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漂浮在無聲無息的水流中,但青雲已經是嚇出了一身冷汗,之前的睏倦早就被拋在了九霄雲外。因為眼前的景色突變,他先是看到頭頂朦朦朧朧隱身在雲層中的月亮,欣喜之餘他目光向下看到了的是一面環狀的萬仞絕壁,而一條白練從絕壁的頂部飛瀉而下。就在這時青雲感覺到身體已然騰空,墜入深不見底的天坑深淵之中。
(天坑是指具有巨大的容積,陡峭而圈閉的巖壁,深陷的井狀或者桶狀輪廓等非凡的空間與形態特質,發育在厚度特別巨大、地下水位特別深的可溶性岩層中,是一種特大型喀斯特負地形。過去有不同的叫法,如「龍缸」、「石院」、「石圍」、「巖灣」等。2001年,天坑作為一個專門的喀斯特術語被專家提出。2005年,國際喀斯特天坑考察組在重慶、廣西一帶大規模考察後,「天坑」這個術語在國際喀斯特學術界獲得了一致的認可,並開始用漢語拼音「tiankeng」通行國際。這是繼峰林和峰叢之後,第三個由中國人定義並用漢語和拼音命名的喀斯特地貌術語。)
青雲手刨腳蹬但還是於事無補,他腦海中禁不住想起第一次盜取龍血山時那一次墜落。輪迴終於來了,出來混早晚是要還的,青雲腦子裡全是宿命的想法。但願下面還有水,青雲祈禱著絕望地向下看了一眼,「媽呀!」青雲驚呼著,已經忘記自己就要一命嗚呼了。
他終於有機會鳥瞰這座氣勢磅礡的天坑了,整個天坑開口大概相當於一個足球場大小,四圍峭壁陡立猶如刀劈斧砍一般。應該幽深駭人的的底部並不平靜,濃稠的雲霧佔據了整個天坑底部,它不斷翻湧著變化莫測,隨時都有填滿整個天坑的可能,似乎在大聲宣佈它才是這裡真正的主人。
在雲霧的核心位置好像燃燒一般,透射出赤紅色的光芒,整個底部雲霧都在圍繞著這個赤紅色的中心緩慢的旋轉,如同一隻望向夜空的巨大眼睛。不時有耀眼的火花掙脫雲霧的束縛,噴向天坑的開口,這時整個天坑變成了一盞點亮的燈籠,忽明忽暗地映照著天空。
砰,青雲無可爭議地摔了下來,沒有他祈禱的救命之水,但似乎也沒有受傷。青雲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從爛泥潭中抬起臉,抹掉臉上厚厚的膠狀泥巴(看來他是臉朝下摔下來的)。可眼前還是一片混沌,到處都是灰濛濛的雲霧,連身下的泥潭都看不清楚。青雲沒敢亂動,他原地掙扎著準備先解決深陷泥潭的尷尬。說也奇怪這些粘達達的泥巴似乎有生命一般,一起一伏就像在呼吸。當它「吸氣」時鼓起變得如同膠水異常的鬆軟;「呼氣」時大幅落下,也堅硬了許多。
青雲漸漸摸清這傢伙的脾氣,加倍小心地控制著自己站了起來。因為四周全是濃重的雲霧,青雲伸開雙手摸索著,希望能找到結實的巖壁,再想辦法爬出去。他原地轉了一圈,回憶著自己落下來時的大致方向,最後決定向著所謂的崖壁摸去。大張著一對紅色眼睛的青雲,有節奏的移動著身體,「鼓起,停;落下,行。」青雲唸唸有詞,像盲人一般在雲海中吃力地向中心靠了過去。
「我應該看到巖壁才對!」青雲估摸著停了下來。他猶豫是該繼續向前還是換一個方向時,感到正前方有異樣的溫度變化。他心中暗道:壞了,雖然沒看到亮光但自己多半是在朝中心走。墜落前他可「欣賞」過洞底壯觀的景色,雲霧核心鮮艷的紅色只能說明那裡是個高溫區域。
但腳下的「呼吸」開始節奏加快而且變得沒有了規律,他幾次移動腳步都沒有成功後,一時也不知怎麼辦才好。可他不知道,雲霧的紅色核心並不是一成不變地停在原地,它在按照一個不規則的軌跡週而復始的運動。正是這個高溫物體的存在和運動,不斷加熱著底部會喘氣的膠狀泥土,才使得整個天坑內烏煙瘴氣。
而青雲此時就處在這個熾熱的核心運行的道路上,隨著腳下「呼吸」愈發得急促,青雲已經透過雲霧看到紅色的光斑由小變大。青雲幾乎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地面變得無比鬆軟,爛泥已經沒到他的膝蓋,雙腳再也無法移動。
