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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吃飽穿暖 文 / 張冉雅

    我仔細研讀李元吉那道目光,定定如柱,又在那道光柱上,纏了好些複雜情愫,權勢、地位、**一應俱全,另外,還有多少,那麼琳琅滿目,都是我估判不清的。

    可是,我才不怕他,就只是牢記著,這一生都要恨他,一心一意地恨他。而恨怨又往往會讓人無所畏懼,甚至強大。所以,我大大方方動用目光,真真切切地剜了他一眼。目光傳送過去,他卻是像受到了什麼觸動,一下子醒過來了一樣,唇角勾了勾,還了我一個目光陰沉的冷笑。還有什麼,我不再細看,已經轉過目光。

    而此時,前面的太子,攜了李世民的手已經向前走動,讓人覺得這不是一個寧靜的畫面,這都只些有聲息的人。大隊隨行移動,我也趕緊隨上前去。因為午門不能走馬,所以,眾人在午門前分別上轎。此行是要去見皇上,皇上又不是人人都能見,所以很多人都留了下來。

    如此繁雜的事物裡,我太指望,李世民能照顧到我,可這個想法還未終結,李世民已經轉回身,低低囑那兩個小廝,先送我回去見長孫王妃。我覺得這個想法很是罪惡,比給我投毒還要罪惡,本想一絲不苟的拒絕,但眾人已經簇擁著李世民上轎,他的目光隱在了隨侍的人影之後。其實,不是他的想法罪惡,而是我太是罪惡。如此罪惡的一個我,根本不敢去見長孫王妃。

    我假裝沒什麼的,向兩個小廝打聽長孫王妃是什麼時候來長安的。

    也果然得到答案,長孫王妃是幾日前上京的,如今正長安城裡的秦王府。就在剛剛李世民一說要我見長孫王妃,我就蔫了,什麼李建成,李元吉都被統統拋去腦後。入眼的一切都因之含悲。不過也還覺得奇怪。兩個小廝明明與我一處,怎麼他們什麼都知道呢。我又瞥了一眼那頂竹絲涼轎。

    李世民已命人放落了轎簾,我只看見他紅色的衣袖一閃,像是萬丈霞光,來來回回地閃在腦海裡。

    兩個小廝,忠心耿耿,一刻也不容得我耽擱,即送我回去見長孫王妃。時至如今,我方覺得,拖拖拉拉。它也可以算得上是個好習慣,但眼前這兩個小廝卻殊無半點拖拉的毛病。簡直是讓人覺得人生常恨,水常東。

    長孫王妃能夠這麼正好地等在長安。也許是早就接到了李世民的飛鴿傳書。反正,現下,正候在這個王府裡等著見他,就是事實。

    我根本就不敢問,有時候。那種近似於嫉妒的東西,一來,總會讓人覺得格外難受。縱然,覺得這樣不好,也確實是對不起長孫王妃,可我還是幾不能抑。那種入骨的辛酸。

    心事喁喁才聚,便即已不能消散開解,團成了好大一團。抑在喉間。那會兒,李世民一說要去見長孫王妃,我差點就要直接跳起來,揪緊李世民的衣襟,不要他離開我。

    但我上轎時。瞧著李世民直朝我使眼色,我才好歹忍住。此時。我坐在轎中反反覆覆琢磨,剛剛的這個開頭又懊又悔,簡直是如坐針氈啊。懊悔之後又開始在心間掂量,該如何同長孫王妃說話,那兩個小廝不再跟著李世民,就將我服侍得相當妥當。我裹著這一團亂麻的心事,覺得無路可逃之後,就只能硬著頭皮去見長孫王妃。心事成了透心涼之後,好歹想到,要找一找自己的那個小包裹。

    我隨便在轎中一尋找,就發現了一旁我的小包裹,裡面有把鏡和牙梳。我不大放心現下自己臉上的樣子,抽出把鏡來自照了照。

    映入鏡中的是光灩雙目,滴滴如波,唯止一雙眼睛明亮,滿臉的倦色,現下正用心瞧著鏡外的自己。

    除了倦色,當然還有別的,那就是愧色,而且是又羞又愧。可能是早有人跑回來稟報過了長孫王妃,轎子落定,轎簾剛剛打起時,我就看見「嘩啦啦」如潮水的一眾人群,目光向內中延伸,直至端點連接到其中,眾人圍簇的中心,是一個熟悉的身影,自然是長孫王妃。

    我又仔細看了看她,她穿著嶄新閃光的翟衣,樣子隆重而正式,我思前想後,覺得,這應是長孫王妃在接李世民的陣仗,我實在不好冒領了,可又不能永遠坐在轎子上不出去,那就只好……

