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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四十七章 樹 文 / 張冉雅

    這些俗不可耐的話,竟讓她能說得到動情,我知道,她是真的動情了才會讓這些原本沒有什麼感情的字句連成了一條冰錐,一點一點地砸向我的內心深處,激起一波又一波,漪漣深遠的波及。原來這世上最能引起人注意的,不是什麼溫柔繾綣的情感,而是帶有一下接一下的錐心之痛的情感。

    這種感覺,明明是我離開李世民或是自以為看出了李暉琢的真實用意時心上的感覺。我也一直覺得,這種感覺不會出現太多次的。因為它這樣的高深這樣的莫測,如果實在想要測一測,就會弄出一點內傷。看來,只是她的語音就已經讓我傷痕纍纍,更不說語中的內容。最後,她是怎麼走出我的房間,又怎麼在我眼前一閃的功夫就已經銷聲匿跡,我也是沒有大看明白的。

    雖然我不太明白,她這麼多年堅持保護我到底有什麼勁兒,但是她依然這樣的執著。有的時候,我常常覺得對不起她,不可以封給她什麼,比如說像秦王那樣一出手就是萬戶候什麼的,我簡直是一直帶著她出生入死,可是她竟然從來都沒有抱怨過。是不是她要是抱怨些什麼我還會好過一點,我真的不知道,像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還糊塗。

    這此事情我真的是不想再管了,就當從來沒有過不好嗎,就當這個世上從來就是這麼的月平風清,無一雜物,入眼的全是花好月圓,我要的就是這個,簡單平凡、還能乘乘涼,一切就都好。

    半夜的時候,有人在外面吹笛子,我知道是那個睡不著覺的李暉琢,他好像十分惦念他的香囊,也許這個香囊並不是他從什麼狗屁戰場上繳獲,而是一個姑娘素手纖指所贈,所以。他才會這般這般的看重,又愛重成仇,可是這個仇也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那個仇,它是一種愛極而痛的感覺罷了。他以為他是在恨她,其實,他只不過是用心頭之血供養著那種愛恨罷了。有的時候,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麼的難於看透,我們以為是這樁其實卻是那樁,走到近處一看又樁樁都不是,著實讓人覺得苦悶。

    倒是外面悠揚的調子。很快就將這種苦悶清了場。我卻從來不知。他擅長這個。

    大半夜地不睡覺蹲在人家門口,吹歡快的笛子這種事情雖說有一點點的浪漫,其實,更多的就是討人厭。我睡覺很輕。從來不喜什麼動靜,那些能夠秒殺入眠的人從來都是我的偶像。後來,在我無窮無盡地捂耳朵、再捂耳朵的過程中,覺得,這位大將軍今天真的是無心睡眠,而且不僅是自己無心睡眠,還覺得我有必要陪一陪。我都大約能想得出來他在想到這個辦法時,可能會眉飛色舞,因為這個想法完全不需要我答應。只要他那樣想就行。所以,一切的結果就是他吹著笛子大半夜不睡覺地可勁打擾我。

    後來,我實在睡不著了,就吹了最後的一根細燭,乾脆坐在床上看月亮。月亮又圓又大像是吃多了長胖了、有肉了。那笛子的聲音悠悠揚揚。我倒覺出了一些趣味,主要是他真的可以一夜不眠。後來才虛懷若谷地對他的不眠不休表示理解,那一陣子,他是花了多大的精力來克服那個蒙汗藥來著,可能是用力過猛,連今天晚上上的覺也一道給克服了,而且還可以使用如此陰惻惻的手段讓我來座陪。我一惱羞成怒就想開門出去同他理論上一、二。

    不過,這個想法還不成熟,我想的是我剛剛拿了他心上人的香囊,還一使勁給撇了出去,這小子剛剛中了毒又失了愛物,脾氣恐怕不大好。我是一個喜歡頭腦一熱,幹些威猛事情的人,可是頭腦一冷,理智立即就回來,總覺得自己這裡、那裡的做得不好,尤其是李暉琢這樣的人,他可是從來都沒有吃過虧的。

    世上的事情從來都是平衡的,他在與我打交道的過程中不願意吃虧,這個虧自然就得由我來吃,我將那些不斷吃了又吃的虧吃得習慣後,基本對這些吃虧事情就習以為常了。此番,想了又想之後,我撩起被子將自己安置在其中,又撫了撫自己的過於激動的心。

    只是,也許躺下這種形態上的改變,其實不是平復心情的首選狀態,不僅不是首選狀態,簡直就是不可選狀態,只覺得,那笛音根本就不在清正,而是如入耳的魔音,幾乎富含擾動因子,你越是不喜聽到,就越會讓你聽個清清楚楚。

