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長長歎出了一口氣。雖然,現在的情況,有些讓人覺得是歎為觀止的。我想,它還是繼續的歎為觀止,會比較好一些。比起其它不確定的改變,還是不要太變的好。我是在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這樣,看來沒有出息久了,也會變成一種習慣。
甜聲姐姐很快聽到了我們的對話聲,端著水走進來。
我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伸到半道時,看到甜聲姐姐遞過來的眼色,她是要我在李元吉的面前收斂一下各種不地道的習慣。
可是,從現在開始我就是這樣,愛咋地咋地。
我繼續將那個懶腰伸完,然後奪過甜聲姐姐順路遞給李元吉的水,喝了一口,笑看向他,「殿下胸懷寬廣是不會與我計較的。」
不過,他好像真的是笑得很開心。
這個人可真的是一副見過大場面的樣子。對於我的各種無理,還能表現得這麼鎮定,真的是不容易。
他到底要我表現到哪一步呢。
現在,我感覺我已經不再是那個一無所知,還自以為是的小姑娘了。現在,我好像變得有一點兒循規蹈矩了。我甚至有些煩悶地想,我可能真的做不出讓他煩心的事情來了。接過甜聲姐姐遞過來的手巾把子,我胡亂地擦了擦臉,可是心完全都不在臉上,一直在猜,他到底在想什麼。他的真正目的,會有多麼的大,能讓他像這樣有足夠的耐心一直這樣等下去。
一切都是未解之謎。
然後。就開始吃早飯,是不是昨天睡得太好,感覺很有食慾。
就著食慾,我又開始認真思索著,究竟要怎麼樣才能問李元吉關於那本書的事情。不過,想來想去都覺得不能問。
他笑著跟著我說,那個黃瓜好吃時。我很給他面子地夾走了一根。在我們之間,不是說一點關於吃的事情,才是最最無害的對話呢。
要不然,說來這世上的事。我們之間能敞開心扉的也就只有在這個「吃」上面了。那一口醬黃瓜我慢慢嚼在口裡。任著清香的味道一直在喉嚨裡蔓延。忽然就想起了哥哥,掐指算一算時間,他已經失蹤好一些時日了。
相較於那本書,我最大的願望還是見到哥哥。一邊吃著飯。一邊想著心事。可真的是下飯。沒有吃別的,就這一根小小的醬黃瓜便送下去一大碗飯。我推了甜聲姐姐還要盛一碗的好意。向她做了一個眼色,讓她再給李元吉盛上一碗。
李元吉笑意盈盈地從了我的好意。「不是說好吃嗎,怎麼才是那麼一點兒。我一向就覺得,珂兒這裡的東西好吃,這次更是覺得越發吃出了好吃的味道。」
他這樣的讚美我早就聽得熟了。也是一笑而過。只是將幾樣小菜向他那邊推了推,又用目光無聲地讓了讓。他似乎特別地受用。笑著進食。
我在想,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笑呢,如果一直是這樣,我就會生出他其實是個好人,我心中關於哥哥的問題,他就會給我正確答案的感覺。可是在現實中,我如何能真正的相信他說的話。不僅不能相信,反而更應該是懷疑的不是嗎?如果,我沒有將那奄奄一息的面孔記得那麼清,是不是我也可以輕易地就陶醉在他的彌天謊言裡。如今,他又說要善待於我。還更有一些讓人暖心的話。
可是,我在此之前就已經無比知曉了他的冷酷。於是,一切就已經先入為主。成了我改不了的初懼。
日子怎麼可能就這樣安安生生地躲呢,我與他這兩個說起來,也算得上是重要的人物,玩了個雙雙消失,可能早就已經惹起了軒然大波。
不過,這裡也有一個納悶,就是太子會如何對外說呢,是公主拐走了皇子,還是皇子順走了公主。那麼列臣呢,知曉了,是該來關懷兩句,還是要送來賀禮。看來,這世上煩心的人也不只我與他這一雙兒。這人世也是如此,只要有一口氣在就存著九分的變化。
想自己的事情,本來就已經是讓我不厭其煩,這才因為吃飯消停多一會兒的李元吉,又掏出了一個奇怪的物件來煩我。他讓我看,我便跟著上眼,是一塊繡布。
這個東西最是不愛看的,而且一看到,就喜歡夾著尾巴逃走。只因為,我此生就是不會繡花。如此,又將成為我不是那位公主的一位證據。
因為據傳說裡說,那位公主無所不會,有一次在皇后的壽誕上還親手繡了一個什麼東西送給了皇后娘娘。大概是因為繡工格外出眾,還一時引領了帝都的風潮時尚。皇家本來就是藏有太多的墨客,更是將這樣的事情著了些筆墨,散佈到普天之下,鬧得有耳朵的人無不知曉。最後硬生生被潤色進了史書。
