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對未失憶之人使用會自己樣?」李暉琢問向柳恩重。
我想,這傢伙真是喜歡干倒反天綱以及倒打一耙之類倒之輩的事情。可見丫天生就是一個敗類。
柳恩重一時窘住,他似乎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此刻,八成也在感慨李暉琢怎麼會這麼不著調。所以,那個受到驚嚇而瞪著的眼睛就一直沒有瞪回去。
不過,不過,這個柳名醫的節奏怎麼這麼快啊,我來沒有來得及逃出去,他已經又出來打算禍害我一遍。
柳恩重沒有說出什麼,李暉琢卻是一聲極低的輕笑,劃過人的耳畔,如夜風涼薄,過卻之後讓人心頭凜凜。
半晌,柳恩重才答,「在下確實疏忽,從未想過,不過大抵只是睡上一覺不會有什麼。」
李暉琢又是一笑,這一次的氣息彷彿堪堪可以撼動天上的游雲,頃刻團聚又散失,「好吧,去軍營選幾個劣頑前來試試吧,我許他們一個好夢。」
柳恩重臉上笑意團聚,虎虎生風,「謝將軍。」
他歡喜出去。李暉琢也站了起來,衝著我道,「夫人可前去與我一觀。」
觀什麼觀,我不愛觀。我假裝歡喜點了點頭,極彆扭地笑笑,可是,柳恩重那些可以做白日夢的話,又在我心中以一種近似如朦朧霧態的感覺撩起重重的紗幔,再扭曲成匪夷所思的形態,一點點要化開一個夢境。我使勁揉了揉眼,才從這個似幻似實的感覺中出來。真是怪事。
眨了眨眼。我想,我這又是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了。讓李暉琢這麼堂而皇之地對我呼來喚去。我要不要抓緊點時間裝病,可是不成,要是那樣的話。我就直接落入這位名醫之手了,要不、要不、要不,怎麼就要不不出來呢。我都急得跺腳了。
樹葉被風吹落的聲音細細劃過人的耳朵,我想到了衣福雲,覺得,還是讓衣福雲將這位神醫由打哪兒來。送回哪兒去吧。清疏的腳步聲,漫在一院的花香裡竟也成了景致,柳恩重選了洗心亭安排這場白日夢的全部事宜。李暉琢拉我拾階而上,選了一個最偏折角落坐下,目前陽光的影子墜在池中,彷彿那裡躍閃的是一片片金葉,無聲地扭動著,李暉琢的指尖淡淡汲著我的手指,是一種極舒服的溫度。
目光深鎖處是柳恩重拿的一隻古樸的項墜,淡淡的馨香由其上向四周散發。柔柔澤及的光線好像一瞬觸抵人的心扉,我有一絲惶恐,驀然想到,這不會是專門設置給我的一個圈套,而且如此詭異的事件中我竟然是真的有一點睏倦。想要起身逃開的意志也變得有一些模糊。不得力氣,略略偏頭時李暉琢已經伸出一隻手。我想躲卻不辨方向正中他懷抱。這個情勢,是不妙了麼?
我倚在他肩頭,好像想到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沒有想,靜靜地看著,柳名醫拿著那個古樸的項墜在那些兵士面前有規律地搖著,項墜勾勒起一條油然浮動的黑線,黑暗在最後一次交睫前到達,我好像真的是有些問題,因為我睡著了。又或許是因為醉酒了,他家的酒,是烈酒。我醉了,真的。稍稍與那朦朧無力抗爭了幾下,我便睡得熟了。只是。這一夢什麼都沒有夢到。或者是夢到了什麼,但我卻忘了。
翌日,我清晨早起抱著腦袋一陣的好想,卻只是覺得時光在睡夢中當真是匆匆而過,若是講起蹉跎二字,這一覺太長就是真的蹉跎人生。其它的就沒有了。
我問衣福雲我睡了多久,她說我昨日天還在正午便大犯瞌睡,在李將軍身上流了一些口水後才被送回來,就一直睡到現在,其間她一直守在我床邊。我興致勃勃同她打聽我可有說出什麼夢話。
她搖頭到,「殿下只是好睡,翻身的頻率都不快。好久都不曾這樣了。」我之前入睡極緩,有的時候要好一陣的餅才能緩緩睡過,而睡眠的質量又極不佳,便是有些什麼風吹草動也能驚醒,一副做賊心虛的素質。這一夢誠然可遇而不可求。這麼說來我還是要謝謝那個柳名醫。
衣福雲同我請罪說我們中了李將軍的圈套。
這個我早知道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從用計之初就沒敢奢想什麼成功,李暉琢那要是隻狐狸都是帶著白尾巴尖兒的,我們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不過就是闖一闖大運,想著若然是碰到他有一個人有失手,馬有泥土蹄的時候罷了。書上說,叫花子還有三年好時氣,我就不信了,我就不能交一次好運。
