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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八章 公主與妓女同一書目 文 / 張冉雅

    誰說妓女好混,沒有道德標準、職業操守,需知,世間任一件事,就有標準亦有操守。所以,老鴇借我欣賞了一回妓女的必修課。如果想走上這項事業的巔峰,有以下要求:即琴棋書畫詩,歌舞容聲智。不想被眾女身軀掩埋,想要與時光濃淡相宜,必要與年齡不清不楚那就是:你已經四十八,乍一看只十八,這裡的人生已經設限。如何突出重圍,最好七十八時,乍一看也只有十八。

    我坐在青樓時躊躇滿志,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翻看他家的書目,儒家十三經,「天啊,我與妓女同一書目。」

    可喜眼圈一紅,「她們都是隨便讀,哪懂得其中的道理,又要何處去實踐,她們哪有與公主相提並論的道理。但也見我朝風俗敦化。」

    先抑後揚,我更加恐慌,因為這本書明明已經翻破,一旁又有秀手註釋。一切都已指明,這個主人比我讀得懂。

    於是,我難免心懷鬼胎,太子來這裡也是有道理,世家嫡女又怎麼樣。薄暮已起,我有一點想回家。青山流嵐,想來,帝國江山我還是不能放棄。

    門開了,可喜執洗而入,由於我們倆個一副很喜歡這裡的樣子,竟然沒有人看管我們。其實真正的原因是現在是亂世,不是所有女人將這裡當成地獄,有飯吃的地方怎麼不是天堂。而且,我們兩個是自主自動跟來的,八成那位老鴇姑娘還會認為我小還覺得後悔呢。

    那意思是,我有可能被他們掃地出門?心慌。

    現在,我真的對這間青樓有種種成見。話說人家是本地名牌,信譽至上,所謂信譽,即是姑娘既有精彩面貌又有精神面貌,不但能夜夜笙歌還能夜夜生詩。而我起碼得有八個年頭只能袖手旁觀。譬如他們瞧可喜的眼神才有些味道。

    梳洗停當,我與可喜一大一小出現在閣樓上,一個人的身影那樣熟悉。我一蹲身時拉下了可喜。

    「他怎麼也會來這裡?」我捂著嘴。

    再去偷眼,那腳步輕扣地面,衫衣拖過,人已經沒了蹤影。

    靜半刻,可喜疑問,「是太子嗎?」

    難道是我看錯?難道他醞釀的比我更久,難道這一切根本就是他所為。

    我復生在皇家時,就已經失去了本心,願與他們同舟共濟,搖身一變過後,連我的思想都公主了。我不能再到隨便的什麼地方去了,我只想在這裡,看著帝國永興。但是帝國只有一群廢渣。糊牆沒有粘性;鋪地沒有柔性;築基沒有韌性。

    「不,不是太子,是他,是芙蕖。」

    「他來這裡尋花問柳?」

    「在弄丟公主以後。」

    「那他來這裡逃難。」

    「在弄丟公主以後。」

    「公主殿下!」一大聲呼喊,我立即萬眾矚目。所有的妓女,有名的無名的;所有的嫖客公子、王孫,世襲的非世襲的;抬頭向我,我真有那麼點受寵若驚,心中逐項發落辦法。

    想來想去,不聞不應不好,這畢竟是事實。我該用什麼表情,風情落魄。羅盤一轉,我馬上沒有理由的委屈下來,「殿下救我!」

    他不是我的愛人,當然沒有那種理由讓我過分,予我寬容、趕著心疼於我。

    但我是公主,思路就是寬,我把他當成愛我的人不就得了。剛剛的謀劃殞了,就把它扔了。

    他的笑玩世不恭,照穿我眸中,我仰面受之從容,「殿下你是來救我的?」撲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在上面蹭蹭汗水,他的眼睛盯著衣袖笑,抬眼看我時,還在笑。我想,他的笑有問題,我還想想,還沒等我想,他已經蹲下身抱起我,音起,「公主我們出城玩玩好不好。」

    「現在,黑燈瞎火的出城不好吧?」我笑一下,注意他的眼睛。我相信他不懷好意,但他的眼睛純潔如斯,我心也跟著一純潔,沒向太壞的地方想,因為我還記得我是個公主,而他只是個人質。如果我腳下的樂土是秀月宮我這樣想,無一分錯處,但我腳下的王道是萬花閣,所以我這想可能不對。

    然後,我眼過這群並不素面朝天,根本為粉所敷粉太過而面目全非的美人們,人已經被放入一駕馬車內。

    如果注意一下那馬的頭,就可以清晰發現它是向著城外的,「真的要去城外嗎?」我人在他懷裡,動動小指。他要帶我去幹嘛。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喜現在還跟在馬車外面嗎。如果我是她……會回去送信。可我不是她,她也不是我,所以她還走在外面。我總是在翻起的轎簾中見到她的裙角。

    我在芙蕖懷中扭動著,又去看另一面掀翻的轎簾捲起時,我看見大隊的人腿和馬腳。他們在城門處列軍,這沒有什麼稀奇的,這年月戰爭是家常便飯但對於我來說,機會不可謂不好,例如,我可以求救,我不想出城,這樣也許會志在必得。我鼓了鼓勇氣,剛想說話,一隻手覆來,我發不出一聲。而與此同時,外面已經響起一個聲音,「站住,什麼人的馬車。」

    時至此時,全明白了,這是一初算計到家的綁架事件。他居然這麼優雅又不費事讓我自投羅網。

    「大膽奴才,公主在馬車上。」出聲的是可喜。

    「哪一位公主?」一個好聽的聲音。

    「是四公主殿下。」

    我盯著芙蕖的眼,現在我已對前塵過往技術分析,無論是智力、體力我都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我必須持一顆良善之心先將他的所有行為定義為友好,否則歲月容易擲我去,有志很可不獲騁。

    於是我向他笑了兩下,聽外面的人說,「公主殿下?」

    「是呀!」我奶聲奶氣的回答,但是為了不讓芙蕖懷疑我,並沒有接下來的動作。

    我們相互默默看著,瞳孔穿過瞳孔。

    我摘下腰間的令牌打起轎簾遞了出去,可喜接過。

    公主不可能見過所有將軍,但將軍見過令牌。沒有圖像證件時代,如假不包換。所以這位將軍在我放落轎簾時低頭,馬車已允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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