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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八十二章 麗人 文 / 張冉雅

    麗人的哥哥聽了媛姐姐的言辭會心一笑。離座送我們出門。只是到了堂下,才與我言明他不方便出去,為著不想與那些人相見也省略好多的不必要。那般的道理沒有錯處。我們自是不挑他。

    媛姐姐微微笑著向他頜了頜首,便引著我出去。出得了他家的院門,我回望時,他還立在堂下看著我們,看到我回頭看他,對我點了點頭。我亦點了點頭。出得門檻,我理了理衣裙,才瞧見這仙境之外世俗之中好生的擁擠。在我們進去的這個空當之中,外面早排了好些的隊伍。剛剛在心裡歎息一遍,難道真要等到日落。不想,那合得只剩下一條小縫的門中有人喚著,「兩位小姐暫行留步。」聲音穿破嘈雜時利索得很。

    我們回過頭去看,原來是他家的那個老僕。我與媛姐姐當即停下步子,回頭看他,我還想著自己是不是毛手毛腳,落下了什麼東西。他已探出半個身來,做個手勢將我們重新引了回去,原來,是他家公子一時疏忽,忘記告訴我們他家還有一個後門。

    我聽了那麗人公子的這句話,可是將心間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他家門前早已經是車如流水馬如龍,我們哪裡還擠得出去,現在他家的後門,便是聽一聽也是心曠神怡的,如今真是有樣一道門的存在,可算得上是救我們於水火了。

    媛姐姐何許人也,早給他們布了陣,這會便是一副真真的賢良淑德的樣子繼續給他留下好印象。對著這位麗人的哥哥矜持一笑,那笑不是憑空過卻,很是留有餘韻的那種。連我都看呆了三分。

    麗人的哥哥承了笑意,忙不迭地拜了拜禮。想來他小小的年紀,受儒家的教化卻重,很有些老誠持重的樣子。我坐在馬車上,想到這兒時。心下略有些歎息時,卻瞞不過媛姐姐的眼睛。她一邊向外挑指看街道兩旁的景致,一邊微笑著向我道,「怎麼,沒有瞧見那位京都第一才好。心裡不落忍。」

    我笑語。「見美人交臂失之是為有罪,如今已到得美人堂前卻是緣慳一面,更是有罪、有罪。」

    媛姐姐又是亟亟矜持地一笑。彷彿人還在剛剛的戲分當中呢。那聲音清醒,說出來的話卻是有些糊塗,「沒關係你今後見她的日子還多著呢,就怕是看得厭煩了。」

    我甚為的詫異,「人家不是沒有同意嗎?」

    媛姐姐眼中的笑意又是一閃,還帶著細小的光芒,「今天我們的運氣不錯,他這個哥哥不僅是個愛畫之人,簡直就是個畫癡。見了我們這幅畫,又知道新冰有那樣的能為,想來便是要迫不及待將自己的妹妹嫁與了她。」

    媛姐姐說得沒錯,這位麗人的哥哥果然是那種畫癡的形狀,只是這位麗人卻是有了意中人的,況且那意中人如今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還沒有真正的了斷,兼著是個長情之人,恐怕……

    媛姐姐抬起頭看著我,「你想的是她的那個心上人,那麼多年都過去了。那人不回來想必已經是不在人世人。他哥哥怎又不急切為她尋了好歸宿,我現在倒是愁著她過了過不了新冰的這一關。」

    提到新冰,我也愁了起來。那樣神仙清風一樣的男子,不知得他心屬的人又是何樣的女子。我正將這件事翻來覆去的想得時好時壞時,那喁喁前行的馬車忽而頓住。生生截斷了我那心事亂麻。還想著回去的腳程倒快時,轎簾已經被挑開。有個陌生的人探臉進來瞧了一眼。四目相對時,他那詫異幾乎是徐徐在臉上綻放。直到我身邊的媛姐姐叫了一聲「暉慶!」他才好似想到了什麼,「阿姐真的是你在裡面,剛剛見了這位姑娘,倒是好生嚇到我了。」

    此人原來是暉琢姐弟的堂弟。剛剛跑馬回來見到了府上的小馬車便想著會是暉琢姐弟哪一個微服出來,於是開了個玩笑,拽住了馬頭,來挑轎簾,不想坐在最外面的會是我。

    媛姐姐大大方方將我介紹了。又讓我與他為禮,我一一做得得當。他倒是不好意思起來了。媛姐姐還笑他,說從未見過他臉紅,這麼一說他的臉反倒是更紅上了一重。剛剛的一番事既然是個誤會大家也都即刻釋然,媛姐姐便邀著他一道去往家中。

    輝慶看了看我,又看了一眼媛姐姐便頜首同往,一路上他騎馬我們坐車當然不好說話,於是一路無語,等千回百轉到得了李府,雙雙下車時,與他對視他又向著我溫良一笑。我也淡笑回禮。

