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嫣然躺在推車上,渾身虛軟無力的被護士推出來,一張蒼白的臉龐上面,原本明亮的眼睛早已經沒了神采,不知是不是剛剛才經歷了那一場痛楚,所以她的顴骨顯得很高,彷彿瞬間就消瘦了下來。
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可是她卻依然感覺到寒冷,她彷彿感覺不到被子給她帶來的溫暖,渾身瑟瑟發抖,眼窩之下,一片青黑。嘴唇乾涸得合不上,只是在那裡一個勁兒的哆嗦。
耳邊是車輪子碾壓過地膠的聲音,嗡嗡嗡的,遇到接合處還會稍微的顛簸一下,她卻眼睛都不眨一下,像是不再有任何的感覺的布娃娃。護士見到她這樣,還有些擔憂的問了她兩聲,不知道是不是她疼痛過度,所以這樣虛弱的模樣。何嫣然也不管,依然故我的保持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被送進了病房裡,醫生來檢查了一下,說是無礙,看了一眼何嫣然的表情,歎口氣就帶著護士出去了。
身子很痛很痛,她是故意的,她故意不讓自己用麻醉藥,她故意在暮之的面前,強勢的說要留下孩子,她甚至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吵大鬧,企圖讓暮之收回成命。可是沒用,暮之既不會因為面子問題放過她,更不會因為她拒絕使用麻藥而心疼她,他依然強勢的讓醫生護士將她帶進了手術室,硬生生的讓她接受那讓人幾乎心神俱裂的疼痛。
起先她是害怕的,但是她害怕的只是缺少了孩子這個王牌,可是當醫生讓她喝下了藥,當那冰冷的器械進入了她的身體的時候,她害怕的性質轉變了,她不是害怕自己將來沒有享受了,而是害怕自己失去這個孩子,畢竟,這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啊!雖然這個孩子甚至還沒有成型……
隨著藥效隨著器械的翻動,她只覺得渾身一陣陣撕裂一般的痛楚。這是她在痛,還是她的孩子在痛?就算她有錯誤,那是否就一定要讓她的孩子去承受這痛楚!?
孩子,你疼嗎?媽咪好對不起你!何嫣然哭泣著,咬著牙,倔強的不發出一聲聲音,用她的意志力去抵抗著這疼痛,直到器械帶著濕濡的液體滑出體外,她的眼淚,控制不住的滑落下來。
是身體痛,也是心痛。對不起,對不起,孩子,媽對不起你!你放心,若你再投胎,可以再來媽媽這裡,媽媽一定會好好待你!而在那之前,你別怕,媽會為你報仇,一定會……
不知過了多久,病房的門外絡繹不絕的腳步聲漸漸的停歇下來,接著她房門被人
許是聽到他的腳步聲,何嫣然轉動了下眼珠子,嘴唇微微的掀動了下,她伸出舌頭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這才濕潤了些,轉過頭,看到蒼暮之大步走過來,俊逸非凡的臉龐上,一雙凌厲的眸子落在她的臉上。她扯著嘴角,苦笑,「暮之,你滿意了嗎?你親手,殺了你的孩子。」
蒼暮之面色始終黑沉,腳步放緩了下來,站定在她的面前,似乎對她剛剛說的那一句話無動於衷。是,就算是他的孩子,他也絕對不會容許何嫣然生下來。她憑什麼?她有什麼資格生下他的孩子?連得到他都是用的迷藥,連那種都是用的迷藥才換來的,她憑什麼以為她能夠生下這孩子?!
「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你。」蒼暮之冷冷的說了這一句,他的眼神裡冰冷無情,別說什麼溫文儒雅了,就連平淡的表情都不捨得給她一分。被痛有你。
何嫣然笑了,但是她的心卻像是在油鍋上面煎炸著,很疼很燙很難受,額頭上的汗水一顆接著一顆的滲出來,她再也支撐不住了,強忍著疼痛從床上坐了起來,她每動一下,她都感覺到那撕心裂肺的痛楚,那是她的痛也是她孩子的痛!一個女人,剛被男人拋棄,剛被孩子的父親強拉著去流產,她還有什麼不可以承受的?最痛已經過了,這後面的痛,她為什麼不更加咬牙撐過?!