只是,我最不會的也是這個。如此,我是不是公主的分辨,立現最有力證據。
李元吉的看法可不是我這樣的,他說,我之所以不會繡花的原因太簡單了,只因我從來都不會繡花。
我不解,史書上可不是這麼記的。
他那時笑得開心,說是皇家那時早已經有了規律,想給公主殿下謀一位好夫婿的這種宣傳,基本上都是是從娃娃時期就提前做起的。如果他不是我的仇人,我那時沒有許下那個誓願要殺了他的話,我一定會對現在甜言蜜語的他日久生情的。
只因,這樣的解釋他都想得出。
不過,他這樣說,到底是誇了我呢,還是貶了我。我覺得自己怎麼有點聽不明白呢。
他再一次給我的解釋是,我那時是一個極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公主。還沒有被記成,出生時天有異象這種境地已經是好的了。話說,那位模樣與我不太分彼此的公主,好像小的時候長得特別好,性子
與嘴巴也是特別的好。所以,得到的愛也是特別的磅礡浩大。至於這些史書傳說中的誇大,也是確有其事。看來,也是真的不能全信。
以前還道,這一個會繡花與這一個不會繡花,是分辨真假公主的有力證據呢,可是,有力的時日不過月餘,就被李元吉爆料的更加強有力的證據所推倒。
我無話可說的那個樣子,也就相當於是承認他的反駁。
其實,在我心裡卻不是如此想。李元吉從前到現在,所做的所有事情,看起來,都像是一種想要確定我是一個公主,並要讓我地位穩固的一種努力。我原來以為,這不過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只要他那一張利嘴,堅持不懈地指認就成了,也談不上百般地施計成就之類的努力,可是,現在看起來,他那一番努力,似乎是意在讓我自己先行承認了這個說法。
這樣一來,我就又糊塗了一重。我自己認不認,有個什麼要緊。這件事情的話語權,不是一直就掌握在他們的嘴巴上嗎。一來,他們手下爪牙眾多,地位又在那兒呢,可以說得上是一呼百應。二來,我早已經失去了故國,就算我是個公主,又能真的起到什麼樣的立竿見影的作用呢。三來,在這樣的亂世之中,污蔑之類的構陷,也從來都不是難事。
然而,他似乎還是在為這種,我怎麼想,都想不明白的事情,狠狠地努力著。
換言之,與他這一場精神上的戰爭,我注定會是個失敗者,究因,我到了現在還是看不出來的他的意思。這樣的對陣,無論是從實力還是技巧上,從一開始,就明顯有失公平。
李元吉一直就那麼厚道地舉著那繡布,又陪著我歎了一回氣,才半是明白,半是糊塗地敲打我,「珂兒這只是一塊繡布,何苦嚇得臉上都變了顏色。」
我想了想,他說我變了顏色,一定是真的。自從上一次我學習繡花,為了繡一朵花,刺了自己八百來針之後,我基本上已經不在這一技能的掌握與熟練運用上,去苛求自己。也一直為自己能想得這麼開而感到欣慰。可是這一次他竟然又要拿這個來煩我。
眼下,他既然都這麼說了,我可千萬不能客氣,我必得同他說了實話,「變了顏色這種,真的是因為我是在害怕。說來,這種做女孩子的本事,我從未有幸得到過上天的青睞,看來,此生都是與此無緣。先時,我也曾一度為此抑鬱,深感有愧於公主之名。不過……」說完這個「不過」,我半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看來,是我無有這個天分。現在,我已經狠下心來,說了一聲放棄了。」
我這裡盡量說得苦苦哈哈,他那邊,倒是連裝個樣子也不肯,已經快笑得岔氣。這與他一貫的風格很是違背啊。從前不都是喜怒不形於色那種嗎?要裝也要一直裝下去才好啊。
我都開始在疑惑了,眼前這個人,當真是今上的兒子嗎。如此的笑法,看來是做不成皇帝了。搞不好,連做個皇子,也有些不適合。
他放眼過來,「珂兒因何這般驚詫。」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蛋。瞪著眼睛說瞎話,「沒有啊,沒有啊,只是覺得受了殿下喜意的感染,有些想要笑。」
他卻正色嗔我,「珂兒那個也算是在笑嗎,倒是比哭還要難看上幾分。看來一定是驚詫了。」
我當然無話可說。只因他說得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