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隻狐狸的影子,與它的痛苦樣子,一直就這樣若隱若現地出現在我眼前,一直是如此的揮之不去。看得人眼睛都變得生疼。
我嘶吼著,「不要這樣,再也不要這樣了,我不會再有貪念也再也不想用身邊的東西去換,哪怕是帝國的未來也不要去換,如果實在要爭取,那麼就由我自己來。」
黑夜將我的聲音盡數吞沒,還來無聲的黑暗。
空空噹噹的夜風之中,我回過頭來,回過頭時,我總能看到在我身有關這隻狐狸的一切影像,溫良的風吹過它的面頰,拽到它的腮毛卻使它疼痛。這是一邊,完全烤焦的另一邊,卻已經沒有任何的知覺。
我忽然走不動了,直接坐在台階上哭了起來。
那種疼痛的感覺,就是傳說中的切膚之痛嗎?
很多人圍過來想要扶起我,我揮著手將她們全部推開。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一齊不知所措地看著我。
可是,我卻看不到她們,透過空茫的黑夜,我的眼前似乎有一處光芒,其中的黑暗已經迅速抽離,我忽然極迅速地向我來的方向跑回去。那樣快的速度,所有的人似乎都來不及攔住我。
我重新走進那間大殿,異常鎮定地向它靠近。雖然,能夠感覺得到的他的心聲在告訴我,要我走。可是,我不會真的走掉,我堅定地搖頭,身後傳來的一陣腳步聲,一個侍女走上前來,在我身上披了一件衣服,轉身想要將大殿中的燭火再挑亮一些,被我制止。
他的聲音在說,「今天會有一些事情,快離開這裡。」
可是,我微笑著搖頭。
上一次。就是因為我離開了,一切才會變成這樣。
他沉默了一會兒,「你離開這是在救我。」
我有些激動,「就是救成這樣嗎?」
「這些都和你無關。你雖然是公主。但也只是普通的人類。你不能真的為我做什麼。」
「那你也停下來,不要再為我做這些事情。理由跟剛剛你說的也是一樣的,你是狐狸,而我是人,我的世界也不用你來參與,可是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你變回去,不再會是這個樣子?我現在要知道的是這個?」
「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起碼可以少吃一些東西,不會再變胖了。從前,你不是很切切地希望我不要再胖下去。沒有狐狸的形狀了嗎?」
我頓了一下,然後直接打斷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我是在問你有什麼辦法,真的不說嗎?我現在是公主,只要你能說出來的辦法。我都會去做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竟然斬釘截鐵,「不好,一點也不好。」
我說,「你說什麼不好,是我是公主不好,還是我救你不好?」
他毛茸茸的頭微微搖了搖。
我立即心疼地說,「用說的吧。你的臉頰……」我有些說不下去。
他淡淡道,「我不要緊,還有,你不要再過來了。你要注意一下大家都是看不到我的,她們會以為公主殿下瘋了。」
我再也忍不住淚水,「她們以為的沒錯。我就是要瘋了,也是因為看到你這樣才會瘋的,都是因為你。你怎麼可以什麼都不顧,就這樣衝上去,不是說天命難改嗎。我是想要你幫我,可是,也希望你能全身而退,不,不是也希望,而是一切的前提就是你的全身而退,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能明白。」
然後,一切的記憶的回籠,就像是盛夏時節鋪天蓋地的雨,一直流進我的腦海之中,為了阻止叛軍,狐狸動用了神力,如潮水而來的叛軍,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倏然消失,史書上反而稱這是一個騙人的把戲,要麼就是上天的警示。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天意,如果已經走到不堪的地步,無論你做何種事情,都會成為負向的定論。
這就是帝國的末路,其實早已經走成了末路了不是嗎?
