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8-15
盤山山脈南向的山腳下,不遠處一條州河蜿蜒而過,在這中間有一個村莊,依山伴水。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個村子兩樣兼顧,所以雖然天災不斷,但日子總還是能過的。
時近午時,住在靠山村尾的一戶人家,院子裡坐著婆媳兩個,媳婦二十五六的樣子,雖說不上漂亮,可透著一股樸實能幹的氣息,嘴上和坐那曬太陽的婆婆說話,手裡針線不停,縫補著家裡小調皮鬼的衣服。一個估摸五、六歲的小孩正坐在院子裡玩泥巴,也不怕天冷,玩的很忘我。
婆婆在冬日曬著暖洋洋的太陽,感到很舒服,稍微挪了下身子,然後對著媳婦說:「我老了,身子又有病,像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還能過多久。」
媳婦一邊飛快的動著手一邊安慰:「婆婆,瞧您說的,孩子他爹,上山打獵,下水摸魚,種田樣樣拿手,閒著還能去三河城裡打打短工,咱家不愁吃喝。」
說到這裡,用牙齒咬斷了線,然後扯了扯縫針的一溜,看著針腳密集,挺滿意的,就放到了一邊,又拿起另外一件待補的衣服,然後看看在院子角落邊的房子,說道:「再說小叔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前途無量著呢,比孩子他爹有能耐多了,以後這個家說不定還得靠小叔。」
婆婆沒有馬上接話,傾著腦袋仔細的聽了聽,像是想聽聽小兒子的讀書聲。距離遠了點,沒有聽見,不過也不在意,露出滿意的笑容說;「可不能當面誇他,誇多了容易驕躁,影響他的前途。」
「這不就是在您老面前誇個兩句麼。說真的,前日那些朝廷官兵路過,簡直跟了土匪一樣,要不是小叔是個秀才,恐怕就不是少幾隻雞那麼簡單了。」
婆婆聽到這裡,也不由得歎了口氣:「我也正是因為這,才擔心這個日子怕是要不容易過了啊。你記得再前些天的時候,路過的那些朝廷官兵那個不是鬧得村子裡雞飛狗跳,撈夠了好處才走的。」
「婆婆,您就安心好了,等小叔考中狀元,看哪個剛在家門口橫!」說到這裡,看看天色,又道:「這也快到響午吃飯的時辰了,孩子他爹怎麼還沒回來?狗娃子,去門口看看你爹回來沒有。」
坐地上的狗娃子正玩的起勁,沒理睬他媽的話。
媳婦沖婆婆笑了笑,正準備站起來教訓下兒子,忽然,門被「彭」的一聲踢開了。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彪形大漢闖了進來。
院子裡的幾個人都嚇了一跳,一看是孩子他爹,這門踢壞了還不得修,正準備埋怨兩句,彪形大漢直接朝剛才嘴裡說的小叔的那屋衝過去,一邊說:「快走,韃子來了。」
衝到那個房間門口,也是一腳踹過去,門「匡當」一下開了,把裡面的小叔也嚇了一跳:「二弟,快走,韃子來了。」
說完後也不等弟弟反應過來,猛的一個轉身,跑的母親身邊,一把背了起來。對著媳婦說道:「快,跟我走。」
「我去拿下盤纏。」媳婦慌忙的道;
「拿什麼拿,快點,抱上狗娃子快跟著我走。」彪形大漢急了,喝道;
彪形大漢叫谷滿倉,承載了一個莊戶人家對生活期望的名字。他畢竟見過不少世面,知道韃子殺人不眨眼,剛回村的時候,遠遠的望見韃子正往這邊過來。當即立斷,丟下了手頭的傢伙什,撒腿就往家裡跑。
谷滿倉背著老母,帶著抱著兒子的媳婦,出門就往山腳跑,幸好是住在村尾靠山的角落,離山還近一些。
一口氣跑到山腳,才站住了身子喘了口氣,轉身等待落在後面的家人。不看還好,一看,嚇了一大跳,後面就跟了兒子和媳婦,弟弟沒有跟過來。
背上的老人家也急哭了,二兒子是自己心頭的肉,最最疼愛的啊!
