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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馭術 文 / 張冉雅

    然而,幾乎,是一個不可感知的瞬息之間,我的腦海中,掠過頡利慢慢延伸的笑,又不斷有笑意被填入他空洞的笑臉,合凝成一個生動的笑,而它,卻已不能再代表什麼。

    只是,心海一早,畫取出這方笑意,果斷拿去敬仰,又執著不肯忘懷。

    而現在,我竟然想明白了這句話,聰明自慧,的確是一種傷害。

    就如同我現在,居然以為這是一場算計,是一場利用,只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裡,還覺得外面鼓聲震天響的很驚奮。可惜那不過是一個並不真實的回聲,眾人眼裡的一個棄響。除非,果真覺得,一切無可厚非,失去與獲得從不被區別,否然定是很受傷。

    抬眼,青山兩對相迎,我提腳,舒通血脈,實則,是為了打發一團亂麻的心緒。腦海中,卻自動回憶著,那只劍的飛鳴聲,連續不斷的「嗡」,結成一條線,纏繞進,我連綿不絕的夢境,如同弱水三千的汩汩逆流。

    我知道,我會救他,人一旦有目的,就很難婉轉,就會變得直接。我在經常遇到李世民的小徑上,來來回回地徘徊,遇見他時,卻只想著要逃。因為,我真的沒想好,怎樣同他說放了芙蕖,估計直白說了,也是引得他略笑笑,然後,問我幾個問題,有理有據的把我駁回來,而事實那樣的話,我已打草驚蛇,如果再想到什麼非常手段,也是非常不了了。

    還不容我想得完整,李世民已經步了過來。一襲織錦蟒袍,爪牙鰲勁,更襯得他大氣雅量。雖然他一直不小氣,可是,對手在任何人看來。都是不該予以寬懷容忍的。否則,大家都已遁入空門,乾脆不給自己有對手可恨怨的機會。

    我無所事事的迎上去,又想要藉口有事告別逃跑,變得特別的沒有可操作性。只是低著頭,僥倖,他如果很忙,沒空理我。可是,他經過我腳步,緩了緩。終於停了下來,以淡然的口吻道,「下雨了。還不去躲雨?」

    我本來就想開溜,但由於精神高度集中,竟然沒有察覺,老天開眼,落下淚來。我剛巧可以借此腳底抹油溜了,於是,匆匆福了個福,就想有理有據地逃之夭夭。

    不想,卻被他拉了回來,彼時。雨落如鮫人之淚,可以珠喻。他將我拉進一旁的八角小亭。我想,完了完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夏雨滂沱,無風無浪的,可不知道要下到幾時方休。若與他這般獨處,權且雙雙沉默還好。但若是不說話,注意力不能發散。就只覺得他的眼神直向我心裡鑽,那麼,就要找點話說。找啊找……

    我能和他說上的話,上天入地尋之遍,估計也只有三句,「殿下萬福,殿下吉祥,殿下萬安。」但不是迎賀,就是告退,此情此景均不合理,太突破常識,容易引為笑柄。

    半晌,他的聲音,橫空響起,是個笑聲,然後說,「地方這麼多,不坐嗎?」

    我才發覺,我規規矩矩地站在他前面,一副等著他訓的樣子,立馬退三步,坐在離他最遠的地方。假裝去看,外面的落雨成簾,好大的雨啊,那些沙石上碧綠的水,從天下掉下來,盛在最圓滑的石頭上。

    「這世上的所有都會歸去,像是水的蒸離,像是山的風化,離別一旦出現,回憶就會特別清晰。」他自言自語一般地感歎。

    我轉了轉眼,聽不懂。歲月似乎變得靜深古老,一切就像很久以前的一個重複。他立起身,幽對簷宇重疊,那樣的宮宇深深中的背影,有著,誰都不知道的驕傲心事。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背影,偷偷呼出一口氣。

    只是,他轉過身,高遠的墨眸,換成了密密麻麻的切視,時間橫絕成一個靜止,紛擾破碎的漫天落雨。他落落清和,自我胸前抽出絹帕,掠落,輕拭去我頰上的雨滴。

    一股清涼潤開,我心徉悸動,他卻神色安詳「你不是,一直想問我,關於那個刺客?」語清聲澈,落在花間,輕巧地刺破無言的靜寂。我不知是該搖頭,還是該點頭,似乎又覺得,應該聽他說說,於是終於點了點頭。

    「頡利讓芙蕖,裝成採花賊,是為了引出元霸,繼而除掉他,如果有機可乘,再向內庭發難。」他說出這些話的神情,只是如一束已含了苞,必要開的花,開放也只是種姿態,而當時凝結成苞的心境,早已悄然話別。

    這樣從容無迫,以講述的口吻。

    而真正讓我吃驚的,是一字一語清楚述來,就像是他曾親臨其境,做過傾聽一樣,著實讓我歎服。

    其實,也是我少見多怪,都是權術玩弄得好的人,這些只怕是他們眼中微不足道的一技彫蟲。

    他挪過身形,指給我看,雨後新虹,那種劃過長空的七色,做為烏雲的一個結尾。我知道,會有各種各樣的人,在此時抬頭看它,而我,只是低頭看著,地面上白白亮亮的潦水,天空探身俯看時,這些潦水,就會變成瓦藍瓦藍與其一致的顏色。

    他把聲音放得輕悄,「也許,頡利現在也一樣洞悉我身邊的一切。」

    我想,他一定是故意的,他那麼厲害,肯定一早就知道我心中所想。因為,我還是心境清淺,會時不時,在面上帶出,心中所想,因為我還學不會,更好的隱藏。而他,一直不介意的原因,是我真的不太值得他介意,我雖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好人,但也確實不是什麼大壞蛋。這個不是說,我有多高尚或有多麼遺傳良好,而是因為壞蛋,也不是說,想當就能當的,總之我就不是那塊料。但是,聽他,這麼若有若無的指出來,我就有點抬不起頭來。

    李世民不再說話,他修身養性的功夫,無與倫比。四周風流雲散,靜寂無聲,只是有亭頂的落雨延時而落,發出一聲清嘹的「啪」,讓我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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