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59年冬,十二月,北周皇宮。
洛丹翎一身白裙,靜靜的站在軒窗前,看著窗外紛飛的雪,突然莞爾一笑,她以前從不信鬼神,如今自己的魂魄莫名來到了北周,任她再如何不信也無濟於事了。
原來的宇丹翎和宇邕出宮遊玩時碰到刺客,為了救心上人,她替宇邕擋了一劍,其實已經魂歸天地了,不過二十一世紀的洛丹翎魂魄被牽引來到了一千五百年前,附在了那個新興公主的身上,代替她重新活了過來。
不過這個宇丹翎,早已不是原來一心愛著宇邕的她了,是為了解開那個夢魘,而來到北齊王朝的洛丹翎。
她一個來自未來的人,能在這戰火紛飛的年代活多久呢。洛丹翎有些怔怔的想著,據史書記載,新興公主是被宇護嫁給了蘇綽之子蘇威,她會繼續那個公主的命運嗎,但是她來到北齊不是為了那個河間王嗎,若安心做歷史上本分的新興公主,她豈不是一世都見不到高孝琬?
歷史是不能更改的,那她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呢,洛丹翎有些迷茫,難道她來到這裡就是為了見證這些事嗎?
不對,既然她來到這裡,那麼她就屬於歷史的一部分,她的所作所為,必定會是符合歷史的,只不過並沒有完全被史書載入,若是來了這裡還按照史書的腳步走下去,那就太沒意思了。
她洛丹翎,要活出自己的精彩,她要譜寫歷史,她的名字,將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而她不會知道,她今天的這句話,竟然一語成讖,她的名字,將永載史書,留給後人無限的遐想。
想通了之後,洛丹翎突然笑了,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似乎也落得歡快了,從今日起,就忘卻在二十一世紀時的一切吧,就當那些事不過是黃粱一夢,她如今是活在北周,她是北周的新興公主,她只是一個十歲的小女孩,有愛她的哥哥和父親。
「翎兒,」宇毓一身黑面金紋的龍袍,外面披著明黃色鑲黑金線披風,邁步走了進來,「何事笑得如此開心呢,跟毓哥哥說說嗎?」
洛丹翎聽到那溫潤如玉的嗓音,轉過身子奔進了宇毓懷裡,「毓哥哥你終於來了,翎兒待在這裡好無聊,毓哥哥帶翎兒出去玩吧好不好?」
宇毓俯下身子拍了拍她的頭,面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眼眸深處卻隱藏著一抹憂鬱,「翎兒聽話,等傷養好了再讓邕哥哥帶你去玩兒,乖乖的在這休息。」
洛丹翎看著他清冷憂鬱的眼神,忍不住伸手撫上他的眼眸,「毓哥哥,不要有這種眼神好不好,翎兒看著難受。」
宇毓明顯怔了怔,握住洛丹翎的手,眼底浮上了些許暖意,「好,毓哥哥答應你,翎兒不難受了,翎兒,你瞧瞧誰來看你了。」
話落,他便起身往一邊走開,讓出了門口的路,洛丹翎抬頭望去,只看見一個一身黑色朝服的中年人站在門口,正朝著她笑。
「爹爹!」洛丹翎有些驚喜的喊道,眼前的中年人正是她記憶中的北周權臣,宇護,也就是她的養父。
宇護眉目間與宇毓宇邕等有三分相似,畢竟是堂兄弟,總算有著一絲血緣,因長年帶兵打仗的緣故,他的身形相對更為魁梧一些,渾身透出一種彪悍狂霸的氣息。
「翎兒,」宇護走近來,蹲在洛丹翎身前,將她輕輕的攬在懷裡,「父親剛從前線回來,所以至今才來看你,聽說翎兒受傷了,傷勢如何?」
洛丹翎靠在宇護懷裡,貪戀著這一絲屬於父親的溫暖,她自小便失去了雙親,是由爺爺帶大的,雖然也有祖父的慈愛,但畢竟不是父母,此時她突然感受到父親的溫暖,雖然只是養父,卻也好過沒有不是嗎?
「爹爹,翎兒沒事了,毓哥哥把翎兒照顧得很好,傷勢也幾乎痊癒了。」莫名的,她的聲音有些哽咽,聽在那二人耳中,卻以為是小女娃受傷後的委屈。
「傻孩子,哭什麼,今日可不許哭,父親班師回朝,你可不許掃了陛下的興,聽話,五弟也已經回來了,待會父親帶你去看他。」宇護略帶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脊,然後看向一邊的宇毓。
這個宇毓絕對不似他想像中的那麼好拿捏,自從那個獨孤信的女兒過世,宇毓的才智便慢慢顯露出來了,看樣子是不滿他的攬權,想要脫離掌控了。
眸光逐漸暗下去,宇毓其人決計不能留,他不會是一個合格的傀儡皇帝,必定會壞了老夫的大業,只是,翎兒與宇毓那般親近,若是他殺了毓,翎兒必定會仇恨他的。
宇護在心底歎了一口氣,這個年僅十歲的養女,其實是他子女中最受疼愛的一個了,雖然只是養女,卻依舊是他的心頭肉,只因她仍舊稚嫩的面容,與那個人是那般的相似!
那個人,是他心裡永遠得不到的肖想,是被他深深隱藏在心底的痛。
洛丹翎定定的看著宇護,若說他看向宇毓時眸中掠過的凜冽殺意令她暗暗心驚,那麼宇護看著她時眼底的絲絲悲涼就讓她深深的不解了。
悲涼?權傾天下的宇護會有悲涼?連天子也不過是他的傀儡,他還會有什麼得不到的嗎,竟會心生悲涼麼?而且,是看著她才溢出的絲絲悲意,難道與她的身世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