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承祉對付李家的耐心竟還沒有被這種生活消磨淨。也許還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達到這種消磨。
我伏在宇文承祉的後背上,突然間覺得,這個發現,真的是讓人覺得悲傷。他一路背著我還拿著工具,這樣也沒有讓他顯然手腳失措,一絲的慌亂都沒有。走出村子,又爬了一小段山路不算陡峭的山路,眼前果然出現了大片的荒地。
我很奇怪,這裡怎麼有這麼多的荒地呢。不過估計我問出來,他們也只會哄我。那就只有我自己思考了一下,覺得,大概因是山坡上的薄田,沒有人願意來種,所以一直就荒著。宇文承祉撿了這麼個大便宜,自然又是一迭聲地向劉嫂道謝。現在的他就真的像是市井之間的小民。彷彿全部的思考對象就是如何填飽肚皮。難怪,劉嫂會那麼的相信他。
我懶得看他那裝模作樣的樣子,更懶得聽他說話。我很驚奇,為什麼就只有我才能感覺到他那種堅忍而霸道的氣息呢。大家都覺得他很正常。
閉上眼睛,再捂上耳朵。我也不用裝了,他早讓大家有了心裡準備,說我是瘋子,所以我做出再怪的動作,他們也並不奇怪,要不就是見怪不怪。宇文承祉將我放到一旁的石頭上,對著我笑了笑,「可兒好好坐在這裡,看哥哥怎麼將這些田地規整出來。可不許亂跑啊。」
他是騙人高手,只是幾句話之間就將劉嫂騙得情真意切。我聽著卻沒有什麼誠意。若是此處沒有別人他再也不用裝下去,他就會對我凶相畢露。
我轉轉眼睛,除此之外,沒有什麼其它表情。我可不去瞧他。那樣就只能仰視他,我才不願意仰視他。而他其實也不需要我有什麼表情。不過是演戲。我不用配合他,他自己就能演得很好,這就叫做獨角戲。
他撫了撫我的頭,就去鋤地。劉嫂幫了他一會兒,發現他雖然幹活沒什麼門道。不甚熟練,但卻很是有力氣。不久就回去做她自己的事情了。寬闊的空間裡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我坐在他背後,沒想到,武功高的人也可以將地,種得又快又好,又深深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一個武功好種地也了得的壞蛋。」
那個混球的身影。從我眼珠中由遠及近,再由近至遠,沒一會兒功夫,就規整出來了一大片沃土,其實這到底是不是沃土良田,還得是種種才知道的事情。不過。看在眼裡呢,就覺得好像是順眼得多了。畢竟,荒涼氣質成了有模有樣的齊整。看在眼裡可是一件好事。
天不是很熱,還是曬得我出了一頭汗。調了幾次方向,才得以找到一塊更高的石頭上去吹吹風,才吹了一點涼爽的風,就被飄過來一樣的宇文承祉給抓了回去。我使勁掙扎他就是不肯放手。反正我也知道我不是他的對手。要不然早就要將他分屍。
後來,他騰出一隻手來,從他身上抽出一塊手帕。那其實還是我的。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他那裡去了。
他將手帕捲得規整,放在我額頭上擦了擦。
這動作簡潔,我還沒來得及打開他的手,又被他背了起來。他一邊向山坡下走,還一邊同我語重心長,「剛剛出了汗,還吹那麼涼的風小心受寒。」
我聽得瞠目結舌。這裡又沒有別人,還要裝嗎。哦,他是裝習慣了,估計是一時半會兒也改不過來了。也沒有什麼可稀奇的。
我不說話,又閉上眼睛,摀住耳朵,還是聽得到他一路上他不斷和人打著招呼。
我這可算是親眼看見他怎樣將這一個民風淳樸的村莊,變成了人間魔窟。他自曝可憐之後,大家就順著他的思路只是感覺到他的可憐。
大家動動腦筋好不好。這麼快就讓他糊弄得實誠。
他一手拎著鋤頭,一手扶住背後的我,一路悠悠而回。我那時看到,大家都是在田間吃飯的,不過都是有人來送。
呵呵,他才不敢讓我給他送飯呢。他一定是怕我毒死他。
我們走到村子口時,遇上了正要出村的於成。他拎著一個飯壺過來正正擋在路中央。眼光掠過我和宇文承祉,笑過之後才說話,「程賢弟,知道你的娘子不能給你做飯,特意多做了一些想給你送去。」
我在宇文承祉背後,看不到他看見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後是如何的表情,但是聽到了他呵呵的回笑,「於兄這叫小生如何敢當呢。」
他口中如此說,手上卻接得分外痛快。這本來就是宇文承祉的風格。他本來就不是個人。哪裡還知道客氣什麼的一應的知恩圖報。這會吃著於成的,不知又要在心裡如何算計他呢。
