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從懸崖上掉下去之後的那段日子,即使是現在,慕祈風依然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他沒有想到,敵方的主帥居然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拼了命的拖著他,一起跳下了懸崖。在那千鈞一髮之際,他將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對方墊在了自己身下,這才勉勉強強地撿回了一條命。只是,自己卻不小心掉到了那湖泊之中,隨著水流被衝下了瀑布,徹底失去了的意識。
死亡來的如此的突然,那個時候,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了舞兒的模樣,她大著肚子,溫柔而甜蜜的微笑。他不能死,不能倒下,還有著太多太多的人在等著他,那個他最心愛的女子,還有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那是他心裡永遠都無法捨棄的牽掛。
當他在一身劇痛之中醒來,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卻只能看到簡陋的屋樑,木床。四周是一片黑暗,看起來彷彿已經是到了夜晚。他身上的傷口都已經被處理包紮了,只是因為傷勢太重,暫時還無法動彈。空氣裡瀰漫著一股刺鼻的藥味,此時的他有些迷茫,也有些慶幸。不知道此時此刻究竟身處何地,可是,只要自己能夠活下來,就會有希望。
就在這時,一個腳步聲響了起來,慕祈風抬起頭,看著門口,卻是一個一身白衣,清冷如月的少女,端著一碗藥朝著他走來。只見她看起來十六七歲的模樣,姿容無雙,饒是慕祈風閱美無數,在看到她的第一眼都是微微一愣。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子的美貌,簡直是世間罕有。只是,也就那麼微微一個驚訝罷了,這女子再美,也不是他心中的那人。而且,對方美則美矣,卻太過冰冷,讓人很容易產生距離感。
「醒了?」看到他,少女挑了挑眉,似乎有些驚訝的模樣。受了這麼重的傷,普通人至少也要昏迷三天三夜,而他居然一個晚上就醒過來了,倒是讓她有些驚奇。
「喝藥吧!」少女走到他面前,端著碗遞到他的嘴邊。慕祈風這才發現,她的眼睛居然和旁人不同,竟是一片深紫色!
只是,他見慣了來自外族,長相奇特的人,因此也並不感到好奇。少女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帶著一種淡淡的冷意:「你不怕我?」
「姑娘此話從何處說起?說實話,你的容色,可以算作是絕世美人,我為何要害怕?」淡淡一笑,慕祈風搖了搖頭。他見識過達梵登的綠眸,知道世界上的人有不同的髮色和眸色,但是在很多人眼中,卻代表著一種異端,並不會被大家所接受。慕祈風眼神何等銳利,自然是發現了女子眼中的那一絲落寞,再加上對方也是救了自己的人,便出言安慰道。
「我有一位朋友是白髮綠眸,卻並不會覺得他可怕。姑娘也莫要相信那些愚昧世人的胡說八道,你的眼睛,極美!」
如果慕祈風知道,自己說了這麼一句話,卻害得他困在這個地方整整半年而無法離開。那麼,他絕對不會多言一句,甚至露出一個笑臉,哪怕是全身殘廢,他也一定要離開!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是,這樣的福氣對他來說,卻是一場災難。
少女叫做安玥,和她的人一樣,如月般清冷。只是,天生的一雙紫眸,讓她無法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她的父親是一位妙手神醫,帶著她隱居於世。自從她的父親死後,她就一直都是一個人在這深山老林之中生活。而慕祈風,是她長這麼大,遇到的出了她的父親之外的第二個男人。也是唯一一個,沒有在乎她眼睛顏色的人。
慕祈風每天都很配合著用藥,只希望自己能夠快點恢復,離開這深山。他想念自己的妻子,而這個時候,她恐怕也要生產了吧?心中的焦急難以述說,這種等待的煎熬,讓他恨不得自己能夠插上翅膀,趕緊離開。因此,當他能夠起身的時候,便提出了要離開的請求。
只是沒有想到,他的行為卻觸怒了安玥,那個女子,竟然從救醒他的那一刻,就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也許是因為太寂寞,她居然想要慕祈風一輩子都留在山谷裡面,陪著她。她憤怒地對他下了藥,將他關在了小屋子裡面,每天給他一點食物。這樣的日子,竟是足足過了半年!
彷彿囚禁一般的生活,卻並沒有磨掉他對於離開的渴望。他的妻子,還有他那才出生的孩子,他甚至都不知道是男是女。再這樣下去,他只會越來越消瘦,卻並不能讓那個安玥改變主意。她並不是愛他,只是想要找一個人陪伴她而已。於是,他決定不在僵持下去,虛以委蛇,向她屈服。
安玥很高興看到他的轉變,在她看來,這個外面的男人,絕對沒有足夠的耐心和她耗著。最終,絕對會答應自己留下來。所以,她放鬆了警惕,細心調理好了他的身子,甚至準備和他成親。
只是她沒有想到,慕祈風居然在故意親近她的時候,對她下藥,讓她失去了意識。這半年來,為了能夠離開,慕祈風不知道想了多少的辦法,拐彎抹角地從她的嘴裡打聽山谷的出口。而為了等這一天,他足足煎熬了半年。
山谷的地形就好像是一座迷宮,慕祈風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才從裡面走了出來。此時此刻的他,衣衫襤褸,形容枯槁。而到了外面,才知道自己居然不在盛京,此處離那裡,竟有千里之遙。
可是,任何困難,都無法阻止他回家的決心。沒有錢,更不會有人會相信他的身份,他就像個乞丐一樣,一路走,一路乞討,硬是靠著自己的一雙腿,回到了盛京。衣衫襤褸的他,卻被迎面而來的一輛馬車給撞倒,暈了過去。
當那滴淚,從嘴角溢進了心底,他睜開了眼睛,看到了那張讓自己朝思暮想的容顏。
這一刻,所有的痛苦,都已經被喜悅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