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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一十九章 揣測不盡 文 / 張冉雅

    尤其是,我一直都能夠感覺得出媛姐姐的那道在燈火映襯下顯得格外清麗的眸光中,有些什麼一直在轉來轉去。

    見到了這麼驚心動魄的場面,自然是一夜都沒有睡好,總是在夢中嗅到煙火的味道,雖然在夢中的那些閃光都是稍縱即逝,可是有一些卻停在心裡,揮之不去。我有點開始相信自己的直覺了,這件事一定與那個帥印的事情有關。

    這也就是說,我就是這麼不明不白地,已經捲到了他們的家族紛爭裡面去了。那個牽扯,對我來說,殊無意義,也殊無好處。不僅如此,我還是要多無辜就有多無辜。所以,突然就覺得有些害怕。最近,實在是害怕得太多次了,所以,熟悉了這種感覺吧,一下子竄上了心頭,壓都壓不住。明明是暖暖的屋子,就不得不喚了杏月一聲,叫她加進一床被子來。

    杏月這一點特別好,她一看見我正煩惱的樣子,果然也就不來瑣碎我,只是靜靜的立在我身後。我本想叫她出去的,可是抱著被子的我忽有一刻抑不住的恍神,左右想不明白,今個發生的這叫什麼事呢?

    事情難道真的就這麼過去了,算作是皆大歡喜,我無罪回房,姐夫他一根毫毛都沒有被燒到。

    所以,媛姐姐也當然沒有同暉琢劍拔弩張。

    從前,大家有事都說在明面上的時候,我一直覺得原應如此,也沒有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可是,現在大家都在暗度陳倉,我就真正的是慌張了,慌張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縱然我根本清楚,這原本是他們的內部矛盾與我並不相干,可是歷了剛剛這一劫過後,我忽然就清醒了,我現在與他們早已經不是牽扯不上。而是真正的算得上是牽扯不清了。恐怕再也不能設身事外如浮雲了。

    今天瞧見那樣的情景,我總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直接和暉琢攤牌嗎?我將新加的被子又裹了裹,能感覺到杏月輕手輕腳為我拽嚴了被子,又等了半晌見我沒有別的吩咐,便默默退了出去,輕輕帶合了房門。

    安息香的味道在我鼻前轉啊轉。可我就是睡不著,就算我是一枚棋子也有權利知道。這是楚漢相爭還是三分天下。於是氣急敗壞的我,一骨碌就爬了起來,穿衣服的時候,一直就在想,究竟要如何與琿琢攤牌:喂,你玩人也得告訴人家,你要玩什麼。不是我畏刀避劍,而是即使作為棋子,我也權知道這到底是富貴遊戲,還是生死遊戲。

    不好。不好,這麼說說不定會驚動他的狼性,讓那些可以預見的危機提早到來。還是用佛家的說法才比較好,從前,姐姐讓我讀佛經的時候。我還以為那是折磨,到現在才明白那就是法寶。書到用時方恨少,簡直是七字箴言。

    只是,那些佛經在我口裡進進出出時,早丟去了大半,我還無機緣通得心慧,就只能沾到一點點的皮毛。

    我拈起那皮毛:自度者佛度之。將軍有些事情還不如看開,命裡有時終須有,而且將軍又不是窮途末路,何必以身犯險。

    附會過佛說之後,我覺得自己嘴巴裡都說得幹幹的,真的是一點教育意義都沒有。害人那種事情,於他而言,恐怕只是樂在其中,哪裡會覺得自己會有報應,是在犯險呢?我明顯是高估了他。最後,我明智地止了這個念頭,不過是因為,這個念頭它連我自己都不能說服,又遑論去說服一個冷血動物。

    寒意一向會鑽空子,於是不知是在何時,它早透過了茫茫如墨的黑夜,一齊在我身上籠和,然後又輕易潛入了我的骨子裡。哆嗦幾乎成為不能抹殺的本能反應。我連衣服都來不及脫,就像條水滑的小魚兒一樣潛入了被子裡。

    那一刻靈機閃動,這就是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我是個漸忘的人,忘記了自己從何而來就是一個證據。於是我又一次發揮我的特長,什麼麻煩事,只要不去想就好。成功地打了第一個哈欠後,那些沉重的煩惱果然便漸漸遠去。它們落敗了,也就容得了我好睡。

    不知名的老樹也進了夢鄉,我坐在枝丫上,晃著兩條腿,一整夜的傻笑。第二天,大半夜的處心積慮和後半夜來自夢中源源不斷的傻笑,竟然換來了兩隻碩大的黑眼圈。暉琢此時就站在我面前,成為了我今早見到的第一個人。