    猶豫再三,扶了轎桿出來的那一瞬,就打算要跪下見個全禮,結果,只做成了一半,就被長孫王妃攔住。她向我一笑溫婉。但我只覺得那種目光一旦撞上就是毀滅,所以,有幾次都將將避過。就只是一味地低頭頭。

    她笑攜了我的手,道了一聲妹妹辛苦了,便陪著我入了府,還是像從前一樣,仍然待我親暱。可是我受之有愧,更加覺得不自然,就差點簌簌地抖起來,簡直要緊咬牙關才能撐得住,大約也能做出笑意,估計很是勉強。

    畢竟現在,真是進退無路,只能咬牙死扛著。幸好,她又與每次一樣,總是不大難為我,也不和我說那些,讓人憋悶又聽不懂的晦澀話。而,她和其它王妃有時候,就會打那樣的啞謎。這一點我很是感激她,當然我要感激她的地方一直就有很多。多得都說不過來。

    她照顧著我不像公主,要麼就是草野公主,只用淺白的詞句問我,「與秦王一路,行程如何,可有不便?」

    不便?不便多了去了,但那些哪能都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啊。我又不傻,當然明白李世民愛敬她的心意,於是,就專撿好聽的,向她說起。煩心的事一絲也不沾。說得塵世太平風化,睛空萬里,連一個陰天都沒有遇到。

    也許是和李世民呆得太久,又遇到了魏征那樣言克天下的人,所以,我這一半真、一半假的沿途見聞,聽得長孫王妃有些微微發笑。她笑起了很美,而她的美也並不尖銳,看著那麼的讓人舒服。這才是真正的相由心生,如此的妥帖安靜,美輪美奐。

    長孫五妃,今日的服色鮮亮,紅色饒目明快,如潑似濺,而且中間的銀絲、金線勾襯點綴,時不時哪裡就要閃上一閃,耀耀刺目。她平時鮮少穿這樣的顏色,但說實話,她今天穿這件衣服特別好看。前一刻,我還怕得要死,這一會兒又有點覺得陶醉了。真是還沒有定性。都有點捨不得從她臉上移開目光。我有點兒自悲了。也許這才是我真正不想見她的原因,我一重一重地分析自己,發現,自己對自己,還算不上是瞭解。還根本認知得很是模糊。

    最後,她那若含了星光點點的明眸,又顧盼了我一次,露出靜如小溪流水潺潺般的微笑,對我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然後,又給我指看,「好妹妹,你瞧槐花都開了,一年的時節,屬這會兒是最好的了,花啊樹啊的,全是一種生長的心意。」

    我不敢一個勁地傻看她了,猶低著頭,就只有稱,「是。」可是,心裡仍是轉著自己的心思:長孫王妃一直都沒有問我,當初,是如何從皇宮大內跑出去的。而且她不可能不清楚,這皇宮大內,可不是小小的秦王府,一般人進入其中,連怎麼繞出去,都分辨不了,更何況是要逃出去。難道,她以為是我天分高?說起來呢,我是有一點這方面的天分,比如說爬牆。但是,皇宮內的牆簡直不是牆,那就是懸崖就是峭壁。我翻來覆去的想了好幾遍,還是不能想清楚。

    最後,就只得安慰自己,反正,長孫王妃一直都沒有問我,又也許是她覺得我有什麼難言之隱,所以就沒有問這個問題。無論哪樣,不出難題要我回答,都是一件好事。

    這樣想過之後,才覺得稍稍安心。

    可是,我的這顆小心思,才轉出去一圈,就又轉了回來,往事,散在風中,有時候,自己驀然想想,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發生過。

    她還對我說了好些溫暖的話,但,我只是用心發呆,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我覺得,真正的見面,比我從前,裡裡外外、一點一滴想的,要糟糕多了。

    我一直怕長孫王妃見到我會不高興,總是避免與她的見面,可是她似乎一直也不是那麼想的。然後,我就有點明白她的心意了,她一直是在替李世民著想,而且這個著想,還是一個無微不至的著想。所以,她不會讓李世民憂心,也總是在為他分憂,而就像是愛屋及烏,她也不會討厭他喜歡的人,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李世民才會那樣的愛她。

    我其實也很佩服她,那都不是尋常佩服。因為我自覺,我做不到,永遠也做不到像她那個樣子。

    那麼長的時間,我一句話都不敢說,就怕自己說錯話,把什麼心底的情緒,露在臉上。不過,要真的藏起它們,可真是難為死我了,我覺得自己要是再這樣下去,就像是要給溺在水裡一樣的難受。

    等人都散去了,王妃也回去休息,她臨去前,曾細細囑我,好好將養身體,她平白無故有這麼一說,八成是早已知道我中毒的事,只是,並沒有當面提問。

    好在,婆婆在這個時候,被那個狐狸軍師給放了回來。

    不過,她沒有多說什麼,就一直要我吃飽穿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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