聽到辟辟剝剝的爆裂聲讓青雲偷眼觀察,滾滾的熱風使得他鼻腔在呼吸時都感到火辣辣的,裸露的皮膚似乎在高溫下開裂,很快青雲首先看到亮度很高的紅色細絲從腳下飄出,像長髮一般吹過他的臉龐,吹向那個明亮的核心。青雲身體接觸到這些紅絲後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也不知是冷還是熱,反正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一個發自心底深處的震顫,心臟猛地收縮彷彿不再跳動。身體應激般的進入了戰鬥狀態,墨色的紋身催動黑色氣息溢出體外,皮膚上整齊的排列出寒光閃閃的鱗甲,他死死盯著近在眼前、碩大無比的紅色火球,微微一笑眼光中流露著罕有的期冀。
青雲突然一種回家的感覺,說不出的親切,一種血脈上的親切。這是從小無父無母的青雲從未有過的感覺,一種微妙的感覺,似乎是不經意間的溫暖和安全,又彷彿是一種與生俱來就會擁有的本能反應,原始能力。
愈來愈多的紅色細絲在熾熱核心的吸引下析出地面,狂亂的在空中飛舞,一閃而過,擁擠著投入那個「溫暖」的懷抱。青雲的身體像觸電似的開始不由自主的抖動,血管中的血液已經沸騰,他好像能聽到血液流淌的聲音。他的感官一下子變得格外清晰,透過眼前雲霧青雲看到火紅的巨大光球中,一個黑色的魅影在火焰間輾轉游動,積蓄力量,隨時都有可能突破光繭一飛沖天。
青雲心中更是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會對這個明明已經威脅到生命安全的不明物體產生親切感,會不會和我的身世有關,多年來青雲一直刻意迴避的問題再次闖入腦海。青雲放棄了掙扎,就這樣略帶幾分期待他眼睜睜看著這個在外人恐怖的火球將自己完全吞沒。
青雲低頭看到衣服開始燃燒,映紅了他身上的鱗甲但他沒有灼燒感覺,屬於自己身體的任何部位都沒有異樣,連一根眉毛都沒少他就進入了火球。他覺得身體一輕,雙腳擺脫了束縛,整個人懸浮在火球內部。這裡不是想像中那樣充斥著狂暴可以焚燬一切的烈焰,反倒充滿了紅色的密度高得有些液化的氣體,它們散發著特殊的馥香,暖和和地將青雲一層層包裹起來。這裡也沒有凶獸盤踞,從半透明的紅色中望出去依稀可以看到石壁的輪廓,也許他先前看到的只是自己在火球上的投影。黑色的紋身一點點地褪去,武裝全身的鱗甲緩緩地隱退,青雲赤條條的躺在光球中彷彿子宮中胎兒,昏昏欲睡的感覺再次襲來。
青雲強睜著眼皮觀察著,但也就半分鐘的光景他無法抗拒地睡著了,臉上帶著甜美地微笑。他的穩穩地漂浮在濃稠的紅色氣體中,就像睡在一張大床之上。他的皮膚上所有的毛孔似乎都已經張開,貪婪的吸食著什麼,沒過多久他的皮膚上結出了紅色的血滴。隨著時間地推移,青雲看上去更加異常的古怪,他的面容已經模糊,就像一灘人形的血水漂浮在火球的中心。又不知過了多久,青雲已然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兩米見方的血色晶石,如果你身處此境仔細聆聽,或許可以聽到極其緩慢、細微的心跳聲。
而此時,龍血山下。
風中楊一班人自然也發現了群山之中的異樣,風中楊站在小山坡上大吼著命令一半的士兵向發出沖天紅光的地方前進。「莫非這兒真是蘇路口中的龍穴秘境,那些不靠譜的傳說不可能是真的,說不定是有人故弄玄虛。」風中楊看著遠處明滅不定的光亮說道。說到底他根本不相信虛妄的傳說,他這次就是為了山中的龍血竭而來。
「大人您怎麼這就上山了?」先上山的幾個嘍囉下山時正碰上風中楊。
「讓你們抓的人呢?」黑燈瞎火在剛剛下過雪的大山中痛苦摸索的風中楊終於找到了合適的出氣筒。
「那個老東西是個癱子,兩個兄弟已經將他綁了,我下山跟大人您通報一聲。」這個嘍囉天生一副賤骨頭,依舊舔著那張讓人作嘔的臉說著。
「這裡距離那個什麼破廟宇還有多遠?」風中楊往山頂張望著。
「小的估摸著,還要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山上有什麼異常嗎?」風中楊催促了手下幾句,又問道。
「我們看到破廟背後,那座最高的平頂山的山頂上有奇異的紅光。」
風中楊沉吟了片刻,問道:「那個癱子老頭怎麼說?」
「他說,他說……」
「他說什麼?如實說!」表面鎮定的風中楊,心中同樣有些發虛。