    出於禮貌,我向他打了一個哈欠。

    他理了理袍帶,抬頭時,重新看我,凝到我的兩隻黑眼圈時就深深蹙眉,「夫人瞧夜未曾好睡?」

    我亦抬頭,不過,只肯對正他目光的一半,我早就有教訓了,他的目光都能讓人上當。也許是沒有看他眼睛的原因,我找到了氣他的辦法,其實也就是口舌上的以牙還牙,「謝將軍體恤,昨日裡還特帶了妾身看了出好戲,妾身感想深刻,以至於,午夜夢迴時愈發仔細將那畫面繾綣腦海。真是來不及睡覺也有的。」

    他聞言破笑極是輕快,「昨夜是夫君的不好,當一整夜地相陪於夫人才是。」

    我最討厭的就是他這副小人的德行,隨便轉一個心思,就能說出這麼討厭的話來。我擰轉目光,再沒說什麼,說什麼也是無用。我又何必浪費口水。

    纏綿而過的暖風,又將我吹了一個哆嗦。我正打算緊緊袖口,這人已經伸出手,將我的一隻手順勢捧在他的掌心裡。他的掌心很暖,肌膚相親時,融融的暖流就如流水一般流過來,不過,我倒不覺得舒服,還有這是在佔便宜,而是覺得燙得慌。

    他怎麼能這麼做?我抬頭時,正撞見杏月快步退了出去。杏紅色的衣服只一閃就沒了蹤影。

    我真是被嚇到了,完全不知道眼前這人又要打什麼主意前來害我。還好,他的意思好像也就是到此為止,一點兒都沒有其它的非分之想的樣子竟還有點無辜的感覺。

    他不肯放手,我只好與他這麼面對面的站著,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那麼盯著他。這樣,他油然生笑的那極細緻的表情,也自然被我瞧得清清楚楚,「夫人真的想幫我姐姐得到帥印。」

    驚天陰謀,只被他如作平常地說出來,我驚得瞠目結舌,眨了幾下眼睛之後,無精打采地低頭,原來他真的是早就知道了。

    其實,我也早知道自己演得不像。他本就是一個狐狸一樣精的人。這些粗鄙的詭計自然是瞞不了他的。

    我們之間的氣氛安靜下來的時候,我只覺得天地如同睡去。而我就如同在沉睡中猛然甦醒,神思重重複位時,已然向成功向後退出了一步。幾乎只是一瞬的事情,可又像是過了好久,我猛然省味,有些事情不是說明白了才好嗎?

    「他們只是想幫將軍,即使被將軍覺察了,也不應該將事情想歪了。」話已盡,心思卻轉念,如果媛姐姐真的是為了幫他,又不巧被他誤會,依著她的脾氣,難道不會生氣或是解釋。又也許是因為人多眼雜……

    他臉上仍只留笑意,不過是微含不屑罷了。我還想再看清些的時候,他又變得眉開眼笑,「多大點的事兒,那帥印不過閒置,我手中無有半分人馬可動。」

    聞言,我抬頭盯看他一眼,卻並沒有要感激他這麼大度的意思。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可不是一眼看出來的,那可全是一點一滴積累出來的。他這樣的狐狸步步設陷,步步為營,隨便挖一個坑,就夠我爬上半天的。三軍的事情從來機密,但道理總是同於世間。所謂心腹、所謂股肱,就是不認帥印只認人。我從前看過的話本子上也都是這樣寫過的。可笑他還拿這個來哄我。

    不過,我還是點頭,渾似相信了他的鬼話。他們這些人從來都是城府極深,讓人揣測不盡。我一時覺得負重不堪,想要擱開手了,他偏偏又來惹我,「可是,夫人不拿給姐姐與姐夫嗎?」

    早就知道他用意荒寒,若是媛姐姐知道,這是他主動奉上的,還敢要嗎?哪怕現在,就是我抬著八抬大轎,給她送去了這個。她也只能忍痛割愛。他哪裡就是好心了,分明就是在投設誘餌,引蛇出洞。

    話題再啟時,他說還有要務便離開了,我拍著胸脯坐下,好笑地想,原來還只是客氣,客氣。早知道,就替媛姐姐笑納了才好。我後悔沒有果斷應急,好讓他栽個大跟頭。

    杏月進來見我呆呆坐在桌旁,便喊了人前來服侍我洗漱。接下來,同樣幾道爽口小菜入肚,我就想去見媛姐姐。又覺得不好,事情鬧到此等境地,難免隔牆有耳,我便只有壓住不說,而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與杏月閒聊。假裝無事。誰知,媛姐姐竟忽爾不持重起來了,我才聽到她那妖嬈聲線的一個尾巴,她人就已經站在我面前了。

    我站起身,為禮又讓了座。杏月親去備茶,自然是曉事明理,主動避開了。只是,媛姐姐這一次自打進門,那笑意加面的樣子,就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而且是很真實的如沐春風的感覺。直到杏月退去,房中只剩下了我們兩個。她這樣的表情仍是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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