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管時空的神祇?」洛丹翎卻突然睜大了眼,放下手中的茶杯,眸光灼灼的盯著他,「那麼我會來到這個朝代,也是因為你了?」
長生漂亮的眼看著她,眸底滿是悲傷,聲音變得虛幻飄渺,「翎兒,我把你的記憶還給你。」
洛丹翎看著那雙冰藍色的眸,卻像是望進了一個漩渦,神智被深深的捲了進去,目光逐漸變得木然。
長生繞過木桌,將呆滯的女子攬進自己懷裡,纖瘦白皙的手停在她的額前,掌心閃爍著柔和的銀光,她空洞的暗色雙眸緩緩閉上,身上奇異的服裝也轉變成一身月白色的羅衫,亞麻色短髮逐漸變長變黑,自行挽成了偏髻,面容卻依舊是十五六歲的模樣。
將洛丹翎攔腰橫抱起,踏出古亭的瞬間,精緻的六角古亭沉入地底,卻重新長出了一株妖嬈美艷的桃花樹。
公元550年,正月二十一。東魏鄴城,碎音小苑。
男子一身黑底金紋的錦袍,頭戴金冠,腳下的長靴用金線繡著飛龍,顯然地位尊貴非常。俊秀清朗的面容上滿是焦急,正在小苑裡來回踱步著,不時還瞧一眼緊閉著的房門。
房間內不斷傳出女子的慘叫聲,還伴隨著穩婆的反覆催促,男子的雙手握攛成拳,劍眉緊蹙著,一瞬不瞬的注意著房內的動靜,面容愈加焦急,心底也逐漸浮躁起來。「清漪,你一定要沒事,一定一定要沒事啊!」
突然,房內傳出女子的一聲尖叫,隨後響起的是嬰孩的哭聲,他面上一喜,不顧身旁手下的阻攔,推門便闖了進去。
穩婆見他闖了進來,面上堆起笑容,抱著孩子迎了上去,「生了生了,恭喜大老爺,是個千金!」
他卻看也不看穩婆手中的孩子,逕直奔向內室。床榻上躺著一名女子,青絲凌亂,鬢角滿是汗珠,氣息也有些不穩,美麗的面容雖有幾分蒼白卻分外惹人憐愛,一雙狐狸眼微微瞇起,正看向闖進的男子。
「善見……」她微微抬手,面上勉強擠出一縷笑意。
「我在。清漪,沒事了,沒事了,別怕。」元善見一看,連忙走近握住她抬起的手,撫上自己俊朗的臉龐,聲線都有些顫抖。似是在安慰著她,又像是在安撫自己。
「善見,孩子……」洛清漪輕聲說,眸子看向抱著嬰孩的穩婆。
元善見聽聞她這樣說,方才想起要看看孩子。便向身後的穩婆招招手,接過她懷中的女嬰,湊到洛清漪面前。「清漪,你看,是孩子,我們的孩子。」
洛清漪笑了笑,「善見,你看,孩子長得像你。」
「我看孩子長得像你,眼睛鼻子嘴巴都像,分明與你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元善見看著懷中睡相安穩的孩子,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孩子如此像你,長大後肯定也與你一樣,清婉嫵媚,楚楚可憐,就喚作清憐吧。」
「姓元麼?」洛清漪笑問道。
「傻丫頭,當然是姓元了。」元善見有些疼惜的說著,黑眸裡滿是歉疚,「清漪,是我愧對於你,不能給你名分,連帶著我們的孩子也……」
「沒事的,」洛清漪伸手覆上他的唇,不讓他接著說下去,唇邊揚起笑意,一雙大大的狐狸眼中滿是溫和,「善見,清漪知道你的苦楚,知道你的難處,你不給我名分也只是想保護我,我不怪你的,我們的孩子也不會怪你。」
「你明白就好,只是善見累了你呀……」元善見憐愛的看著她。
洛清漪不再答話,只是看著他懷中嬌憨的孩子,「孩子乳名叫丹翎吧,丹為赤,翎為羽,鳳翅上的一尾丹翎。」
「翎兒,翎兒。真是好聽。」元善見笑著將嬰孩遞給身後的姆媽,「清漪,我要回宮了,你好生休息,注意自個兒的身子,我一得空就出來看你。」
「嗯,你去吧。」洛清漪點點頭,目送著他離開。隨即吩咐姆媽好生照顧孩子,自己則閉上眼眸休息,她實在是太累了。
半空中,一名白衣女子凌空而立,若有所思的望著這一切。
元善見,東魏孝靜帝,也是她的生父。她竟是一個亡國公主,雖然並沒有封爵,但這份血緣依舊是存在的。
洛丹翎邁步走向床榻,月白長靴落在木質地板上,卻沒有發出半分聲響。靜靜的看著床榻上熟睡的女子,她的臉與眼前這張傾城的面容足有九分相似,卻多了眼前人沒有的冷艷嫵媚。
淚水順著臉頰流下,卻在半空中蒸發,她唇角噙著笑意,這就是她的母親,如此絕色,如此傾城。
洛清漪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分明還是個少女模樣,卻已經生下了她。而且,丈夫都並不能給她一個名分,洛丹翎當然是知道原因的。
後史記載魏孝靜帝后宮嬪妃只有皇后高氏與容華嬪慕容氏,算是比較潔身自好的帝王了,兒子也只有太子元長仁等三人,她與她的母親並沒有被載入史冊。
這個父親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她們母女,作為一個傀儡皇帝,他無法好好保護自己的親人。所以只有將自己在乎的人隱藏起來,或許能躲過一劫。
還有她的父親,魏孝靜帝元善見。任憑她如何設想,也沒想到自己的父親竟是這個人,歷史上有名的傀儡皇帝,在世時被人罵作「癡人」、「狗腳」,還被臣子指責「謀反」,死後還被人屈辱,為世人所鄙夷。
正是這樣一個人,卻有這般深情,為自己深愛的女子著想,寧願委屈她沒有名分,卻也不願她跟著自己一塊受苦。
《魏書》中記載:「帝好學,美容儀。力能挾石師子以逾牆,射無不中。嘉辰宴會,多命郡臣賦詩,從容沉,有孝風。」
有如此才華的一個男子,若不生在帝王家,哪怕是一介布衣,也會有非凡的作為吧,至少不會有那麼屈辱的一生。
垂著眸子,她只覺得自己腦海中的思緒亂成了一團,她是元善見的女兒,那高孝琬不就是她姑母的兒子麼?兩人可是表親啊,雖然在古代並不算什麼,但是……
而且,高洋亡了東魏,還殺了她的父親和兄弟,她與高家是弒父之仇,她應該要去報仇麼?
「娘,翎兒該怎麼辦呢?」
她輕歎道,而床上的人兒只是動了動,依舊睡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