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這個壓迫之下,我的手在身後一陣的亂抓亂扒,終於終於抓到佛龕上的一個香爐。可是,想要對著宇文承祉投出香爐去,這個姿勢不大對頭。
我撐了一會,就覺得,完了完了,就算要憋上個十年八載也很難以這樣的姿勢砸得成他。
但是,我可以等。我繼續咬牙抗爭。
腦袋也大了,耳朵裡都亂響了,我想再這樣下去,我就要暈了我。
但眼下的形式依然是情格勢禁,他連我的一雙手都已經控制住了,真的是很難拿出香爐來,砸他一下。
除非、除非,我能動一下,換過一個方位,審時度勢地為自己創造一個條件。
我努力想要換一下身位。但是力氣使得再大也是無濟於事。
我一直是在默默抗爭的。
宇文承祉就是個拆台的,而且肯定是上輩子和我有仇,在這個時候打破沉默,輕輕的聲音裡,飄浮的全是不容質疑的認真,「上床睡覺。」
啊,說的是我嗎。無數的疑問,從四面八方湧給我。足以將我覆頂。
這樣的境況下,我要是睡得著,那就是真的修煉出眉目了,而且不久也應該可以成仙。
我想是不是這樣成仁什麼的,就可以了無掛懷了呢,卻很快想起我新近發現的無價之寶。我活了這麼久,其實還是不明不白的。就算是一隻雞蛋,不知萬事,大概也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孵出小雞後也知道誰是它的媽媽。而我就一直很模糊。
這在我要死的現在,顯然成了一個特別大的遺憾。後來這個遺憾就在心中成長出了具體形狀。
於是,我眼含熱淚,對他說,「我不睏。要不這個床就讓給你。」我斜著眼睛偷看他時,他的表情依舊是若有若無,似乎是一個嘲笑。
他這個人可真是的,做出一個嘲笑,還能是圓潤純潔的一個樣子。難怪我們付出了真心,卻往往得不到回報,一定是大家都被這樣好看的笑容蒙蔽。以為所謂真心即是好看。
他偏了一下頭,看樣子,好像對我說的這個話感了興趣,而且他的牙可真白。這麼黑漆漆的屋子裡,他一笑起來,牙齒返來瑩白光澤。一下子就讓我知道他是在笑呢。
壞人在發笑。也許接下來會讓我用實際體會感覺到,什麼是他可笑的事。
我確實是想得太多了。有時候,有一些東西想得太多,就變得醜陋。
我也比之先前,更加的毛骨悚然。
儘管我毛骨悚然地覺得身子也在顫。依然很難避重就輕地讓自己理智趕快清醒。若說這一次有一個進步,那就是,我還是將手中的香爐握得緊緊的。而那個想方設法要麻痺他,給他以適時的一擊的想法,簡直是要被我想了千萬遍。
估計以他的目光來看,那就是我聞聽他說的「上床」二字後仍是無動於衷的一副執著狀態。很是無畏。
本來,我還想再執著下去的。
不過,他卻不是再陪我無衷下去。因為,他驀然欺身,眼前朦朧光線,一瞬被換以迷迷瞪瞪的暗影覆蓋。
陰暗世界裡不會有什麼好東西。
等我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就要施以掙扎。他已經將我放在床上。
本來的本來,我作為一個正常的弱者。是要大聲喊個救命,以其招來施救者,救我於水火之中的。
儘管這一次事出突然,我腦子轉得還是挺快的,幾乎是轟轟烈烈地對著他目光的快速轉換,就有些想起來,他的功夫有多高來了。
一想到,他還是個大俠來著,我那嗓音就有多麼容易破碎。決定相應地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現在來看,喊人的時機還不是太成熟。
只因為,正殿中的木魚聲就一直沒有停下來,這個時候,姐姐一般都是心無旁騖,就算是洪鐘大呂,她也不一定能聽得到。更何況我的這一聲救命,最樂觀的就是只能喊出一個「救」字,就得被這如狼似虎的宇文承祉給扼殺到搖籃中。
一段有理有據的考慮過後,也果然錯失良機。
他左右瞧了瞧,好像在找什麼,我跟定目光,瞧見他拿起了床頭的一片絹帕,用手隨意捲了卷,回過身來直接塞入了我嘴巴裡。這個嗯倒好,連個救字都未有喊出來。順帶著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我狠狠地瞪著他。這個小畜牲,狼心狗肺,不得好死。做出如此的壞事,還是一臉的坦然。
根據以往的經驗,姐姐是不會半夜沒事兒,跑來看我,是不是會踹被子。而且在宇文承祉現在這個年紀上,也很難會有良心發現等等美好認識。所以,我很清楚,現在已經是任宇文承祉宰割了。
想得太急又太是灰心,差點兒直截了當暈過去。
