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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後怕 文 / 張冉雅

    我覺得,夢又深重了一重,也許,是生命又逝去了一魂半魄的,本來,這對我來說,應該不在話下,但關鍵,是我現在存留的,也沒有多少。所以,顯得很是失魂落魄,好在還有得盈補,而盈補這一魂的空隙的,卻是清野田間的芳草鮮美,旖旎迴響。這個夢的走向,頓時一改猙獰彷徨,變成了仙境。

    雖然還在夢中,也忍不住要對這種走向表示滿意。夢中的自己和真實的自己,開始交頭接耳還一發不可收拾。大概是在喁喁感歎,夢得不錯,不是說好人就有好夢什麼的嗎。

    然後就發生了很糟糕的事情,本是安穩的一個夢境,柔茵滿眼,芳美鮮活卻突然搖曳,而且,這個不清不楚的搖曳還變得一發不可收拾,都要將整個甜美夢境搖散搖碎,再搖一搖,就快成了一碗蛋花湯。

    我的思想隨著這股搖曳,大團的胡思亂想裡,一度擔心,這般搖曳會破壞掉臻美夢境,因為,我是這麼的願意,一直像這樣的不清醒,寧願將一生都汪在這碗蛋花湯裡,湯凝亦凝,湯碎亦碎。

    一瞬,時間的延伸裡,冷不防,散盡了夢識,我清醒在紅塵之中,感覺到萬丈的紅塵,一寸一寸墊妥生命,而惟精惟一的心上人他就在面前。

    我掙扎著,向李世民問出的第一句話頗有些人情味,亦很好證明我不是一個愛記仇的人,當然也有可能本就是健忘。這樣的一句話,事實上還頗為簡單,不會有什麼歧義發生,那就是,「皇表妹呢?」

    聽到了我這句話,李世民並沒有馬上回答。我不得不仔細觀察他表情。他是第一次。這樣這樣直接地在臉頰上,表現出來愁雲密佈。我想,要在這樣的情況下,馬上讓他眉開眼笑,根本就是難以做到,可是,他什麼都做得到。只因為,我是這麼的相信於他,而他在我心裡,有著言語無法形容得出。甚至不切實際的無所不能感啊!微風吹動簷鈴,晃動起人的心事,一重又一重在塵世上劃開漣漪。

    他看著我。目光如同長在了我臉上,挪都挪不開。這種情況我能理解,他大概是觀察我有一段時間了,而且似乎覺得我快死了,現在突然活過來。於情於理都多有不便。可是,我在等他微笑,他一沉重,我就難受。

    果然,他真的是無所不能的,包括這樣直轉直上的擰轉心意。繼而微笑,幾乎就在我說出話來時,他臉上的慘淡已經一瞬澄澈。而臉上的表情又潛移默化了許多顏色。嗯。現在他的那個模樣,就如人重獲至寶,如果繼續推算下來,我還就是那一份至寶。

    可,他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一想到皇表妹。我就好奇心大漲。忘了要裝乖。還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一點兒。卻被他止住。我真是大為奇怪,我都醒了,還有什麼不可以動的呢?而且,我只是中毒了,又不是摔斷了胳膊腿,但被人重視總是好的嗎。我有意聽話,順從著窩在那兒一動不動。

    李世民難得地重現悲傷,我鍾愛他的閒淡,也很少見到過他的悲傷,可是他現在,在我面前撐不住地悲傷起來了,我知道,這是後怕。人在險境中,精神緊張,往往不能很好體會自己的感覺,所以,總會後怕。怕得,心都會生了疼痛。曾經無數次,我都後怕過。對於這種感覺,說起來,並不陌生。

    我忽然想起來,在這個時候要安慰他,比如說出許多動人的話來,讓他銘記,又想到,還是不要銘記好了,說過就忘吧。而憂傷卻是這樣無孔不入,我覺得,自己有一點點憂傷了。我身在他身影照來的微光裡,腦子裡是亂七八糟的一團亂絮啊,也剎然體會到壓抑。

    但我還是沒忘,要在心中堆疊起一干的吉祥話,就準備應急時,隨便謅上兩句,可誰知,他會沒頭沒尾地什麼也不說,只是像這樣抱住我,還抱得這樣的緊,簡直呼……簡直吸,都要喘不上氣來。可是我念在他都那麼傷心了,所以就只好不去掙扎,還懷著一腔的感激之情穩穩當當躲在他的懷抱裡。

    後來,他才告訴,我那夢做得不錯,李安童果真對我用了毒藥,當時也確實很是凶險。

    原來,那夢竟然是真的,那麼夢中的芙蕖……我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就是不知道怎麼問出。最後只好問,「那皇表妹他人呢?」藉以問出芙蕖。

