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暉琢喝了一口水,耐心等著花三郎表白完畢,特別沒事找事地問道,「杏月,你一直持著那把掃帚是要做什麼?」
杏月聞言,一臉的僵硬。我一看她那癟茄子的樣子,就知道這丫頭這會一定是想從良了。但是晚了。可是我得幫她。
幸好,她此後的名聲皆是在我手裡,而且,我從來都是一個守口如瓶的人。
又幸好,我接過話茬,「那個,我們是來打掃蝶園的。」
本以為,一切會輕描淡寫地混過去。誰知道,這人卻較起真兒來,「我看了一下,這個園的確是需人打掃了,要不,這件事情就由你來主持。」他說完,還煞有介事地瞧了我一眼。真心倚重的樣子讓我心慌。
「杏月,就務必在你主母的監督下將園子一併收拾好。」他還溫笑囑咐。
杏月趕快點頭。
我淚奔,杏月,我們真相了。可是,李暉琢你犯得著對我們這麼大動干戈嗎?
可是,他那人不是小氣嗎,又總是說覆水難收,我就只好僵硬著脖子,窩了兩下。表示認同。
「夫人從來賢惠。」他笑。眉目略挑,更見姿質。
我的臉緊致了一下。我只是想隨便擱牆角那兒不顯山不露水地站著的。他卻不允,如果早知道就挖個地洞。
偷眼那位花三公子,卻發現他臉上已經發生了根本的抽搐性狀。還反射性向上彈了彈身,身下的椅子挺配合地發出「吱吱」的聲音。顯然是對我的那個「賢惠」稱號很有意見。
我又一次對他恨鐵不成鋼,這人可真是的,他怎麼總是找不出話題來呢,只此一點,就能看出他與暉琢真的是沒有緣分,一切都只是空談。哪裡還有什麼變數,這兩個本身就是變數一枚。
但是。為什麼明明是他們之間的事情,又為什麼一致要來與我牽扯。
可是,他李暉琢現在是我的衣食父母,我與他的相處,只能是從和諧到和諧,不能有種族歧視。不能有自我放棄。就像是現在,即使只是揭開我悲慘的一個序幕。我也只能是靜下心來,念百十來遍的「阿彌陀佛」,然後繼續好好忍耐。這就是現實,很像是雜耍。要人憑空翻跟頭。
終於忍出了一個笑。卻對上了花三郎的怨臉。
他一副要開口的樣子,我簡直要呼天搶地,覺得是幸福。是祥瑞。
「賢弟,那個,就為著你上次救的我事情,你已經成了感動帝都的十大傑出青年。那個,那個賢兄為了表示一下我那傾城的謝意,可不可以請你吃一頓飯。」他不光是謝意傾城,連人也向前狠狠地傾了傾。
暉琢一向會拿喬,這次也沒有意外,他好好地琢磨了一下。場面一時靜謐,但是,他搖了搖頭之後,表示的卻是自己沒有要當什麼十大傑出青年的雄心。至於那件吃飯的事情,被他撇到了一邊,可是人家花三郎這段話裡明明後者才是重點。
花三郎的面子紫羅蘭了一下。然後,渾身蕩漾了一下。險險就要從椅子上掉下來。好半天才記得重回主題。「那吃飯的事情?」
「賢兄不怕花錢?」暉琢這回竟然正式非凡,甚至有欠身。
花三郎頓時臉上有光,「當然不怕,只要是賢弟心怡的東西,便是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愚兄都去得、去得。」說完,還急不可耐地搓了搓手心。
這一頓的表白,似乎是真正的感動了暉琢,他似乎一下子就從意志堅定,過渡到了意志薄弱,誠然有笑,還笑靨如花,「如果要賢兄破費,是否顯得小弟惡形惡狀。」
花三郎那只腦袋,立即搖得像是一隻波浪鼓。否定的氣勢也是排山倒海。估計,暉琢現在要他回去拆老祖宗的祠堂,他都會吃裡扒外地一口允諾,不過,暉琢又不缺他家老祖宗的祠堂賣古董。
所以,他並沒有感動,只是掐指一算,「我們家有三百餘口人。就定四種菜系吧。」
花三郎是帝都的貴公子的名頭真是不假,一聽說暉琢答應下來了,完全都沒有計較帝都找不到這樣大的館子。臉上的表情,也一點都沒有千瘡百孔,反而是求仁得仁了一般。全身上下升騰出的那一種情愫,好像是在感動,感動這位感動帝都十大傑出青年,肯俯就他答應,被他請自己的一大家子吃飯。
這人怎麼有點白菜樣呢。
我想,他也許還沒有轉過彎來呢,等他什麼時候,從三百人的陷阱中跳出來時,還沒有吐血,再稱雄也不晚。