我現在到底在感受著什麼,這種眼見與內心感受統一的感覺,是這樣的清晰,這不是什麼人的夢境或是怎樣的虛幻,這一定是我從前的切身體會,這根本就是我的切身經歷。這種從心底輕起而出,逐漸到沉重的感覺,幾乎已經不能讓人呼吸。
我只有一個感覺,就是不能離開,真的不能離開。
忽然,一陣不知道是源於從處的鈴聲響起,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將人的心撩得有一些癢,我能感覺到狐狸身上的緊張,他已經有一些發抖,他不斷地要我離開,而我乾脆撲到它身上,「這一次,有什麼就讓它們直接對我來吧,總是躲在你的後面,怎麼會是我的風格。那樣也太不公主了。」
「快離開,這不是風格而是要你自保。」
我在它身上伏得更緊,「我不要自保,這一次我來救你,你不是我的寵物嗎?我來救你。」
應該是有什麼東西來了,因為它帶來了一些風氣,將整個屋子帶得一寒,我覺得狐狸有點冷了,直接扯過更多的棉被來。
我輕聲問它,「來的是什麼,來的是妖嗎?」
他應該是找到我的弱點,聲音裝得有一些嚴重,「對啊,真的就是妖,它很厲害的,會吃人的。」
我向它笑,「讓它放開來吃吧,這一次我就是不怕。」這一切還不是因為,我其實受了刺激,就是再可怖的東西,我也沒有心思去害怕。
因為,眼前那只整天只知道吃吃喝喝,從來
來都會讓我覺得世上的事情都很簡單的狐狸,它居然變成了這樣。如果它有一點點表現出來痛苦,我還或許會覺得好受一些。可是,明明都已經這樣了,它還偏要裝成什麼感覺都沒有。逼得我也生出了什麼都不怕的勇氣來,是啊,一切只因為,已經見到過了世上最可怕的東西了,還有什麼是忍受不了的。
世上的事情,原來,就是這樣的,你總以為,你自己不夠堅強,其實,那是你自己都不足夠瞭解自己,你遠比你想像得要好。反過來,也是一樣的,努力的你,也會做出非一般的事情。
我向著一直在我旁邊張大了嘴巴一副對著我看似一直是在自言自語的樣子受不了的侍女揮了揮手。
她似乎要說什麼。
我說,「我要睡在這裡。」
她有些意外,「可是,這處大殿有些年久失……」聲音在我的眼色下面漸漸低了下去。
我說,「我喜歡自己同自己說話。」
她低下了頭,估計早已經見識得足夠了。
最後,腳步聲消失。
狐狸努力地從各個角度嚇我、勸我、誘導我離開,可是,我就是不中計,這一次,我一定要看看那些邪惡的命運,它們除了會做殘忍的事情它們到底會做些什麼,就不能做一些好事嗎,像人們從來希冀的那樣的嗎。
我說,「與其說這些勸我離開的話,還不如說,它們到底是什麼,那樣的話,我也好幫你想辦法。」
狐狸的聲音有一些無奈,「你只有五歲,好好長大,就是你能幫到我的。」
我有一些震驚,因為,它說我只有五歲,然後,我才想起,這麼半天的時間,我一直只顧著看這隻狐狸,我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我好像真的是縮小了,在這個空間裡,一下子縮小到了這個程度,伸展開的手掌,只有現在的一半大小。
現在的事情我已經完全想不通了,這個身體裡,好像是裝著不同時期的我,雖然,後來的我,有些不明白之前的事情,可是只要一進入到這個情境之中時,這種傷心的感覺,就會完全毫無違和地出現,似乎是一看到某個場景,馬上就會傷心到要死,那種感覺,簡直無法言說的奇怪。
門窗已經發出了「吱吱」的響聲,狐狸還是沒有心思回答我的問題。
我反而變得平靜,有些東西,應該是我不應該知道的吧。但是,我也可以使用非常之手段獲知一切。比如,拿命什麼來挑戰一下。
想過這些之後,我決定要活躍一下氣氛,比如,在等死的過程中氣氛也可是這樣的,「喂臭狐狸,你堅持不告訴我到底是誰要來,這樣的情況真的是很可疑,你說,你這個樣子隱隱瞞瞞的,是不是你的情人要來啊?」
然後,我目光格外堅定地看著他。
他完好的半張臉抽動了一下。我的心痛了一下,眼淚差點跟著直接就掉下來了。
他微微掉過身子來看我,金黃色的茸毛雖然看著很亮,但是,就是讓覺得有失血過多的感覺。一看到他動彈我的心裡就湧起一種很痛,很痛的感覺。
我衝著他大叫,「你說,那個是東西、還是人的傢伙到底是什麼,你說,它到底是什麼,我要去告訴父皇,將它發配到邊疆為奴。」我真的是氣瘋了,明明知道是不可以的事情也要這樣說出來。
他伸出爪子,擋住自己的眼睛。
我有些好奇地將頭直接探過去,「話說,我們能這樣無聲地對話,是要靠這雙眼睛的原故嗎。」
雖然,它沒有說話,但是,我也已經基本確認了我的說法是對的。
看來,應該是完全正確的,我覺得,我在這個時候,比之從前的任何時候,都變得更加會思考,人們常說,他們看不見自己長大的時刻,但是,卻能感覺得到,自己無時不在變老,可是,幾乎就是在這個時候,就感受到了自己的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