」
這話一出口,胡一君的眸子裡已經充滿了抑鬱和不滿,但是這回,他卻沒有再發怒,反而淺笑著開口:「是您老人家要娶他女兒嗎?怎麼,還要我這個做兒子的去迎接?未免太失禮數了。」
「你這個混小子!陳家小姐是你的相親對象!陳書記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再亂說,我一定將你教訓一頓!」
這句話,很明顯了。胡一君冷笑,「我有說我要相親嗎?我可是帶了我的未婚妻來了的,這位就是,難道您要棒打鴛鴦?」
「我不會承認這個女人!」胡騰嚴二話不說,直接表明立場。
「由不得你!」胡一君靠在西雨沫的身上,整個人吊兒郎當的,眼底一片邪氣,對胡騰嚴的眼神,他竟是毫不畏懼的反瞪回去。這個眼神,卻是激怒了胡騰嚴,臉色變得鐵青,忍不住的,抄起一個花瓶直接就往胡一君的身上砸去。
胡一君的眸子驟然一緊,身形卻是沒有躲開,直直的瞪著他,他就不信了,胡騰嚴還真敢弄死他!西雨沫就站在胡一君的身邊,對於胡騰嚴的動作,她卻是看得清清楚楚,見到那個精緻的花瓶往胡一君的身上砸來,她想也不想的就反身將胡一君抱住,那花瓶直接就砸在了她的後背肩胛骨上。因為進入胡家,空調開的足,她的羽絨服早已經交給傭人拿去掛著,她身上僅穿著單薄的毛線裙,那厚度根本就抵擋不住那個花瓶的衝擊力。
俱裂的疼痛過後,她忍不住的哼了一聲,咬住下唇,才沒有發出大的聲響。
很痛!她雙手抱住胡一君的雙肩,指甲幾乎就要掐進了他的肌膚裡面……
胡一君反應過來,一把摟住她,緊緊的抱著,瞪著胡騰嚴,那不是他的父親,而是他的仇人!他的目光若是能夠殺人,胡騰嚴只怕已經死了幾百遍幾千遍了!「你真行啊,連自己的兒子你都要弄死了,是不是?上一次沒打死我,這一次還要這樣動手是不是?行,看我不順眼是不是?從今兒開始,我們脫離父子關係,以後我的事兒你管,你的事也不要讓我知道!!!」胡一君一口氣說完,那聲音洪亮的讓整棟房子裡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連碧從樓上跑下來,見到的就是西雨沫為胡一君擋住花瓶的一幕,她眼眶裡積著淚花,衝下來,攔在了他們倆的面前,對著胡騰嚴大吼,「夠了!你鬧夠了吧!胡騰嚴,我看錯了你了,我們夫妻的情分到此為止!既然你可以為了外面的女人和孩子對我們母子倆這樣不管不顧,那就離婚吧!我讓位,我把胡夫人的位置讓出來!我兒子的事情,以後你不要管,我兒子喜歡誰,我就同意他娶誰,你不許再欺負他們!」連碧像一個保護著小雞的母雞,一心一意的抵抗著外敵。
「好了,都不要吵了!」胡老夫人頭疼的開口,一手打在了身邊的茶几上,發出一聲重重的聲響。胡騰嚴看胡老夫人,似乎臉色不對,心中大驚,莫不是母親已經妥協了?真要讓一君這個臭小子自己決定婚事?果不其然,胡老夫人一開口,就讓胡騰嚴的心涼了半截。
「騰嚴你這麼動手,是不是當我這個媽不存在?你要動手打小猴子,你也要先問問的是不是同一!」胡老夫人惱怒的瞪著兒子,「我看小猴子這次是認真的,既然他不喜歡陳家小姐,就讓陳家小姐先回去。至於你,我限你三分鐘之內離開胡家!」胡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看著西雨沫,一雙繡過的眉微微的挑了起來。她似乎看出了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來了,只是,她還需要一些時間去思考和觀察一下,證明自己心中所想的。
但是胡騰嚴怎麼知道母親怎麼想,只知道母親這麼開口的話,他的安排就更加沒有實現的可能了!胡一君這逆子,從小到大就沒讓他省心的,若是母親也跟著幫胡一君,那他的計劃更不可能成形了。陳書記那邊是他必須要爭取到的勢力,可兒子這樣直接的拒絕,已經徹底的將他的計劃給粉碎了,再加上母親……唉……
「媽,可是陳書記那裡可不好交代啊——」他走不要緊,可是陳書記走?那怎麼行?!
「有什麼不好交代的?憑著老陳跟你父親的那層關係在,老陳自然是會勸解他兒子的,這事情我去解決了。」胡老夫人擺擺手,表明了不想再聽兒子說的話。可是眼見著兒子似乎還有話要說,她皺了皺眉,「騰嚴,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的?」該不會是有什麼事情她不知道的吧?