好歹想到暈過去也是無用,於是打心眼裡勸著自己苦苦撐住,再然後,我狠狠瞪住他,想要看他到底要幹什麼。
他卻是一副不幹什麼的意思。
這麼一折騰下來,已經有了些時間,他「忽」地站起身來。
我盯緊黑暗中,那清晰可見的身影,看了半晌,以為他要獸性大發,結果,他卻最終退出了門外。
我瞪大眼睛,黑暗將一切形狀抹殺。唯有他身影清晰如許。想必也是一副冷然面孔,上一次他綁架了我,讓我吃了好多的苦。像送我到萬花樓什麼的。所以,每次看到他,都會想到萬花樓裡那基本的的老鴇。
我對他的印象,顯然都是些不堪回憶的破爛事。
當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門外。而且反手拽合房門的聲音傳來,雖然也只是清清淺,可我還是聽到了低低一小聲。
咦,這就奇怪了,目的與動機都不明確,也許是更加高深的一個毒害。
我要是看不懂就很正常,相反如果看懂了。才叫不正常。
手腳並未被束縛,就是嘴巴裡塞了一個絹帕,現在他人都走了,就是不怕我喊了。
我趕緊取出口中的絹帕,打算重燃燭火,翻開桌上的幾本書,找找這種宏偉的辦法是不是早有記錄在案。
也許是他剛剛迫我吞下去的那個藥丸的緣故,這個想法剛剛一掠過腦海,就被濃濃的睡意給擾亂調勻,成了一大堆的睡意。
而且連對應此事的一個夢。都沒有做出來,我對我自己很是失望。
因為,它極易使人看出。我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姑娘。
不過,沒心沒肺得久了,也覺得自然。
早上的時候,有太醫過來給姐姐請平安脈,然後。也要為我請脈。
那太醫書卷氣極濃的一張臉,三指搭脈,診得仔細,唯只是他那抬起頭來動作迅猛了一點,簡直是傳說中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看著我我神情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情懷。
我倒不大在意。「中了劇毒是吧,你直說,我不會害怕。」
太醫很費勁地搖了搖頭。我看著他有點大汗淋漓的樣子,覺得,他下一句說出來的,不是我已經毒發攻心,印堂發黑。要麼就是……
他居然笑了出來,準確的說。是喜極而泣。用又寬又大的袖子沾了沾眉目。頗為的情真意切地哼哼了兩聲。
我朝他皺了皺眉,我還從沒有見過一個人,在我面前瘋掉。
不曾想,今次倒有這樣一個機會,太醫做出第三副表情時,我都要喊人來救我了。
不過,他的聲音倒是妥貼流暢,並不像是個失心瘋那般神神叨叨。
我穩了穩心神,想見機行事麼,目光盯著他,很明顯地示意他,我在等他回答我。
得到他的回答是,我身上的毒已經全清了。他低下頭同我說話,表達完意思抬起頭來,目光中尚有三分困惑未解。直勾勾地盯著我的手一會兒,再直勾勾地盯著我看。
我直目與他僵持了一會兒,轉念去想,難道宇文承祉給我吃的是解藥。依著這個想法,再仔細琢磨一遍,還是覺得不大可能。先不論宇文承祉到底能不能神通廣大到,有那種毒的解藥,就單論他有沒有那種善心,結果也是不言而喻。
我做出這樣的結論,不是我太愛懷疑,而是宇文承祉太值得懷疑。他從前也對我說過一些稀奇古怪的話,那時,我不太懂,後來才知道,他本來就知道我是他的小姨。自然說的愛我,是對長長輩之愛。應該的。是我理解得偏差了。
原本想藉著長輩之愛,大吉大利一下,結果很是扭轉。那一次短短幾天之內,他倒是孝敬了我好幾套要弄死我或將我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辦法。
後來終於找到了想念已久的原因。
那一套混亂的事情裡,好像是我小時候做了什麼事情,得罪了他二叔,又顯見得,我這個小姨並沒有那二叔當得親切,所以他寧可偏向他二叔,也要來討厭我。
討厭誠然可以,只是方法太激烈。
我於是伸出左手,讓這太醫重請一遍脈,他在我眼皮底下,等了這麼久,好像想的也是想方設法,為我重請一遍脈。
太醫又要喜極而泣了。對我目露贊意。好像覺得我是一個深明大義的姑娘。
於是重請了三遍,他確信不疑,一直倒退著退下後,走得風快。
佛堂中唯一的宮人本是一直陪在左右,此刻她也急急去告訴姐姐。
這樣偌大的屋子裡,就剩下了我一個人。我拔了拔手指,想難道是佛經的力量。做為一種邪惡,我身上的毒乃是被它度了去。這也不是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