但是那些兵士呢,花月一進來就回答了我的疑問,「那些兵士個個都做了亂夢,有的還在夢中揮刀呢!」
呃真的是奇怪,他們本不是失憶之人。
這件事情引起了我好奇,梳洗一番叨著一個麻醬花卷,我急匆匆去找李暉琢,結果他人不在府裡。
我抱著一根廊柱,心裡揣想,我要不要直接去找柳恩重。他不會醫術高明得一眼就看出我不是常人,或者一眼就看出我不如常人,記憶裡缺了一大段東西。如果他是醫者仁心就一定會看我不順眼,覺得我這個樣子應該是痛苦難當,而之所以現在沒有是我感覺不靈敏,他此番也是要一道治了的。
我歎了一口氣,轉身又向回走。
一眼就看見李暉琢帶頭兩個侍從正快步踏過月亮門,朝我這邊過來,想躲已經來不及,我只有硬著頭皮迎上去,彎彎腿,動動動嘴,「將軍萬福。」映入眼底的青板石鋪就得毫無參差,彷彿天生長在這裡,正適為用。他要是再不言語我不知道還要想些什麼,正在胡思亂想時他已經出手扶住我,扶住我的力量慢慢引我向上站立,我根本不能抗拒,況且這個姿勢已經使我疲乏,慢慢直立起身,他卻仍然不肯放手。
我不好意思地掠過兩邊。這些狗腿子才是真正的淡然如古井水,都已經波瀾誓不驚了,他們都將目光放到別處。
我對著我們緊握的四隻手好生糾結了一會兒,才聽到他問我,「夫人這是要往何處。」
我想那件事問他也是一樣的。可是問的時候就一定要盯緊他的眼神兒,最近,我苦苦修煉就是想一眼看透人的心扉。可是,他眼中根本就有千百道光流在齊轉,你都想不到,小小的一雙明眸哪來的那麼多的光澤,就像是三千世界的風流婉轉都在這裡齊會。我稍稍有一點困惑似乎是被他的目光察覺,他定定地望著我,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時,我的臉上瞬間騰起的火苗足有半丈來高。
他懶洋洋地審視我的目光,我趕緊低下頭,不知道為什麼就說了這句,「是要去看將軍。」
他心安理得地笑,「好看,為夫正要叫夫人。」
叫我?我抬頭看他。
他臉上的神情煥得好看,「就是去與柳名醫一起聽聽昨天那些入夢之人說出來的夢事。聽說,這種夢與常人不同,會記得特別清楚。」
這種事情我也當然很有興趣,只是,只是,他們通通都不是失憶之人,怎麼會有夢,我記得,當時柳恩重明明就不是這麼說的。
他見我看他,笑了笑,「是啊,是反了,但是有效果不是嗎,可見柳名醫的確很有手段。」
對啊,反了,我是一個失憶之人,但是,昨天我什麼都沒有夢到。不過是借名醫之手好睡了一場。而這些人卻都是在夢中反覆纏綿於一個場景。
這樣,我就有點同情他們了,「將軍要叫我就是為了去看他們?」
「夫人不願?」他一臉的詫異。我從前多愛看熱鬧。今天這樣說確實有些不同。
「也不是不願,男女有別,將軍又對妾多方教導,我想,我還是不便拋頭露臉在人前為妙。」我做出一副為李家著想的虔誠樣子。
不是不想去看熱鬧,李暉琢說得沒錯,如果柳恩重使出的辦法什麼都沒有收效,反倒讓大家失去信心,可是現在效果雖然是反了,卻是如此顯著,此人我誠然是要遠距的。
李暉琢又是一笑,我猜,他又會拿出長篇大套的道理來勸我個體無完膚。可是,沒有,他只是兩手一攤,順從我意道,「如此,夫人不願意去,為夫也不願意去了,我們去遊湖吧。去試一試長嫂新制的樓船如何。」
我打了一嗝。
這是自作自受嗎。
事到如今,我也只得點頭答應。
這人真的是我的剋星,對付我似乎是手拿把掐的。
我們上船將幾個正霸佔其中的李氏宗族小輩兒趕了下去,搞得天怒人怨的,那梳著一個小辮的小弟弟,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最後我們只得帶上他一個。現時,他正懶洋洋地堆在李暉琢的懷裡啃手指。我卻覺得這個孩子真的是個福星。此時,正像只八爪魚一樣掛在李暉琢身上,讓李暉琢處處受制,既好笑又無奈。
本來,我以為他會動氣,動怒,再動一動手,結果,他抱著這個小童卻很得意趣,最後,說了一句話,差點讓我直接跳船拼了這條命不要,「這小童甚是有趣,手腳都軟呼呼的好玩,我們也要抓緊時間生一個。」
要生你自己生。要玩你也自己玩,我哪有那個閒功夫。
「嗯!」我含糊答應,目光轉向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