胡騰嚴哪裡敢說,趕緊搖頭,「沒有沒有,媽,您說怎麼辦那就怎麼辦吧。」瞥了一眼兒子,他狠狠的瞪了一眼。
跟開手到。胡一君咬著牙,摟著西雨沫走上樓,越過胡騰嚴的身邊,他冷冷的丟下一句,「你明天就去公證,我跟你脫離父子關係!」
「你——」胡騰嚴臉色一青,雖然心中對打到西雨沫不後悔,可是卻是後悔又一次對兒子動用武力了。
胡一君不管他們幾個長輩如何,直接帶著西雨沫上了樓,進了他從小到大居住的房間。
胡一君給西雨沫上完了藥酒,又輕輕的揉了揉,才給她拉好了衣服,讓她坐在沙發上面,拉著她面對著自己,「你怎麼這麼傻,花瓶飛過來了,你不知道躲就算了,還擋在我面前?」
西雨沫想到剛剛胡一君說出口的話,不由的心中一扯疼,在她的印象中,胡一君都是沒心沒肺的模樣,可是剛剛,卻是痛徹心扉的說出要跟他的父親斷絕父子關係,原來,他的心裡也藏著這麼痛苦的事情。她有些不敢置信。她一直覺得胡一君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小孩……
「你才傻瓜呢,我看著你沒躲開,我才替你擋了這麼一下!我還以為你可厲害,能夠瞬間就英雄救美,可惜啊……胡大少爺,看來你也不是如你口中所說的那麼厲害嘛!」西雨沫故意用輕跳的語氣跟他說話,就是想要緩解他眼中的鬱悶之氣。他看起來好憂鬱,一點都不像是她認識的胡一君了,很不習慣。
胡一君淡淡一笑,「我怎麼知道你會擋過來?傻丫頭,以後可不許做這麼傻瓜的事情了。」raun。
西雨沫吐吐小舌,「演戲演全套的嘛,誰讓我現在是你的女朋友呢。」
胡一君一愣,接著微微垂下了眼瞼,西雨沫看不清他眼底寫著什麼,卻是聽到他輕聲的問了一句,「沫沫,你剛剛為什麼撲過來救我?就因為演戲嗎?」
「我哪裡知道什麼為什麼?難道我還能夠有時間去想嗎?那不過是下意識的舉動啦!」西雨沫不忍心看他難過,很直接的就將自己剛剛的作法剖析了一遍。
他猛一抬頭,眼底閃著喜悅,「是嗎?那就是你下意識的動作咯?你是想要保護我咯?害怕我受傷咯?」他似乎在期待著什麼,想要從她的口中得到一些他想要得到的消息,他想,得到她的肯定。西雨沫見他神情認真,而且在等待著,她驀地腦海中一震,轉瞬就站了起來,避開他的眼神——
「哎呀,你想那麼多做什麼?我都不知道是為什麼,而且其實如果不是你,是我任何的一個朋友的話,我都會撲身過去的,你別有壓力哦,不是僅僅為了你啦!」西雨沫乾笑著說道。站起來的一瞬間,她還感覺到後肩胛的疼痛,動作只能夠很輕很輕的轉動,不敢再猛力。身後一隻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將她攙了起來,她轉過頭,看到胡一君的笑臉,「我知道啦!我的沫沫就是擔心我嘛!」
西雨沫扯了扯嘴角,笑笑,不知道又該怎麼跟他說了。罷了,就先這樣吧,等到他心情好一些了,她再找機會解釋。
胡老夫人跟連碧上樓來,想要關心的問問西雨沫的傷勢,胡一君卻是沒有給她們開口的機會,拉著西雨沫,拎了衣服,就直接往門外走,就連一句再見,也沒有跟兩位長輩開口。走出門,西雨沫看到兩個長輩還站在門口看著他們,她忙拉了拉胡一君的衣擺,「跟你奶奶和你媽媽說兩句話吧,她們又沒怎麼你。」惹他的人是他的父親罷了,為什麼還要生兩位胡夫人的氣呢?
胡一君瞥了她們一眼,發動車子離開,走出去好遠,才開口,「這是給她們的一個教訓,讓她們不顧我的意願,非要給我塞女人——」
這話說的——西雨沫忍不住的咯咯咯笑起來,手指捏了他的手臂一下,「那不是便宜你了嗎?你媽媽你奶奶都在給你挑女人呢!省得你又出去殘害祖國的幼苗咯!」
胡一君轉過臉來,笑看著她的笑靨,幾乎被她燦爛的笑容給驚呆了,「笑吧笑吧,我就讓你笑個夠……下次我們再回去的時候,我會好好跟她們說話的,你放心吧。對了,下次她們肯定會對你很好的——」他看得出來,奶奶跟媽媽已經妥協了。
西雨沫聞言,停住了笑聲,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開口,「胡大少爺,我們不是說好了,只有這一次的嗎?」
胡一君一怔,接著又嬉笑著點點頭,「哎呀,我都給忘記了,小爺想要什麼樣的女人不行呢?下次再換一個更好的回去,估計奶奶跟媽更喜歡呢……」
西雨沫聽了,不由翻個白眼,真是一個花花公子!「好了啦,知道你厲害了,身邊的花花草草無數……想要什麼女人,隨手就是一把抓……」
胡一君得意的大笑,吊兒郎當的伸出手,輕佻的捏了捏她的下顎,嬉笑著又重新掌控方向盤,此時卻是將臉轉向了駕駛座邊的窗戶上,看著窗外的後視鏡。鏡子中反射出一張臉,那張俊逸非凡的臉上,充滿了落寞和悲傷,孤寂和悲憐……
西雨沫沒看到,卻是感覺到車廂內不一樣的氣氛。後背還有些疼痛感襲來,她轉頭看向車窗外,那樹木快速的往車後奔走消失,她有一種感覺,就是她也想要消失。她不是傻子,也不是感情遲鈍,她知道胡一君此時的表現是為了什麼,她不想戳破,不想連這個朋友都失去。
是,她自私,她真的很自私,就因為她想要留住胡一君這個朋友,所以自私的享受著他給的一切,害怕這一切會隨著真相大白而消失。她對他,只有朋友之情,只是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他會如何想?
回到胡一君的公寓,胡一君就借口先離開了,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西雨沫忽然很想哭,她怎麼做得這樣殘忍呢?
待他離開後一會兒,物業打來了電話,直接就問她是不是西雨沫,西雨沫正訝異呢,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姜真的聲音——「雨沫,暮之情況不好了!你趕快來,我們在xx醫院,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