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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奢靡春事 文 / 張冉雅

    它用爪子撓了撓鬍子,不可思議的奇妙事情發生了,它的目中流動出知曉世事的涵意。我看得分外清楚,它在同那個我進行眼神交流,它眼中的意思是,「我在青白湖畔救了那個,你真正應該去依靠的人。只是……」它低下目來,「我修改不了他的命格,他的命格太強大。」

    它似乎是被什麼東西拽著,話已經說得不太利索,只是留下最後四個字「好自為之。」

    多麼不可思議,那只漂亮的狐狸竟然可以與夢中的我心意相通。不過猶在夢中,我就自我否絕了這種可能,青白湖畔是李世民先說的。而像我現在這樣多半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不過是另加了一條狐狸,也不能說明什麼。終究只是覺得這個夢異常清楚而已,不過也可能說明,我的初衷就是一心一意做一個夢呢。

    醒來時,李世民就坐在我身邊,我竟然睡得這樣沉重。回想起夢中的青白湖畔,有一點打算問個究竟,但其實真不知道究竟怎麼開口。正在這個差頭上,李元霸幾乎是拆門而入,他一頭扎進來,「呼啦」一下子在我床上放落了一群稀罕的小玩藝。這還不算完,又滔滔不絕地從身上各處取出了另幾件小玩意兒,其中有幾個是捏得傳神的泥偶。

    我無心其它,只是淡淡掃了一眼,便低下頭。他那邊「噫」了一聲,正執著一個人偶,興致勃勃的研究起來,邊研究邊還自言自語,有些彷徨,「我怎麼覺得這個人偶有點像晴柔你呢。」

    我要過來看,登時目瞪口呆,不是有點像而是太像了。我的心如千鈞雷霆勢過。難道……

    他見我不說話,以為我生氣了,自語著又將話繞回去,「不像,不像,這麼仔細一瞧就一點也不像了,對,這就是二哥常說的那句話……」他撓著頭,吃力的想著,可仍是想不起。就推了推李世民。

    那個人偶仍在我手中,我看到她大大的眼睛裡,有著羞澀的笑……就像我第一次發覺我在面對他時。心跳有一點不正常。

    李世民笑了笑,這麼短的時間內,他要想起他說過的大部分的話,不過他想到了,說是。「心裡有晴柔,眼裡看到的便處處是晴柔。」

    話音方落,李元霸就擊掌笑了起來。

    我回神,也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李元霸藏不住心事,一會又撓起頭來。「別傷心,別傷心,傷心也不是辦法。」

    我瞧了他一眼。「怎麼不傷心,這麼多東西既佔地方又不值錢,且要巴巴領你的情意,還不許我傷心。」

    他一下子笑起來,哪像個將軍。「是為了這個呀,這我就放心了。」說過之後大概覺得今時不同往日。似乎每一句話都觸我霉頭,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也安靜搬過椅子坐了下來,一雙手在那堆兒玩意兒中分分揀揀,像是回到了小時候的樣子。我想了想小時候,卻無可想。

    趁著這刻寂靜,我在心中輾轉幾遍,才轉頭看向一直靜靜坐在一邊看著我的李世民,咬了咬唇,終於問出,「青白湖畔?」四字吟回覺得非常陌生,轉念不禁啞然失笑,從前的事不都很陌生嗎,這樣,其實根本無從續來下文。

    李世民已經接過話來,「我還以為你都忘記了呢,都過去幾年了,你竟然一點兒都沒有變還是小時候的樣子。」

    我不自在的隨笑一下,心中卻是一片茫然。他溫暖的笑落在我眼中,像是初冬微凝的湖水重回十月小陽春,粼粼的流動帶走憂愁,有那般讓人貪戀的溫暖。他寬大的衣袖垂落下來時,我面前出現一碗香濃的米粥,它那樣香啊,而現在我卻食不知味。

    已經是初冬了,可我們不記得我們何時分別,悄然走過彼此的秋天,它曾怎樣讓我們彷徨。

    下雪了,紛紛揚揚的雪花,第一次讓我覺得內心前所未有的踏實,如此的鵝毛大雪,必定很快封山,因著它的阻隔,突厥與唐軍只得暫且罷戰。

    雪晨無風,亭台水榭一派銀裝是素靜出塵的光景,雪花的微瓣一眨一眨地閃著晶芒。

    抬起頭,晨陽只是淡淡的暖,仿似天寒地凍正自清減之時,瘦了整整一圈兒。

    甬路上,留下了淺淺踏痕,直通向湖心亭,腳印盡處,李世民一身狐裘立於清筆亭欄處,寬大的狐裘映來雪色,如同一幕亮霧雪藹。

    我抬起頭,目光約束進亭子似穿過茫茫如水的時光,只做一次深情的相憶,然後便是永別。記憶淤積得深沉,我始終不能憶出青白湖畔,太過執念之後,已經很難分清哪些是幻覺,哪些才是沉封的回憶。

    我在他的身後轉身,因為現在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前面是一條什麼路,為什麼要走下去,又如何走下去,我好像需要想一想。他的聲音像是從盛不住的心事中掉落出來,「晴柔。」

    很久這顆心都感受不到季節的鮮明,似乎是長久的被一種涼風吹拂,只是覺得寒冷。炎涼中的另一番冷,汗水淋漓中猶覺的冷,可幾乎剛剛,引以為是錯覺的暖,從心底發逸,它穿過陰雨淒惻,一路纖毫未殞,一路妥善來到這顆心中。他不問,不問我為什麼要避開他,只是給我指,那些濃烈明快,冷暖分明的磚雕,正雕在湖對岸,是一派春意盎然的山花爛漫。

    原來一些安慰不是取自真實,它將以一個鐫刻的畫面進到時光裡面去,當我們憂鬱時可以對照著欣快。

    春景對雪,卻還是冬意料峭,寒風一過直鑽進胸中,我咳了一聲。

    目光仍靜靜透過湖亭的珠箔飄雪,看著那些彩繪磚雕。

    多麼奇妙,春卻在對岸,在迴廊水榭之濱。能感覺到他轉過頭來靜睨著我。

    寒冷在凝視中變成清涼,這些雪也不在犀利,只是微涼的晶茫,微瓣壓著微瓣,鋪得平勻。

    他脫下狐裘輕輕加在我身上,我看著他平靜永無猝變的面容,心中不知湧起什麼,一瀾一瀾的做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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