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玉市。
三陽鄉黨委書記的座駕不過是一輛夏利,對於山溝裡的鄉民而言,寶馬在這個時代無疑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徵。
天地良心,逍遙絕對沒有顯擺的意思,最初不過是為了方便,才開車回來的,要不然就得從縣城坐那破破爛爛的客車,在顛簸的山路上掙扎一個小時到三陽鄉,然後運氣好的話能夠搭乘一輛摩托車,繼續顛簸十分鐘左右。運氣不好的好,就只能步行約一個多小時,才能回到林家村,這也難怪小叔說找了那麼久卻找不到爸媽在哪裡。
林家村通往三陽鄉的是一條石子路,說起這條路,無疑是林家村所有村民的驕傲。十年前,這條路每逢下雨便會深一腳淺一腳的泥濘,即便是越野性能很好的吉普,走在這樣的路上也是舉步維艱。十年前,林家村出了一位村支書林秋宏,正是他的帶領和倡議下,全村老小齊上陣,利用農閒的時間肩挑背扛從山上採石敲碎鋪在路上,十年如一日的堅持下來,便有了這麼一條簡陋的石子路。
寶馬x6開進村子的時候後面跟了一群湊熱鬧小屁孩,早有準備的逍遙從車上拿出一袋大白兔奶糖,抓起一把把的撒過去,小屁孩們一通哄搶好不熱鬧。
有史以來林家村出現的最牛掰的人物莫過於坐著夏利車的鄉領導,逍遙把寶馬車停在家門口時無疑成為了本村最大新聞。
「紫強風家裡的小子出息了,開著比鄉黨委書記還好的車子回家了。」這句話成為了村民掛在嘴邊最多的一句,逍遙剛下車,略顯老態的村支書林秋宏便背著手嘴角叼著一支售價兩元一包的芙蓉牌香煙出現在車跟前。
「小紫,出息了啊?比鄉里書記坐的車還好。」瞇著眼睛的快活的笑著的林秋宏很自豪,如同自己開著寶馬車出現一般。
「大伯,這是孝敬您的,趕緊收起來,別叫人看見。」逍遙微微笑了笑,對付林秋宏的手段也非常的直接,一包軟中華飛快的塞過去,林秋宏眼睛一亮,閃電般的一伸手,軟中華消失在視線中。
「你這娃娃不錯!」誇了一句之後,林秋宏一如既往的背著手,衝著籬笆院子裡大聲喊:「強子,你家小子回家來了。」
正在家裡修理一把鋤頭的紫強風並不知道外面的動靜,聽見吵鬧聲也沒有出來湊熱鬧的意思,聽到林秋宏的聲音才慢悠悠的出門。看見兒子站在一輛小車跟前,紫強風有點佝僂的腰桿子瞬間挺直了,眼神中的一絲疑惑一閃而過,扭頭衝著廚房裡吼道:「孩子他媽,孩子家來了,趕緊出來。」
不斷在圍腰上擦手的江憶雲從廚房裡出來,看見兒子大包小包的往車上拿東西,臉上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疑惑,但終究沒有問出口,只是淡淡地看著逍遙,這一刻,突然發現自己的兒子彷彿長大了許多。
給鄰家的小孩裝了滿滿兩口袋的奶糖後,鄰家的小孩才滿意的往村東頭的家裡走。父母忙著往家裡搬東西,逍遙則摸出一包軟中華,挨個給看熱鬧的老爺們遞煙。頓時紫家門前一片笑聲,熱鬧不已!
看著父母漸漸開始蒼老的面容,逍遙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雖說自己家裡以前在林家村來說還算得上富裕,父母以前常年在一家服裝廠工作,多少還攢下了一些錢,但隨著服裝廠的倒閉,父母成為了下崗工人,家裡又沒有田地,再加上還要供自己上學,家裡的財政也一天一天的越來越緊張。沒有辦法,只能父親去周圍謀些體力活幹干,維持生計。到了自己高二的時候,父母對自己的期望更是很高,勒緊褲腰帶想供逍遙去上大學,僅僅兩三年下來,挺拔的腰都累駝了,再想想自己當時是如何的不懂事,老是闖禍,結果和父母的關係也越來越僵,現在再想想,覺得自己當時太幼稚。
看著父母慢慢地往家裡搬東西,眼神漸漸有了一層霧氣。
終於,東西搬完了。
走進到院子當中,紫強風看了逍遙一眼,一臉嚴肅地說道:「車哪裡來的?你不用上課嗎?」
逍遙早就知道父母會問這個問題,不過他還是如實說道:「這是單位分配的,至於是什麼單位,您先別問,單位有保密制度,問了我也不會說的,我這次回來是想問你們一件事!」
紫強風詫異地盯著逍遙,看了又看,似乎想從逍遙的身上看出點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什麼事,說吧!」
逍遙慢慢地走上前來,遞了一支中華給父親,又幫父親點上火,仔細地斟酌了好一會兒,才說道:「爸,我見到小叔了。」
簡簡單單地一句話,卻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的炸響,紫強風完全愣了,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旁邊的江憶雲也是一臉蒼白。
「他叫紫長風,爸,為什麼你不願意告訴我關於爺爺奶奶……」
「夠了……」話還沒說完,紫強風猛地一聲大吼,激動略帶顫抖的打斷了逍遙的話。江憶雲聽到逍遙的話,輕聲哭了起來,好像也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中。
逍遙大驚,不知道爸媽為什麼會這樣,但他也知道不能再繼續說下去了:「爸媽,對不起,我只是想知道而已,你們不願說,我以後不問就是了。」
紫強風急促的呼吸聲漸漸地平緩了下來,壓制住激動的心情說道:「唉,都是我不好,不然你媽也不用跟著我受苦了。」
江憶雲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輕聲道:「強哥,我從來沒有怨過你,但是事情也過去這麼多年了,你又何必一直這樣呢,老爺子當年或許也只是一時氣不過才會那樣,為什麼你到現在還放不開呢,兒子這麼大了,我們這樣對他,不公平。」
紫強風有些痛苦的閉上了雙眼,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良久,才開口說道:「去把門關上吧,逍遙,你跟我來。」說完,向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