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跑路遇上於成。他說要送我回去。我覺得這是出自於一個結拜兄弟的熱心腸。免不了要有報恩之心,但我實是生不出那等心思來。
好歹幻想了一下,自己要是真心誠意地謝他,該當是哪種情狀,再以手勢描摹出來就好。
太多的好話兒,我也是說不出的。到底,只要聽起來像那麼回事就可以。
我想了想,對正他在夜色中的那個模糊形狀,覺得不管怎麼樣是大抵不會對歪了,也就點到為上,虛虛向他揖了揖,又趕緊堆起一大迭的笑意歡歡,「那個,你和那個混……,啊,不是,就是那個程止和你不是成了兄弟嗎,照顧我一下也是應該的。這個,我是懂的,我是懂的。是同那種俠肝義膽相同的事情。」
我仰著頭時他目光掃過來,他的目光本來是有一目人的,遺憾的是今天是夜色濃蔽的時候,他可嚇不了我。於是,我看向他的目光可沒有我口中的客氣。和混球呆得久,我自然學到了一點,宇文承祉就是陽奉陰違的高手。一說出話來,就要將不知道他底細的人騙得團團轉,只是之前我沒有想到過他的能量居然是讓這整個村子都跟著一道的團團轉。簡直是衣冠禽獸。初學這個詞兒的時候,我覺得衣冠的禽獸必定很美。因為有一次我見到一條狗穿著衣服就很漂亮,但是世事總是有很多的機會讓我們知道一些不明白的事情。
所以我明白了衣冠禽獸就是宇文承祉。
眼下的這個於成,他不放我離開,他也是混蛋。他這樣做看起來是對他那個兄弟很好,可是我到底是借不著光的,說來說去。我都是那最吃虧的那一個,他還說這裡好,這裡才不好。但他又哪裡知道這些。知道又如何呢,他恐怕早已經被宇文承祉騙得神魂顛倒了。那就再也不會相信我的話。忠言真的是逆耳,這從良藥確實苦口就可以看得出來。
起初我還想抗爭,不過一刻就已經撤銷了這個想法。我已經鬧明白了人家宇文承祉現在已經是人多勢眾了。
這件事。我始終就是一個孤軍奮鬥。只要早晚磨練出了孤膽就可以了。
我將小包裹甩上身,他扶了扶。背後確實輕了點。
由他護送我,一路扛著小包裹回去。等到了門口,他停下身又看了我一眼,沒有要先於我離開的樣子。他是怕我跑了。我不跑,跑不動了。要是再跑。那就可以是自己交自己往死裡整。
他跟著我一道進去。又將各個物件安排回了原處。這些事情他居然比我記得還清。時不時還提點於我什麼東西放錯了地方。我想了想,還是照他說的辦。那時宇文承祉還是爛醉如泥。真是白瞎了這麼好的一次機會。
於成最後告辭的時候。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看了我一眼,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月光透入室內,他這個動作倒是甚為的清晰。我也很勉強地衝著他笑了一下。他自動帶合房門,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可真是累慘了,現在就算是和混球宇文承祉爭一下床的力氣也都沒有了。我決定在地上委屈一夜。只是到底是將自己跑得興奮了,有些睡不著覺。
睡不著覺做什麼叫,當然是對著棚頂問候宇文承祉的祖宗十八代。不過很是小心地避過了姐姐。
罵了一圈之後,冷不丁想到於成,他說話怪怪的聽起來,好像是話中有話。他說他是在等他的心上人,也許並不是我想的那樣,真的是什麼心上人。人家那就是一比喻,比如是在說一頭熊什麼的。
關鍵是我內心的格度太小,沒他那麼方圓,總之總之,後來一切變得模模糊糊。
我睡著了,直到天光透亮,衝散了人的睡意。我並不著急睜開眼。先是聽了聽四周的聲音。
宇文承祉麼,現在我盡量不惹他。什麼聲音也沒有四周靜悄悄的,邊呼吸也靜謐。
我睜開眼,一步之外,宇文承祉收拾得整整齊齊正抱臂閒閒,在望著我。
我一眼將他看全。
一夜好睡,使他的眼睛甚為的明亮,我雖然討厭死他了,此時卻要不得耿介。不用他發話,我就自己乖乖地起床,乖乖等著他做飯。
我沒有注意,家裡什麼時候有一些蔬菜。他分配我去擇了擇,然自挽了袖面,將一根勺子耍成了圈,未幾竟真的做出了兩盤菜。我嘗了嘗,還算不得上是不能下肚,而且我也不餓,胡亂吃了兩口,本就想放下筷子,但是他就那麼瞧著我。意思麼不用說出來我也是清楚明瞭的。我只得又重新端起飯碗,將裡面吃得一個飯粒都沒有。