    我從披衣跳下床,再到開門出去的進程就有點快。

    我一出去,就瞧見院子上那個墩粗的老樹上有一襲白衣的人影,大晚上的還穿著白衣真是招搖過市,呃,也不是市,就產招搖上樹。我涼涼瞪了他一眼後,覺察他不大有機會看到我這涼涼的一眼,但是他卻的確聽到了開門聲,還看到了有我這個不大不小的人影子。

    因為我感覺到他轉過來的目光,笛聲卻沒有停止。

    我努力挺了挺胸,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這麼的弱小好欺。低下頭一瞧到地上的影沒有多大的改變時,我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有些東西,真的是說變就變;有些東西卻是注定了再難變化。可是如果一個人若是精通想像也許會好些,那麼他若是肯自欺欺人一下下就能得到感覺上的痛快。

    笛子聲一頓,我知道這人肯定是在打量我時想到了什麼。

    可是,他打量了半天還是不說話。

    我心中亮如一盞明鏡,他是想同我索要那個香囊。

    我仰起頭準備接他的話茬,然後告訴他,我對那個東西有些過敏,所以我一怒之下將它給燒了。他若是問我那些灰燼去了哪裡,我就可能怪一怪這些暢行無礙的風,說我那天燒它的時候忘記了關窗,所以它們都被風給吹得不見了。

    奇怪的是他竟然沒有問這些。他說,「你想起來了嗎?」

    我覺得這個問題真是新穎,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要想起什麼來才對。就很是誠實地搖了搖頭。

    我聽到那個在樹上的影子輕輕地笑了一聲,在這樣的濃濃夜色中有一點點的好聽,從而使我想繼續在這個角度上仰視他,並生出了不想要接下來的黎明的感覺。如果黑夜永續,我就可以永遠看到他這個樣子,不是眼睛中的樣子,而是心上的樣子,比所見的還要好。距離這東西,果然是可以產生美的。否則,我們站在燭光前面,我一定又會覺得他居心叵測,他的笑意根本就不懷好意,總之,就在這個模糊的時刻真的是無物不好。連李暉琢也值得人花上一定的心思去浮想聯翩。

    「真的沒有想起嗎?」他又說話了,瞬間就殞了那個影子的看頭,我揀了一塊方正的大石頭坐下,對著月色歎了口氣,「你說的不是那什麼喚知香吧。那個東西,除了讓我打了幾百個噴嚏外,還真是無能讓我想起什麼,可見,那個東西根本就不是我的。」

    他又笑了一聲,可是任是誰都能聽得出來,他那個是嘲笑的意思,「沒有人說那是你的啊,可能是你對那種香氣有些反應吧,所以,我想見識一下傳說中的事情而已。看來,傳說中的東西都是誇大的東西,怎麼會有這種植物的東西記得與自己有緣的人呢。這些都只不過是人們的美好幻想,雖然有一些失實倒也有幾分美好寓意。我喜歡。」他說喜歡時聲音裡卻殘存著一點悲慼。

    我「哼哼」了一聲,這人真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會笑、一會哭的,當然,哭也是沒有哭的,不過依著他那個性子,就是將他大卸八塊,他也是不會哭的,就只會這樣的悵然一下而已。至於那些大悲大喜的性子,可能是他急著爾虞我詐了,不太會使用罷了。

    「想要上來嗎,這裡看到的月色可不一樣哦。」那樹上模模糊糊的影子在向我發出邀請,這個說得上是深得我心,我看著他高高在上的樣子可真是有一點眼讒。

    不過,我還真是猶豫了,一時沒有答覆給他。

    他聲音和緩近似於一種安慰,「放心吧,到了這般時分,大家都睡得熟了,我吹了這麼半天的笛子也沒見一個人出來打擾,就可以說明這一點,再說我們只是在樹上坐一會又不是做什麼偷雞摸狗的事情,也要如此小心。」

    我想了想,開始對他說「沒見一個人出來打擾」這句話表示強烈不滿,可正想要表達一下這個不滿給他知道的時候,才想起他的邀約,卻還不我容點個頭,他已經跳了下來,再一牽我的手,我身子一輕,就已經落到了枝頭。

    我偷偷看了眼「面不改色、氣不長出」的李暉琢,心中猛然動了動,當然他那個所謂的「面不改色」會因為天氣條件也不是我真的就能看得出來的。我這麼說的原因,只是覺得他會面不改色,證據就是他沒有長出氣,一點也沒覺得我是個累贅,我好像還是個纖妹子。腳下有些虛時,我一害怕就抱住了他,他的身子一顫,我都不知道他從前這麼的含蓄,他從前的樣子可像足了不良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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