    但,李世民回應給我的,只是搖頭不語。

    我覺得問題嚴重了,李安童成了不能碰觸的話題,李世民不願意說也沒什麼,我可以去問那兩個小廝,或者去問魏征。

    李世民也沒有那麼不盡人情,李世民臉色隱隱舒展後,對我說,「安童和那個芙蕖走了。」

    這下,輪到我面有憂色了,芙蕖他怎麼可能同李安童一起走呢?他那樣的癡情於,要他好好對我的姑娘。

    可我又轉念,想了想,也許他變心了呢。我臉上神色不定,只是無論如何不能相信芙蕖平安,還不知道,怎麼想到的——會不會是李世民連著李安童和芙蕖一起殺了。

    誰知,還越想越逼真,就著這層悲傷,已然難過起來。李世民似乎永遠能讀懂我大半的心思,他撫了撫我的頭,目光溫柔塗在我臉上。

    我幾乎覺得,這就是能治病的良藥,因為,他能暖透我的心,免我淒苦。

    而這個淒的故事,卻原來簡單,安童這一次下狠手,毒我個半死,當真引來了芙蕖。不知道是事有湊巧,還是我命不當絕,李安童一見芙蕖即話付前言,予了我解藥。不過,這一頓鬧騰,早被兩個小廝發現,將芙蕖攔個正好。

    李安童當然不是好相與的,她雄赳赳、氣昂昂地將刀架在自己肚子上,又向著人家芙蕖天真一笑,催著芙蕖一道走了。至今還雙雙不見蹤影。

    我還是不瞭解芙蕖,他怎麼會來得這麼巧,難道他一直就跟著我們,或者,太多的或者,讓我無從選擇,最後只得作罷。

    我早想到,李安童會不擇手段,只是沒想到,她會這麼的不擇手段,讓我在鬼門關,轉了好大的一圈。

    但我從來倒霉,身上致命的毒雖然解了,卻落下了個毛病,從此以後,每隔一段時日,總會暈一下。當然,這段時間裡,這種暈厥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這只是幾個郎中的斷言。真假尚需假以時日,由時間來充分驗證。但大家斷言得過於集中之後,我們不得不相信得實誠。

    疑無可疑後,自然就是有病亂投醫。

    找了好多郎中,都並不能治癒,只是得到得到更為一致的推斷,應該是當時這位公主,走得太急,給我的解藥份量不夠,導致有餘毒在身,而且還逐漸侵入了五臟六腑。

    儘管,他們說得脈脈婉轉,語氣異常柔和,李世民也不露聲色,我還是聽出來了,這次,我算得上是中了慢毒,搞不好哪一次暈倒,就再也不會醒來。我只是有一點很是詫異,做為一些鄉野郎中,不得不說,他們真的不僅有懸壺濟世之心,還有出口成章的本領,每一個人都有一番婉轉,還分外不會雷同,也充分說明他們都沒有私下裡接過頭,也純然都是個人之見。我又不得不感歎,他們看得真的都挺好。於冥冥中一致統一。

    一個人,若是時時刻刻就要死去,多少會想到,還在人世時,大膽地放縱一下自己,找找樂趣什麼。我不太懂得塵世上什麼大樂趣,就想賴在李世民身邊。所以,我終於、終於找到了理由,可以安安靜靜地留在李世民身邊,不再計較我們的身份、地位、國仇家恨。因為,什麼仇仇怨怨,都已經沒多大關係。

    由於,每一次的意見都與前一次的郎中意見不謀而合,終於三人成虎。李世民也不再找郎中,其實,我倒是覺得,是這城中,已經再無郎中可請。因為,上一次來的一個就是獸醫,連魏征這種限量版的謀臣,都不能替李世民想出一個能充分排憂解難的辦法。看來,也只是我天命倏歸。

    我很違心地對李世民說,「也許大家都看錯了呢,我什麼感覺都沒有。你瞧呀,我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會中毒呢,純粹是無稽之談。」其實,我還想給他講一些更深的道理,但是我能記得的那些,估計那都是他講給我的,說回去也不大好,就眼淚八茬地看了他一會兒,再向他笑一下,表示,我真的沒事。對不起了各位神醫,這麼說,只是因為巨無底氣,也只能讓幾位先倒倒霉,其實我心裡還是很感謝他們的。這樣說也不好,他們都對我束手無策,我的意思是他們醫術不錯,救些能救之人也是好的。

    李世民馬上前來配合我,映出一個笑意,真實溫暖,想讓我一頭扎進去,再也不出來。再也不出來,就有嚴重,頂多就是多呆一會兒。

    但,他才不會真的聽我的,只是任我這麼病下去。藥石無靈的時候,自然就是問道。不是有一句話叫做求醫問道,問道正是排在求醫之後。李世民也不例外,因為,我們都那麼怕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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