他的目的似乎已經達到了,可是仍沒有要走的意思。我瞭然,怪不得三百人的盛況他也敢承接,原來主要矛盾不在那裡,而是在這裡,他想要邀約暉琢到他家去賞畫。不光如此,這一回給他出招的人應該是很有見地,所以,不光是賞畫,聽說他還得了一把曠世名劍,也想讓暉琢一道看看,據說還要他斷斷真偽。
名畫,還有名劍。就算暉琢的興趣再劍走偏鋒,也應該是有所涵蓋的。
其實,接下來的事情都與我無關,他去也好,不去也罷,我就是一直在腦子裡想著這個蝶園,一園子的蝴蝶它是怎麼回事呢,一定是花的問題。也就是說,這裡的花特別多,也特別香,那麼打掃起來,豈不是格外難纏。只因與這些花相關的事情也是多種多樣,我從來沒有養過花,皆是由於失敗的經驗太多,以至於,留成了比花還艷的陰影。
正想得膽戰心驚時,有輕輕的吐息衝到我的面頰上,我回神正眼,正看到暉琢似笑不笑的眼神在我臉上畫著圈圈。可是,我不知道這是什麼狀況,就只有衝著他升調「啊」了一聲,然後,瞪大眼睛傻傻地看著他。腦子裡真的好擠,他們這是狼狽為奸得成了,還是……
不過,我管他們穿了一條褲子,還是怎麼樣成了什麼初戀,我能夠全身而退才是王道。
其實,他們穿得成一條褲子的機率也很小。只因,即使暉琢能夠接受有男人喜歡他的事實,也總會要挑一挑的。挑一個長相與性格齊向發展,不會這麼跳躍的人吧。明眼人大抵都看得出的。只有這位花三郎就是真心的不懂得。
「夫人意下如何?」他可能說得都不是第二遍。只因我這個跑神,唔啊啊,確實有點嚴重的說。難為他能在人前,寬容我到如此地步,給我臉了,我當然得接著不是。於是,我點了點頭。不知道幹什麼就點頭,這誠然是很危險的。可是,我就是沒有勇氣反問。什麼人說的什麼不卑不亢,讓他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短,還讓人家攥著小命的時候,還有膽量不卑不亢才算數。
之後,又聽了半晌,才知道,話題並沒有離之前那個有多遠,不過是要去花府上看畫,看劍。
我答應得如此痛苦,可是,那位花三郎仍不領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有些後怕,在這個等待著賞畫,賞劍的幾天等待時間裡,他不會想辦法除了我這個障礙物吧。
我看他的目光都放輕,唯恐引他想像什麼水火無情的做法。
花三郎是一簡單人,並沒有將對我的討厭深藏不露,而是大把大把地衝我翻白眼。但,都是避著暉琢的。
我接受得也靜謐。又讓杏月給我倒了重新倒了一杯茶,「嘩啦嘩啦」喝得喉頭泛香,又平靜去對他的白眼。而桌子上原置的那杯茶早就涼了。據花三郎說,那水還是他從他家裡提來的,怪不得,剛剛我要喝,他會那麼的苦大仇深。
一看到暉琢忽爾端起了那杯茶,花三郎立即就變得有些神經兮兮的。他這人也太直接了,那什麼他臉上的緊張樣子,從打茶杯被端起,便直接繃緊了臉皮。
我於是也緊張了。
暉琢的神態倒是一般,悠哉游哉地舉起杯,快到唇前時,忽然揚手向前潑出。清碧碧的茶水劃起一道水泓,那樣的姿態彎彎,掠過陽光時,又轉成晶晶亮的一片水白。這是……我搞不明白。可是,當這泓碧水款款落地,就真的讓人看出了點眉目,因為,著水處的木質地板上,忽地「刷」起一道白沫又迅速退去。即使我再孤陋寡聞,也知道這是茶水有毒的跡象。
原來,真正簡單的還是我。
唯一讓人傷感的是,他竟然演得這麼像,濃烈的愛讓人於無窮遠處都能感覺得出,可那竟然是假的。
一種失落感油然而生。油然是什麼,就是豆油從腦袋流下來的潤滑感。明明也是濕了卻是滑的。
花三郎這一次的臉如同菜色,但我知道那不是餓的而是嚇得,就憑這杯茶,李三郎絕對會用三尺清鋒做了他。
可是,這位花三郎還有心情耍狗血,「賢弟,你要相信我,那不是毒藥,我怎麼會害你呢,那是我,我喜歡你的證明。一切只因你對我一直太冷淡了。」
他這個主要思想,我是能夠理解的,就是他想徹底地得到李暉琢,得人不成就得鬼,讓他做什麼花家的鬼。
但,他這是什麼邏輯,他這是狼心狗肺,不過我還是眼淚汪汪地認為他是真的喜歡李暉琢,你想想這都愛到了他屍體的份上了。
可是現實又開了一個玩笑,據說那是一種春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