    他轉眼同媛姐姐道,「堂哥倒是如此,娶了嬌妻也不讓我等通曉,可是要暗自藏著好事,行那般金屋藏嬌的道理。我娘親還一直念叨著要與他說一房好親呢。現在看來倒是多事了,要是真說了,還不得惱了我這嫂嫂。」

    我聽了他們的對話,不好意思地低頭,只是低眼瞧著自己的鞋尖。媛姐姐過來拉了我一下,才將我拉得向院中行走。大概是我一出去,杏月便去知會了暉琢,我們剛剛進了府門,便瞧他在門邊飲茶,抬眼見著我,也是不動聲色,倒是快走了幾步見過媛姐姐又同暉慶客氣了幾句,目光瞥來時,我心虛地避開了。

    這個暉慶倒是將一雙目光在我們中間轉來轉去地打量個不停。

    暉琢又看了我一眼,便過來拉我,我還憚著他要對我發怒,因我們早是約法三章的了。今天也是我不告而別而連紗帽也沒有戴,哪知道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他只是和聲細語地說,「娘子倒是與我這姐姐處得好,可見得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媛姐姐也笑,「我最是喜歡我這個小弟妹,第一眼瞧見時就不覺得生分。妹妹待我也是這般的道理,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她還一直照顧著我,與我說話解悶。倒是琢兒,姐姐未與你打半分的招呼,便帶出了可兒,你萬不要將她難為才好。」

    暉琢這廂還未來及說話,那邊的暉慶就像是早備好了話一樣,兀然接道,「姐姐放心,我兄長疼我這小嫂子還來不及,斷然不會她發威的。」說完後就只是盯著暉琢吃吃地笑。我預感到他將會有麻煩。

    暉琢只是含笑未語。那邊暉慶瞧著他那個樣子,亦是美滋滋的笑,顯是說中的樣子。暉琢默了半晌,忽然語道,「暉慶,三日前我給你留下的課業,你可是圓滿了,竟然出來走馬。」

    這廂,暉慶頓時白了一張臉,語聲也變得支吾,「哥哥當真是要在三日中完成?」

    暉琢正聲,「你覺得我是在與你說笑?」

    我算了算,暉慶的臉又白了一重。他抵著暉琢的尾音,似乎是想得深沉,「哥哥只說要如何罰我。」

    暉琢將手中的扇子好好的擺弄了一翻,又翻看了一下那扇面的上的字句,隨意道,「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如今,老大倒是不願意傷悲,便只有個『治亂世、用重典』的道理。昨個兒,我獨自翻看儒家十三經,覺得還有很多地方要你深入體會才好。常言道,書讀百遍,其意自現。可是現今你這副樣子,常常將我的話當作了耳旁風,我又怎麼知道你有沒有讀到百遍,與其我猜忌費力,不如讓你實實在在地抄來百遍,讓我親見著,心中有個底兒才好。」

    暉琢將手中的扇子,那麼裡裡外外翻看兩遍後,才抬起頭來,恁平靜地瞧了已經呆了的暉慶一眼。這暉慶,早失了剛剛的冒冒失失的樣子,一本正經地開始為自己求情,「哥哥罰得正是,可是,近來我們族中有許多的大事,我常躲在那書莊之中,當真什麼都不知道,連著哥哥有了嫂子也不同我講講。大家只是要我同個和尚一般讀經讀經,忒也是苦煞人心。哥哥難道就不將我憐上一憐。」

    暉琢不愧為一個不講理之人,聽了暉慶的自辯,還將一顆頭甚是大氣地為他點上了一點,就只是,說出來的話當真不是同情那麼回事,「人生之事,豈能皆是隨心所欲,你且看,那古往今來成就大事之人,哪一個不是摒棄了所溺,安心於一,才成就了心之所願,光耀了門楣。你為家中最幼,當然是我們這些尊長的希望所在。未免也要辛苦幾分,雖說你我是武將之家,便是今後大唐興邦,江山永固必用賢文之人。是以,到了你這兒就不得不要你改改行,背好了儒家經典才是正題。」

    我眼瞧著暉琢舌爛如花,將這個堂弟背上了好大的束縛,真真的為他不公,就只是,我現今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就不好在裡面參合一二。只得是乖乖地默在一邊。

    媛姐姐本也是要插口為輝慶求一求情,但是她剛剛也算是觸了親弟弟的霉頭,所以我瞧得出她那話都到了嘴邊,又給生生地吞嚥了回去,發不出來半句。

    暉慶只得含冤帶屈地在我們眼前消失。我目量著他的背影,那可真是如黃河之水氾濫一般的淘淘冤屈啊。

    打發完了暉慶,這個輝琢便是甚親切地將我瞧上了一眼,「娘子日日得閒,恐也是心中煩亂。」

    他這般將我關心得很是忐忑,是以我立刻想縮成他愛看的那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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