起初,我覺得於成的突然出現,勢必會引發一些變革,至少會對宇文承祉有一點點的不利,到了後來才發現,那好像還是我錯了。他的出現對宇文承祉簡直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於成手腳麻利地從旁幫著宇文承祉將身後的我放到了地上,似乎是怕我掉下來,他伸出手來虛住了我一下,之後又稍稍用了些力氣,因為我打了一個趔趄,他的動作還挺溫柔的,又正將我扶得正好。
我有些不自在地瞧了他一眼。
他淡笑著向我致意。顯然,他知道我在看他。
我不知道如何應對時,只是覺得那雙眼睛分外明亮。比宇文承祉的眼光還要亮。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樣。
這時,宇文承祉突然又隔在我們中間,一雙手緊握住於成的手悠悠笑語,「兄台真的是個好人,小生願與兄結成八拜之交。」
我沒想到宇文承祉怎麼會有如此古怪的行動。於成看了一眼自己被宇文承祉緊握住的手,又看了一眼站在旁邊滿眼疑惑的我,臉上突然間泛出了笑意。不過那是表面,我覺得出現在他臉上更多的是疑惑,「八拜結交?」
宇文承祉臉上的誠篤分外肯定。且一成不變地盯著於成。而我就是一直呆呆地瞪著他們倆。
無情世界有你一個深情地幫助我。
咦,他的目光中似乎在向宇文承祉表達這個感覺。這麼的,好像是我硬要將他們分開。我一瞬受傷,目光從他們身上移開。
這時疑似從路旁草窠裡躥出來的劉嫂,湊過來贊成得不得了,「這就對了,這樣可又多了一個人照顧可兒這小娘子了。」
我將原本探究的目光改成了冷漠,因為,我發現,他的氣質性格都和宇文承祉一樣,這種感覺感覺起來很是具象。不過要讓我說出來卻又無從落口,總之我是能感覺得到的。
他看著我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我馬上別開眼睛,因為,他們都是一夥的。我現在總算是明白了。這世上有很多事情無可避免。之如狼狽為奸,之如不謀而合,之如一拍即合。
給劉嫂一路拉著,回到家中。我也只有看戲的份。
我很識時務,自己老老實實爬回床上,裝睡,我才不理他們的亂事。
他們在院子裡引香三柱,當真結交成了兄弟。
有一次,我在書上看過這個,大家投名狀,日後成了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是為生死忠誠之契。狼狽為奸得徹底。
不過,宇文承祉和他結交也有好處。就是我們又有可能得到下一對熊掌。
一切皆因宇文承祉對他和劉嫂說,我愛吃那個。結果還為了熊掌和他鬧脾氣。
於成一笑,「就為這個,咱們如今是弟兄,還沒分什麼你的我的。」
然後,他主動領著我和宇文承祉去家吃熊掌。
他們結交成了兄弟,我能吃上熊肉,也是一件好事。
劉嫂將我從床上活了起來,溫著聲音,給我講,「小娘子,吃熊肉肉好不好啊?」
我翻了個白眼。
我們進去坐了沒一會兒,鴨子那小丫頭又來了。還主動幫忙做飯。我記起那天,於成在陷坑裡說過的話,他好像挺喜歡這小丫頭,還想娶她來著,事實證明他的眼光很有保障,這叫鴨子的小姑娘手腳麻利,似乎只是滴溜溜地在地上轉了那麼幾圈,就端上來一盆熱氣騰騰的肉塊。
大家坐下來一起吃肉時,小鴨子還在地上忙乎著,又給劉嫂的三個兒子留了一盆肉。劉嫂樂得,嘴都合不上了,直過去,拉她上桌來一起吃。她卻一定要自己到廚上去吃。劉嫂就又生氣了,把筷子一丟,「哪兒有那麼多的規矩。你日後成了於成屋裡的,他便是要疼你的。他不會計較這個。」
我坐在一旁一會看看劉嫂,一會兒看看鴨子,又一會兒看看於成,於成臉上的表情挺不對勁的。忽然插了一句話,「鴨子是我妹妹。」
這個前奏也太長了,我衝著那盆香噴噴、熱乎乎的肉塊吸了吸口水,後來覺得,宇文承祉給我設定的這個身份,還是有一定好處的,比如,我可以不等他們,自己先吃。
我夾起一塊肉來,不及看它賣相好不好,就丟到嘴裡。真香真燙啊。我也不煩他們,自己給自己承了一碗飯,又將肉夾到自己碗裡,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好久都沒有吃到這樣的美味了。我覺得,自己才是真正的賺了,因為宇文承祉做得一定不如鴨子做得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