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欽?元清憐蹙了蹙眉,這個史書上記載的西魏廢帝似乎並沒有留下子嗣,難不成眼前這個自稱元紫的人也是和她一樣,被娘親隱瞞了身份,才得以存活的麼?
若真是這樣那她和這個元紫還真是有些同病相憐的,西魏與東魏同樣是權臣坐大,帝王式微,東魏孝靜帝與西魏廢帝同樣都只是權臣手中的傀儡皇帝,都是被廢後再賜了毒酒,雖然元善見是禪位,也不過是個好聽的說辭罷了。現在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功高蓋主的臣子總會遭到帝王的猜忌,終究逃不過一死。為的,不就是以防權臣篡位這樣的事情發生麼。
「你我本是同根姊妹,若放在往常,就算昔日西魏與東魏曾開戰,也與我們元家人無關,都是權臣作祟,我們如今同病相憐,都是有滔天的仇恨要去報,更應該互相扶持,堂妹,你說是麼?」元紫依舊在笑,不過笑容裡卻滿是冰寒的冷意,墨黑色的瞳眸緊鎖住她。
眉心依舊緊蹙著,她何嘗看不出這位堂姐對她的敵意非常大,只是不知是為了什麼。
沒聽到元清憐的回答,元紫依舊慢悠悠的開口,「可我沒有想到的是,我的好堂妹竟然與宇家的人交好,這真是讓我大吃一驚,甚至連他們三兄弟都愛上了你,這樣好看的一張臉,果然是魅惑眾生的料。」
原來是因為她和宇家的人走得近了,這個元紫才對自己抱了這麼大的敵意。元清憐瞬間瞭然,可面色卻沉了下去,「飛花姑娘可不要胡說,毓哥哥所愛之人乃是獨孤皇后,我與他情同兄妹,這又如何?我與宇家的人交好礙著你了不成?」
「若不是看在飄零大人的面子上,我絕對會殺了你,這樣至少能讓他們痛不欲生,哪怕你也姓元!宇家的人都該死,我在宇護手下潛伏了五年,看著他殺了宇覺,又殺了宇毓,真是讓我開心,若是宇泰那個老賊在地下知道自己的兒子就這樣被堂弟殺害,不知道會不會氣的七竅生煙?」元紫眸中流露出了詭異的神色,看著元清憐的眼神就像是看一隻卑微的螻蟻。
被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這樣冷嘲熱諷,估計是聖人都得氣惱了,她元清憐當然不是什麼好脾氣的聖人,來到這裡之後她原本冷漠的性子好歹也收斂了些,變得比較平易近人,可也不代表她的脾氣能好到讓人在自己頭頂上撒野!
「若不是看在你也是凰翎所屬之人的份上,我現在就會殺了你。」元清憐勾唇,眼底依舊沒什麼怒氣,可週身散發的氣息卻讓房裡的氣氛開始冷凝,「同根姊妹?當我稀罕麼?無緣無故便多出來個堂姐,你以為我就會因為世界上還有親人便感動得忘乎所以嗎?這點微薄的血緣,我根本就不在乎!」
「不錯,我們的確很像,也都有深深的仇恨要去報復。不過一個人的錯不應該算在一群人頭上,況且朝代更迭是必然的,就算沒有宇泰也會有司馬泰上官泰其他的人來亡你西魏的國!成王敗寇,這個道理想必你懂,所以就不要做出一副自己有多可憐的模樣了。」
「就算我與宇家的人交好又如何?毓哥哥邕哥哥和憲哥哥都是真心待我好,我自然也真心對他們。你這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才會如此的,若是一個人活下去的理由就只是為了報仇,那就算不得是一個人了,不過一具行屍走肉。你不應該只為了報仇而活著,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你會被自己壓垮的。」
元紫聽了這些,只覺得有些迷茫。她說的是對的麼?一個人的錯並不應該由一群人來承擔?
「還有,你說你在宇護身邊待了五年,你又這麼恨宇家的人,毓哥哥被毒殺,是不是你做的?」說到這裡,元清憐的語氣低了好幾個八度,狐狸眼微微瞇起,看不清眸底的神色。
驟然聽到這個問題,元紫只覺得心中剛有些退下去的傲氣又上來了,冷冷的回答道,「是我又怎樣!就是我指使李安在宇毓的糕點裡下毒,就連藥粉都是我給的,你當如何?」
眼眸微微低垂,目光瞬間暗淡下去,幽深的墨黑色瞳孔看起來深不可測,卻讓人止不住的想要去探究,「這件事葉飄零知道?」
「此事本就是飄零大人默許的!」提到葉飄零,元紫又昂起了脖頸,一副對元清憐很是不屑的模樣。
她這次來本就是想看看這位凰翎未來主子究竟有何等本事,也是想來見識見識眾人口中傳言的自己貌若天仙的堂妹。元景仁逝世對她來說根本就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她心裡的主子就只有葉飄零,所以也是想給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一個下馬威。
卻不料陸玫所說的平易近人的小姐竟然也會有脾氣,還能跟她強起來,這又如何,她絲毫不擔心。飄零對她十分寵溺,往日她做錯了什麼事飄零都會替她擔下來,也不會給她什麼過分嚴厲的處罰,才養成了她這目中無人的性子。
「他默許的?」元清憐喃喃的重複了一遍,眸底氤氳上了妖嬈的紅芒,頗有些嗜血的感覺,像是化妖了一樣,看得對面的元紫心底一陣發涼。
她想起了那天黎明自己驚醒,讓飄零幫忙去查宇毓的事情時,他眸底複雜的神色,他面上的不忍,他的憐惜,原來都只是因為他早就知道這件事的發生,不僅默許了還幫著眼前這個跋扈的女人隱瞞。更可笑的是,她竟然對這個騙了她那麼久的人信任如斯……呵,諷刺啊。
眼角滑落兩行清淚,她突然抬起頭看向正在發怔的元紫,手腕一翻,便抓住了兩塊鑲金玉牌,幾乎要擇人而噬的看著元紫,「認識這個,就給我滾出去。」
「殺瞳玉牌!」元紫驚詫的睜大了眸,就算這個人是未來的主子,也不該有兩塊玉牌才是!即使是在以前,元景仁手裡都只有殺令,瞳令都是掌管在飄零手裡的。可現在,飄零居然將兩塊令牌都交給了元清憐!
不敢再多呆下去,她連忙轉身拉開房門便跑了出去,現在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她錯估了這個人在飄零心裡的份量,兩塊玉牌都在元清憐手裡,就能代表很多事了。
那時他說:「翎兒,你若是想哭,就哭吧。」那時他臉上的擔憂那麼明顯,那時他在看見自己的悲傷時,會不會也有一丁點的內疚?還是那一切,都不過只是他假裝的?
大開著的房門她也不想去關,只是呆愣的靠坐在床榻上,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