吃完飯,我在屋子晃蕩了兩圈,他就收拾好了一切,又將從劉嫂家拿出來的種子一背,帶著我去那山坡上埋種子。
我們從院子裡出來的時候,分外湊巧,遇到了於成。我心下有鬼怎麼覺得沒辦法勸服自己相信,眼下這一場遇見它真的會是什麼巧合呢。
於成會說出那些事可信嗎,我一緊張就只是呆呆地瞧著於成。昨夜的事已經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影像,那時他信誓旦旦地說,他不會將這些事告訴給宇文承祉,我是信了他,才乖乖回來的。其實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為於成能對付得了一頭熊,我好像不會比熊難對付吧。
宇文承祉欣謝了昨日這位義兄的好酒好肉。我極彆扭地杵在那裡,一直不太敢看於止的目光。他們寒暄結束,又會成了一道,前去我們的地裡看看。沒能擺脫得了於成我就只能繼續瞎想,不過在我目光所及的範圍內他倒果真是沒有說我什麼壞話的。
中午的時候鴨子竟然會過來送飯,我原以為這又是於成的一樁安排。聽了他們說話才知道,這都是小鴨子自己想的。我想想這也對,鴨子喜歡他,我們當然就被愛屋及烏了。
鴨子的菜裡總是有肉。還做得很香,我心滿意足地吃飽,覺得可以省下晚飯是一件好事。山坡上比陸上有著更深一重的山風,我吃飽抹抹嘴才發現,自己就坐在那個於成的身影裡,後於他走開了,我才覺得,他剛剛站得地方挺好的,有他擋著我才沒有嚥下風去。
後來,他以幫宇文承祉為由,並不同鴨子一起同回去,最後又終於將鴨子勸了回去。就開始幫助宇文承祉種田。這下這田更是種得又快又好了。後來他們還相約要一起進山,前去打獵。
而且後來我才知道,他還有一隻獵犬。那隻狗又黑又大,待於成極是親暱,在他腿前腿後地亂繞了一氣,就瞧著我。
我馬上站起身,左右看了看,躲到了石頭後來。不過那個大黑狗還是對我特別地感興趣,它繞過石頭,伸長了舌頭,直衝我過來。我差點要慘叫時,於成輕語,「沒事,這是大黑。它從來就只咬壞人和獵物。」
他說的這句話,其實挺引人深思的,到底什麼才是他眼中的壞人和獵物呢。最可氣的是,那個宇文承祉也不管我,他還讓那個狗好好將我聞一聞。我不知道那是什麼目的。也是後來才聽說的,這種狗會記住人的氣味,日後我要是想跑路,他們都不用出來追了,乾脆放狗出來,將我追到咬死就好了。
呃,他們居然連這種無辜的畜牲都能收買。
這隻大黑狗,似乎能聽得懂人語。果然極是認真地在我腳邊嗅來嗅去。而且覺得我很聞,還一直聞起來沒完沒了,要是這樣這得將我的氣息記得多牢固啊。那時我要是知道他們的目的。我就應該採下旁邊的幾株蒿草什麼的擋一擋。
後來這隻大黑一遇到我總會很認真地將我聞一聞。
我也特別敵視他。故意將他的骨頭丟到土地上。只是後來,有一次發現它好像並沒有覺察我的敵意,有一次還將我從水中撈了出來。我不信這樣的大黑能出賣我。
說來我落水的那一次乃是因為鴨子,不知道她對于于成忽然的拒絕是怎麼想,大概也是緣於恨屋及屋什麼的情懷,有一天他們吵架了,中間還不斷提到我的名字。她一直就讓於成來找我。我覺得於成不是對我好,他是對宇文承祉好,也確實是太好,我們家的活兒,他都干了,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裡,都出現在我們家。這樣,是對鴨子有一點不公平。若是鴨子要怨她,也應該是怨宇文承祉才對,不想,這個鴨子在對侍於成的恨屋及烏事情上,又用了一次對宇文承祉的恨屋及烏,覺得她應該恨的是我。
不過,之後,這件事也就壓了下來,鴨子好久不過來找於成。於成不僅不憂慮,反而很是歡喜。似乎是在宇文承祉這兒幹活,是一件特別可喜可賀的事兒。宇文承祉則從無過多謝意。彷彿讓於成來我家幹活兒,還是對於成的好處。這讓我很是不解。只是我心思不在上面,疑惑了一時半會兒的也就放棄。
後來有一天,我和大黑在家作伴,多半是它看著我。這傢伙身材彪悍,一頓飯比我還能吃,體重也比我重。我自然不是它的對手。是以宇文承祉和於成對由大黑看著我這件事,一直很是放心。每次他們進山打獵,我都是和大黑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