谷滿倉知道母親的心思,望望遠處韃子揚起的塵土,又近了一些了。也不猶豫,輕輕把母親放在地上,對著剛跑近的媳婦說:「你快帶媽和狗娃子去我打獵經常藏身的洞中,我沒回來千萬別出來。萬一,萬一我回不來了,媽和狗娃子就靠你了。」
說完,谷滿倉不敢停留,就「嗖」的一下在媳婦撕心裂肺的呼喊中跑了回去。可能感覺到了什麼,狗娃子也哭著喊起了爹爹。
家裡的門開著,谷滿倉一邊闖進去一邊喊:「二弟,二弟,你在哪?」
「哥,我在屋裡,我收拾下老師送我的書籍。」一個聲音從邊上房屋傳了過來。
話音未落,谷滿倉就闖進去了,直接把二弟手裡的書籍一把打翻,然後拉著二弟就走「你不要命了,韃子殺人不眨眼的,遼東都被殺的屍骨遍野你不知道麼?」
二弟,叫谷大壯,因為小時候身體單薄,就給起了這個名字。本來捨不得那些書,還想從哥手裡掙扎下,但一聽谷滿倉的話,就順從的跟著他哥跑了。
沒想剛到門口,馬蹄聲就在村口響了起來,谷滿倉耳力甚好,一聽就知道沒機會跑出村子了,雙腿可跑不過四隻腳的。
谷滿倉毫不猶豫,馬上轉身帶著弟弟來到院子最角落的地方,撥拉開一些木板,原來是個個糞池,四四方方,並不大的一個,也就能容一個人。前些天剛好用過一些去當肥料,所以裡面的米共田並不多,谷滿倉示意弟弟跳下去。
谷大壯有點猶豫,沒時間了,谷滿倉直接一腳把弟弟踹了下去。想了想,又脫下衣服,讓弟弟摀住鼻口。然後說道:「媽和你嫂子,侄兒都在我打獵藏身的那個洞裡。要我有什麼事,他們就靠你了。」
外面已經開始想起了韃子那嘰裡呱啦的聲音,伴隨著村民的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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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以及雞狗的驚慌叫聲,而且,聲音離這裡越來越近了。
谷滿倉深深的看了弟弟一眼,就把木板都蓋回去,漏了一些縫隙。轉身又從家裡領了馬桶出來,往木板上一倒,然後再扒拉些雜物蓋住。然後跑出了家門。
谷大壯聽著哥的腳步聲遠去,和越來越大聲的韃子聲音,兩行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內心一個聲音喊道:「哥,你要保重啊!」
很快,有幾個韃子闖進了他家門,院子裡剩餘的幾隻雞首先遭殃,然後嘰裡呱啦的邊說話,邊翻箱倒櫃,好一會,才走,臨走的時候還放了一把火。這好像是強盜的慣例,一定要燒的別人一無所有才能顯出他們的本性。
過了好久好久,聽不到一點人或動物的聲音,只有北風的呼呼聲。谷大壯實在忍不住了,才爬了出來。
映入眼簾的是自家燒的差不多的幾間房子。這時,他也管不了身上的臭味和他原先寶貝的書籍,衝到了門口。
剛到門口,谷大壯就「哇」的一聲吐了。就在他家門口,倒著隔壁家的李二麻子的媳婦,被開膛破肚了,腸子什麼的都流了出來,頭也只有一半連在身上,另外一半就在身子的不遠處。
從來就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景,以前的時候,在哥的呵護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現在咋見之下,自然忍不住就吐了。
村子裡的房子沒有幾間是好的,他一邊走著一邊查看死在地上的人,都是他所熟悉的,現在已經永遠的去了。
谷大壯前面吐了幾次,後來麻木了,也吐不出來了。差不多找遍了村子,還是沒有找到谷滿倉的屍體。不由得對著天喊了起來:「哥,你在哪裡?」
北風還是呼呼的吹著。整個村子靜悄悄的,只有他的餘音在迴響著。
一個村子,就這麼沒了。
可何止這麼一個村子呢,韃子所過之處,燒殺搶掠,這個村子只是一個小小的縮影而已。
第二天,密密麻麻的馬蹄聲又在這個村子響起,只是,這次,並沒有進入村子,繞著而行。村裡已經沒有一絲人氣。
「督師,大明的百姓都被韃子害的家破人亡,您看看,又一個村子沒了。咱不能老這樣就只跟著韃子啊,是不是追上去跟韃子幹上一仗,大不了同歸於盡,不能這樣看著他們禍害啊!」何可綱悲憤的對袁崇煥請求道。
袁崇煥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遠方,並沒有瞄下這個殘破的村子。身子隨著胯下的戰馬,一晃一晃的。
「督師!!」何可綱忍不住了,催馬跑到袁崇煥的馬前一擺馬身,攔住了袁崇煥的馬。
袁崇煥看看何可綱雙目通紅的臉,輕輕的道:「韃子總會遭報應的。」然後,催馬繞過何可綱,繼續往前走著。
何可綱一擺韁繩,還想再追上去說。
這個時候,旁邊的祖大壽經過,對著何可綱說道:「督師以國事為重,保護關寧軍的有生力量,尋機擊敗韃子,這才是老謀深算之策,你不要感情用事。」
「大明百姓皆是皇上之子民,我等深受君恩,但以身報國,百姓遭此慘禍,我等還惜此身?」
「幼稚!」祖大壽撇了撇嘴,直接不理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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