毫不遲疑的伸出手去抓蒼暮之的手腕,卻被他一躲,僅僅抓住了他的衣袖,她紅著眼睛,「暮之,暮之,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放過孩子?那是也是你的孩子,你為什麼就那麼殘忍?」
蒼暮之皺著眉,聽著她的控訴,卻是一甩手,就將她的手給甩開了。他全身透著森冷,透著決絕的不近人情。
何嫣然張著唇微微喘了兩口氣,心卻像是被搾乾了最後一滴水分,直沉谷底。她覺得腦門上突突突的亂跳,就連兩側的太陽穴,都在跳動,耳邊嗡嗡直響,她真的真的是徹底了失去暮之了。她這最後的一招,兵行險著,卻是全軍覆沒。rofa。
她有些哆嗦的往後面靠了靠,低下頭,雙手在太陽穴上輕輕的按了按,深吸了兩口氣,抬起頭看著他。
「你現在已經沒有王牌了。」
何嫣然不屑的苦笑了一下,是啊,沒有王牌了,她確實是沒有了孩子了。所以她連最後一丁點,能夠留在暮之身邊的希望,都沒有了。她相信,暮之是絕對絕對不會娶她的了。可是她不會放棄的,她想,人本來就該有希望,若是連希望都沒有了,她還活著幹什麼?她還有老爺子,還有老爺子的承諾,老爺子說了,必然讓她成為蒼家的媳婦兒。
她是得不到暮之的心了,可是今日暮之將她拉來這裡做的一切事情,老爺子絕不會坐視不理。最終,她嫁進蒼家的目的還是能夠達到,只不過,她可能會一輩子空有「蒼太太」這個名號,卻無實質的婚姻關係。
沒關係,她不在乎,她只要看著西雨沫嫁不進蒼家來,她只要霸佔著這個位置,她就不怕!該屬於她的一切,都會屬於她!暮之,他真的以為,她何嫣然會這樣輕易的就罷手嗎?何嫣然抬起頭,眼神中卻是鎮靜一片,「暮之,我是沒有王牌了,可是你讓把孩子流掉,爺爺會怎麼想?你想過了嗎?」她說著這句話,卻是逼著自己勇敢的跟他對視,一點一點的逼迫著自己冷靜下來。她不能夠亂,若是她亂了,她什麼事情都做不好了。
「鳩佔鵲巢,你又想過若是爺爺知道了真相,他會怎麼想嗎?」蒼暮之冷笑著說出這一句話來。他開門見山,早已經想到她一定會利用這件事情想來打擊他的,但是他不會那麼輕易的束手就擒,幸好,他剛剛從榮景那裡得到了消息,知道了她在背後做的那些事情。雖然還沒有證據表明,她一定跟父親的死有關係,但是,她佔了西雨沫的位置,卻是不爭的事實。
何嫣然只覺得心臟那裡陡然的一顫,他說什麼?鳩佔鵲巢?什麼意思?難道說……暮之已經知道了那些事情了!?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何嫣然看著蒼暮之,只覺得他冰冷的眼神像是一把利刃,硬生生的戳進了她的胸口上。
「嗯?」蒼暮之淡淡的發出一聲鼻音來。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何嫣然強撐著後背脊,抬起頭來,細長的脖子挺了起來,她越是害怕,她就越是要撐起自己,她不能夠先敗下陣來。
「戲再演下去就不像了,」蒼暮之忽然冷冷的開口,打斷了她的話,「你的身份,從一開始根本就是假的,你不是何安安的女兒,你根本就只是她領養的!」
「你胡說!暮之,我不許你胡說八道!我是我媽媽的女兒,不信,你不信你可以去問她!我就是她的女兒!」何嫣然嚇得呵斥起蒼暮之來,她硬了態度,一口咬定她就是何安安的女兒!「不然,我為什麼要姓何……你,你不要亂說!」
蒼暮之眼底迷霧重重,冷然笑著,「問她?你明知道她精神上有問題,因為女兒的失蹤,丈夫的死亡,家庭的破裂,最後導致她精神崩潰,別的不說,就算她親生女兒站在她的面前,她也未必認得出來!你就是利用了這一點,所以冒認了她的女兒,是不是?」
何嫣然白了臉色,抱住自己,整個人的縮在了角落裡面,「我沒有,我沒有,你胡說的……」她不斷的尖叫著,彷彿是無法接受的模樣。護士跑進來,見到她這樣激動,立刻就把蒼暮之請出了病房,讓何嫣然一個人靜靜的呆著。
等蒼暮之一離開,何嫣然才將手指從角落裡的按鈴器上移開,眼神犀利的看著緊閉的房門,她心裡很慌很亂。怎麼辦,怎麼會事情變成這樣?暮之他,到底是怎麼查出這些事情的?難道是蒼錦尉那老頭子給暮之留下了線索嗎?!
越想,她的臉色就越是駭然。不行,她不能夠眼看著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被毀於一旦!何嫣然從床上爬了起來,雖然身子還是虛弱雖然腦袋還有些暈雖然她的後背脊因為害怕而濕濡了一片,她也努力的鎮靜著自己,忍著痛穿好了病房衣服,悄悄的開門,看到門外空無一人之後,她立刻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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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