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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霪雨霏霏音音和悅 文 / 張冉雅

    只是我做不得頡利的主,並不敢站直了從這兒走出去,看來要想出去只有躺著出去,基於那樣做,後緒還有很多我八成做不到的,我忍了下來。

    轉而研究那個美人笑意輕冉,纖纖熒熒,永不絕決是何道理。

    我一不明白就生出興趣,但卻不敢輕易同她說話,能夠如此自制,著因自從到了王府,發現他們都很會說文縐縐的話,奈何我並不會聽。這位美人輕啟珠唇,理所當然是更加文縐縐的話,果然當她與我柔柔會語時,說的便是,「太子妃小我幾年,便稱一聲妹妹,妹妹與姐姐從前不曾有一日之雅,今日得見卻這般投緣,洵屬是幾世的緣分。」

    輕音停寂時,我晃了晃,可能要倒,穩住時,終究只是茫然瞧著她,彎了彎唇角,低頭不語。美人大概清諳我是個糊塗姑娘,便給我指了指眼前的香茗,估計也是我那般無畏的看著她讓她悚然了吧。

    我趕緊持起救命的香茗,低頭微微嗅嗅,分耳去聽頡利與晉王的談話,朦朦朧朧聽他們提到突厥、宇文家、還有李世民,還想再聽時,那廂美人已對我說起她頭髮的樣式叫做鸚鵡髻,已經在大唐引為風尚。

    我聞言移目她的髮髻,輕縷合薄的衣領起處,良結松綰,堆聳如雲真真的不同尋常。

    我微微承應兩下,繼續持靜,皆因我不懂她們的衣著,服飾,更不懂他們的遊戲,實在是不知道要對這樣一位美人說什麼好,說什麼不好。只好不說。

    美人就是美人,尤其是能在美人堆裡以貌不出眾的貌做成第一美人的位置的美人,縱然我如此不能通她所語,非常疏於配合。她也力持與我談笑風生,連貫和諧,實讓我不得不良久感歎,想來,所謂率先垂范,原來是這般的風險不可控,如果她遇上的是鈴蘭小姐,你言我語,氣氛洽然契合,又是另一番光景。倘若一樣不巧,似我這種萬事無覺,一問三不知,神仙怪不得的姑娘,難免不讓美人果敢抓破臉。

    然而事實是她倒是沒有怏怏不樂,反是我很是怏怏不樂。因此時雖然大家看似正常良性家常互動,其實很有可能彼此含恨。

    告辭時,我覺得很是怡神,呆呆瞧頡利與晉王依依作別,背景是宮室窈窈,神思中似有瀟瀟殤水,這樣的場面在我一貫混沌的思緒中抽繹出杳杳清影,我竟能嫻憶出如此清晰景象。為什麼?我想不出,終是放棄。

    出得宮門,陰了一天的雲,終於下出小雨。我目測幾下距離,打算是三步並做兩步,還是四步並做二步這樣高難度的動作跑回去好。我正躍躍欲試被一股回力帶了回來,頭頂的宇簷換成了一襲深藍的遮蔽。

    深藍色的,我看了一眼只穿中衣的頡利,幾乎要翻白眼。

    之所以挺住沒翻,是因為我看到一旁的油紙傘。

    我們一瞬對視,在開滿桃花的樹下,落瓣飛揚中他的臉幼白如這落瓣。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推托,我裹在被子裡時想多半是未及推托,但那時我紅著臉,低頭看著裙角。

    被他擁帶著一直向前,天地間景物漸漸洇化,我們似在虛空中走去,我心低徊那種抑揚的吟唱可融化世間萬物之垠。此時它們在我心中合成一體偕著這霪雨霏霏,音音和悅。

    到了房門前,我瞬時恍神,就要逃進去,猛然被他帶回,撞在一起。

    感覺立即破碎,我拗在那疼裡,覺得我原來是撞在頡利身上這樣不明不白撞死的。到底是沒死吧,因為總是覺得疼,爹說人死了就不會覺到疼。

    我忿忿然,說,「你。」由於他在低頭,所以我想等一等看看他的情緒再放狠話。

    他默了一會兒,突然對我說,「明天去找何妃。」

    我懵懂問,「誰是何妃。」

    他深看了我一眼,還真是扶不到牆上,就是晉王的太子妃。

    我睜大眼睛像看到活鬼一樣看著他,快速擲語,「我不去,你另請高明。」

    他居然很奇怪地向我笑了笑,「那麼你是想我今夜專程來陪你睡。」

    我想他來我倒不怕,不過他一定會讓像上次一樣眼睜睜讓我看著他睡。

    不就是找那個太子妃嗎,她雖然有點陌生但是會甜言蜜語不會說我,不好嗎。

    我與頡利認真求證,「你是說真的,只要我答應,你就不會來妨礙我睡覺。」

    他眼光閃了閃。似乎我的求證是一件很可笑的事。不過他還是很快點下頭。

    哎,要不是哥哥我可能會離開這裡,但是我覺得哥哥他一定會回來帶走我,所以我睡覺時一直保持開著那扇窗。

    吹息燭光,我坐在那兒,看著那個窗口,一次次恍覺哥哥的身影就出現在那裡,可當我跑過去,卻是一無所有。

    我相信哥哥一定會來的。

    夜裡的風很涼,所以我就著涼了,導致我很睏,雙眼皮變得很深很深,眼睛變得很大很大,我一路打著哈欠去向何妃的風儀院。

    但是止不住噴嚏,我想在外面打得足夠了,到裡面就不會打了,誰知道何妃熏的香是更加濃重,我只有一句話不到頭,打了五個噴嚏。看來今日難以兌現對頡利的諾言。

    不過如果他狡猾到會跟蹤我,就一定會發現我其實是來過太子妃的寢宮的,我自覺可以矇混過關,又打著噴嚏同太子妃告辭。我想那個比狡猾更甚的頡利當然會派人跟蹤我。

    我在出宮門時故意很是磨磨蹭蹭,還看了兩回宮中的異域桃花,但得到結果其實是更加深重的打噴嚏。我想桃花啊桃花,這是他們說的命犯桃花嗎。

    傍晚,為了讓頡利得知我的不容易,我將「命犯桃花」幾個字組織進了我的話語,主要是因為我見了何妃,覺得像她那樣說話,縱然是聽不懂的也是好聽的,所以我對頡利說,「我今天為了你命犯桃花,差點打噴嚏打死。」然後看到他臉上很神奇的表情。不過我不驚奇,因為他一貫這樣會做出這樣許多表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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