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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花前月下私會中 文 / 張冉雅

    開門時,見是長孫王妃身邊的女侍。長孫王妃與秦王一行也到了京都,今日過來只是遞來一聲好,我也問了秦王與王妃的好,又接了王妃賜給我的一些花干,女侍頜道告退。

    我嗅了嗅,這些清芬的牡丹花片,心中不知囁嚅些什麼,連我自己都不清明。

    慢慢闔上房門,清夜沈沈,婉吉公主一直沒有來找我。難道果真是我小氣了,在這宮中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情,已經在我心中,油然成規則麼。人,竟原來是如此善變,又改得,如此不明不白。某日,驀然捫心,連自己都覺得害怕,我又歎了一口氣。

    梳洗一番,就要上床睡覺,門板突然「嘎」的一聲響,我皺了皺臉,還想著,這個婉吉,這麼晚了才想起來。不過,也虧得她想起來了,否則我無法出宮,真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給她送回去。看來,今天又可以睡個好覺了。

    打開門,外面空無一人,我抬眸,向夜色中望了望,宮宇沉沉,斗拱飛簷間填滿夜色,空氣中有溫柔如水的暖風,像牛乳一樣滑絡。

    我又瞧了瞧,實在找不出個人來,就打算合上房門。

    驀然出現的身影,只在夜色中,勒出完好的形狀,腦海中的他,便已栩栩如生起來。我才知道,他一直是我深植心中的想念。

    他張開雙臂,將我收入懷中,塵世的喧囂,都只在這懷抱之外。他輕聲笑了出來,又將我拉出懷抱,對住我的眼睛,抿嘴疏疏的笑開了。

    許多年後,我閉上眼睛。腦海裡仍然全是,他如此快似一掊閃電,輕盛輕離的笑。那時我以為,那就是他的心意,那麼輕,輕得可以不著一痕,隨意抽離,有時迫在眉睫,有時遙如宵遠。可這塵世,所有的一切都。不及他這樣笑,輕帶霧嵐,周溺萬物。焉與倫比,就只是笑。

    正當我為能做得一個如此隨心所欲的夢,而沾沾自喜時,頡利已率先打破平靜:「李建成,將你弄成一個香餑餑。是因為他看出李世民對你的心意。」

    他說完這句話,俯下頭來看我,我卻更加埋下頭去。他只頓了頓,又很自然的說下去,「要想打倒一個人,就要真正擊到他的內心的痛處。」我的心一動。很想問他,「你呢,你的痛處是什麼。也會怕被擊中嗎?」

    只是,這些話剛剛在心海搖曳,也注定只能在心海搖曳。他將我拉到燈影裡,暖暖的光,從他身後發散過來。如同鑲進了這一刻的光陰。

    我想要留住這一刻,是的。我願意傾盡氣力,讓他真真正正,紮好這個結,用他的一己之力也不匱乏。那麼,我還有什麼,能幫助他的,我努力的點了點頭,我想讓他確知我這一瞬的心意。但我又終於想到,有些事與我們的所願,是如何的不同,「也許,只是大家的錯覺這只是李世民對於恩人的執念,但世上的事,從來都會淪為遺忘。」

    他略略抿唇,似笑非笑,「你真的這樣想?」

    他語氣中的良薄,呵到我臉上,似乎在我眼前翻開的,已是另一幕夜色,不如今夜,星明皎著,不如今夜,疏花溶於淡月,不如今夜,他近在我咫尺。我不自在地瞟他一眼。星月下,他青衫孑立,說不出的落寞孤單,和我一樣,從來這樣孤單,越是身處熱鬧就越是覺得孤單。我把眼睛瞪得大大的,那些孤單,就從眼中進入,很快到達內心深處。

    他笑出聲來,伸出手將我重新攬入懷中,「人都會有錯覺,也許,這就是他的錯覺,那我們更要把握這個機會。」

    我偎進他的懷,抽了抽鼻子,「你是說,如果,這不是一個錯覺,你便不會要我進入其中,因為,因為,因為……我也是比較重要的。」然後,我把頭埋進他懷中,不敢抬起頭來看他。

    他的笑聲從我頭頂傳下來,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再沒有說什麼。這是我喜歡的自然純粹,簡單的心意。

    「可接下來,我要做什麼呢,也只是等待嗎,如果李世民也只是靜觀其變呢?」他微微搖了搖頭,「他不會!因為他已動作了,求他的母后,將你留在身邊,與三個人完全隔開,其實這也正是竇皇后在兒子的紛爭中,唯一能做的。將你拉出來,努力想使這原本已經混濁的水變清。」

    如果你在騙人時,不但不覺得,自己是在騙人,還有覺得,自己很聖母,那這就是騙人的最高境界,也就是傳說中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頡利此時做著動人的說辭,卻十足不像是一個處心積慮的騙子,他像個小孩子一樣,輕輕聳動眉毛,清新甜美的表情,逆光看去不含一絲雜質。

    那只是天漸晚,星漸亮時,他輕輕做出的尋常動作,但我一看見,就忘了輪迴裡的蒼涼,心中的落葉,瘋狂長回樹去,又變卻了一個春天。有一個一生也到不了的距離,不是好的麼?可以永遠有個想要到達的盼望。

    頡利的懷抱突然放鬆,距離拉開,他拍著我的背,對我說,「有人來了!」我還聽不到任何腳步聲,但他是從無可能出錯的,似乎所有的一切,從來,都在他的執掌之中。然後,就像每一個夢境的最後,他去得無聲無息。

    他最後靠過來,親了親我的額頭。其實,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我曾在夢中,無數次夢到他親吻我的額頭,但這之後,常常是一個後會無期的告別。

    風,突然湧起,它們從每一個縫隙,吹入我的心中,帶來深沉的疼痛。一盞宮燈,亮在迴廊處,掌事姑姑的面容,浮現在黃暈暈的燈光中。我瞧著她,她也瞧著我,夜色又濃又柔,我福下,她略站了站,說了聲,「起來吧!」已經走過,那團躍躍的光轉了個向,移開了。

    夜,又濃了一層,頡利已經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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