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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心霖 文 / 張冉雅

    在他的注意中我艱難劈開語境,「殿下,我之所以要逃出去是因為我摔壞了那個硯滴。」

    「硯滴?」他語聲難得的柔軟,與我行將吃不了兜著走的預計很是反差。他以手枕住後腦,讓人微感他心情似乎很好,似乎是得罪他的正當時。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有徽志一樣的銘諸肺腑感覺,讓人深以為惑,使我不得不拿出備用的牴觸情感,才正常看向他,也感知他接下來說話的內容如此唐突於我,他說,「晴柔好像找不到了。」

    確實是個使我失落的答案。

    我豎起耳朵時,心霖啊霖。

    卻很難以這種霖感染到他的想法,於是他幾乎不懷任何愧疚的左右瞧瞧床上的被子,伸手給自己蓋好,重新躺好,又迂神瞥了我一眼才說,「事以至此,怕是要無以為繼,看來這個晴柔你不僅要演下去,還得演得更加深入很深入。」他說完此句伸出手指劃劃下頜,在虛無中那麼一拈,抬眼向我笑了笑,繼續說,「我們不得不生個孩子。」

    我轉了轉,覺得已經很防患於未然,但是獨缺了這一塊,前路皚皚果然濕滑。這樣我目光猙獰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

    剛剛我想解決這件事無外乎旁徵博引,要不就是蟄伏兼以態度安純恭敬。但現在一切都超過旁徵博引,他所語之確係非同凡響。

    絕境中我得到了一個啟示,它自無源處來,我需當反抗。

    而這種反抗本在一種反抗之中,那反抗的最好辦法就是虛與委蛇。

    只是,眼下縱然可以選擇一條虛與委蛇之路,做為精神指引,恐怕也不能節奏了。

    如此設身處地,其實已經身臨其境瞧過矛盾之後,我很是矜持並沒有得寸進尺,主要是因為得不到寸的緣故,要不然……

    哎,跑題了。

    我將目光蟠過頡利,晰覺額角的青筋暴跳了幾下過後,終於綰生出一個秀特的笑。

    自覺起碼不能囿在成見裡,造成對他的不良想法太過形於色,不得不做好保留,原宥後只是很凜然地向他笑了笑。很輕易地將狀況搞得不明不白。

    他迂了迂眼角,「你這是答應了。」

    我貌似很不解情狀地問他,「答應什麼。」

    半開的窗有夏風擷取裊裊星光,若有若無的拂面,意味著今夜並非涼如水,且還是個晴天。

    此時頡利陡換了一副眼光看我,那種更深更含強度的凝睇,似乎不光看透了我也一道看透這床板,太過鋒芒。

    燭火忽然黯成了嫩茗初吐一般,室光變得如此柔和。

    他的身體慢慢傾向我,連呼吸也變得很是安謐,是我一生都不曾經過的安靜。使我頓覺呼吸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每一次呼吸的杪尾處往往已不能確定到底是要呼還是要吸,於是迅速臉紅。

    不得不抱著能避則避的想法向床邊讓了讓。大約是約定俗成的,有跑就有追。

    就在我不得不向後避去,以期能順路掉到床下,藉以打斷眼前這個匪夷所思的節奏時,並不得求仁得仁。

    我行將掉落但還不能真正如願時,一下子得到具體到不能駁斥的扶持,那樣堅實的力量支持,估計我想要停在虛中之中也不會是什麼難題。

    這恩非我所願使我難於聊表感他恩之情,只是呆視著他。

    驀覺,他的笑意飛沫一般乾脆利落散失,我已經很是不明所以被他較正到了床裡邊,再想著掉下去,並不現實。

    掉無可掉時,其實也已經退無可退被他抵在床頭,睜大幾欲發狂的眼睛也並不能使他偶感寒意。

    我的目光終於示弱,低下頭避過他的目光。

    但是他的目光就像是深種入我的心底一樣,在我低頭時還能想得到,那般清明,甚至可以聽得見,它們由來時的輕輕迴響。

    他輕輕抬起我的頭,動作甫畢,我們重又在咫尺間至於幽微可察的境地裡這般對視。

    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但終究不能求救,那樣就失去將哥哥藏在床下的意義。

    假使我果斷拒絕,卻立馬發現,現在我不可能果斷拒絕,因為現實很不幸,我正在遭受強迫又完全不具備可以與他打一架兩敗俱傷的實力,直接後果是想了也白想。

    塵世渺思過後,辦法竟然是這般無法無形。

    我不得不選取那個最低級也最直接,連自己都覺得收效不會是很大的方法,我仰起臉對他說,「等等。」

    心知肚明,他可能不願意等。

    從他祖宗上的思維模式來看就是天下非我莫屬,這種思想滲入到生活的每個細節當中去,不是當成大汗、皇帝一類就得是江陽大盜,農戶小偷一流。

    我幾乎是本著張嘴三分利的想像,對他說等等的。要多不明智有多不明智,在他面前眾生只有俯耳的份。

    他斜了斜唇,毫無預兆的,也是毫無廉恥地忽然將唇覆蓋上來,我大睜著眼睛,我們已親密無間到如此地步時,也只能看得到他的眼睛。

    如此近,已經不能再稱之為距離的距離裡,他那般高世出塵,導致我既不能在實體上與之分離也難於在思想上與之分離,我已不能輕易表達我的想法。

    在他強大到不可動搖的力量中,我但感呼吸困難,難以名狀的沉溺,如墜入一方深潭進入古老魅惑的歲月,惟有微風拂過時才能感覺到靈魂的晃動。

    我的眼淚那般清沔,掉落在自己的掌心時卻不能別過臉去。

    然後是釋放,由於清晰的禁錮使它那樣清晰得以辨別,他淺淺的離開,我抬眼時,面前已空無一人,凝下窗下時也並非一人。

    他到底逼出了哥哥,他們的對視,以那樣深於銘刻的目力。

    頡利信手合折窗,他每一次的心力使然,都會這麼近乎於不經意。

    不久之後有一個人對我說,那是頡利保護自己的方式,太足於掛齒的經歷恐怕大多數人沒有掛是因為掛不住。

    他是因為自私而美麗的,只說明他生來就合印於對一個君王最本質的要求。如果王朝是一座大廈,那麼自私就是地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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